正文 第67章 蠶吐絲了 文 / 北風煙兒雪
林遠濤說到做到,果然和李遠一起去了楊家莊。楊家莊的裡正已經和林遠濤打過幾回交道,又知道李遠是有名的孝順,縣裡頭的陳捕頭都是讚過的,當下一口應許，「這有啥,就是幾個娃娃來唸書唄,鄉里鄉親的還用特意跑一趟。」
李遠趕緊歡喜謝過。那裡正乾脆好做到底，直接帶了他們去見教書先生。
那姓趙的先生摸摸鬍子，也答應了下來——主家都不說啥，自己額外還有束脩,何樂而不為呢,
當下李遠就跟先生定下了等忙過了麥收，就親自來送孩子們來拜先生。
事情辦得順利,李遠臉上的笑忍也忍不住。自從李成病了以後，他就很少這麼高興過。
李遠這，以前就因為家裡頭拿錢給李達他們娶親，讓虎頭他阿姆不得不冬天的時候還得拋家捨業的去娘家村裡做豆腐，心裡頭過意不去。後來直到周瓦和虎頭阿姆，毛頭阿姆，三個哥兒一起開起了豆腐坊才好些——自己也能幫得上忙，而且雖然辛苦，日日掙錢卻是不少的，家裡頭眼見著就好了起來。
李進還背地裡跟他說過，已經看中了一頭牛，等過完年就能牽回來了。
那時候，雖然還有點兒鬧心事，日子卻是有奔頭。
沒想到，沒高興幾天，自己家的爹就病了。這一病，病的憋屈。家裡頭也顧不上別的，先給李成治病，城裡頭的大夫給開了藥，針了灸。藥不算貴，架不住日日都要吃。自家屋裡的、老二家的都是好的，不用說，就把家裡頭的錢拿出來用。
李遠又是高興又是心酸，又覺得實是對不起倆孩子和他們阿姆——事都是李家鬧出來的，末了，還得是家裡頭一起扛著。
李遠被村裡推舉接任了里正，心裡頭卻沒有高興多少。自從開了春，李遠就埋頭地裡幹活。老得孝順，可是他也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和侄子的，還有孩子他阿姆。要是自己能多幹點兒，虎頭他阿姆也能少幹點兒。家裡境況好些，孩子也能過得快活些。
「說啥也得讓孩子去唸書去。」李遠回去的路上，難掩興奮，「瞅家先生，說話做事的多讓敬重，俺們村裡的孩子，不說能學那樣，就是能學上一星半點兒的，也是出息。」
「那幾個孩子，個個都機靈，腦子好使著呢。」林遠濤也高興，「就們家的虎頭、毛頭那機靈樣，瞅著肯定能會唸書。往後就等著享福吧，家這兩個，以後肯定有出息。」
李遠笑著搖頭：「能念啥樣就念啥樣，俺們家從來沒有唸書的苗子。要是真能念，俺們當爹當阿姆的，砸鍋賣鐵也得供。要是念不成，俺們也不強求。」
李遠這話是說成這樣，那臉上可是還有著濃濃的希冀，還泛著興奮的紅。
林遠濤哈哈一笑，拍了拍李遠的肩膀。他也是當了爹的，為了孩子，讓他掏心掏肝的，他也樂意啊。
能讓孩子有個地方去唸書，那束脩錢差不多的家還能拿的起，村裡都說這李遠和林遠濤是給村裡頭辦了大好事了。
李遠把這事跟村裡頭老老少少的一說，就得了大大的叫好聲，一個鬍子頭髮都白了的李家族，還拉著李遠的手，誇他給村裡頭的後代積德積福了。
李遠回到家，把倆孩子叫到身邊，「等收了麥子，就送們倆唸書去。進了私塾，得聽先生的話，好好念，知道不？」
倆孩子規規矩矩的站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表示聽明白了。
李遠又拍拍他倆：「去跟爺說一聲，就說俺們李家以後也要出唸書識字的了。」
李遠家的站一邊聽著，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字還沒識一個呢，就把樂這樣了。」他也是高興，他能吃苦，也不怕吃苦，可是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後吃苦受罪。能出息出息，他過得再苦也心甘。
「爺，俺以後跟毛頭倆去唸書。俺們老李家也出識字的了。」虎頭拉著毛頭跑到李成跟前說。
「好，好。」李成一邊點頭一邊說，末了還掉下眼淚來，「爺好了，幹活，給孫子，唸書。」李成抬起手摸摸兩個孫子的頭。自己的這個病，拖累的家裡頭都受苦，特別是孫子。
***
「慢走啊，有空家裡頭來坐坐。」周瓦送走有一個說是來看孩子，其實是來送東西的村裡。莊戶家也許會過日子仔細，也許有時候小器，但是真的得了別的好，也是會真心實意對好的。
這不，林遠濤幫著說合的，村裡頭孩子能去楊家莊唸書，就有幾家打算把孩子送去的，提了雞蛋啥的過來。周瓦咋推也推不掉，非下了死力推辭，反倒不好，也只能受了家的心意了。
周瓦佔了便宜總覺得不安，跟李進家的說起這事。李進家的就道：「這算啥？給就收著吧。也送到大哥家裡頭去了，因為這點兒雞蛋，推推搡搡的，知道的這是送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打架呢。家這是感謝們家林遠濤呢，多少是份心意。」
周瓦為難道：「這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嘛。俺們家裡頭也有雞蛋，再加上家送的，也吃不了啊。天還熱，可咋能擱住啊？別白糟踐了，多可惜了的。」
李進家的去周瓦放雞蛋的地方看看，果然是冒尖的一籃子：「如今們家正忙著呢，也沒有就為點兒雞蛋就特意進一回城的，不值當啊。要不這麼著吧，弄點兒鹹鹽水，把雞蛋醃了吧。這不就是能放住了嗎？」
周瓦一想也是，李進家的就幫著他翻出一個大肚子罈子來，洗涮乾淨，又用開水沏了大粒鹽，等晾涼了再放點兒白酒，把雞蛋洗乾淨放進去，過個二十多天，就能吃了。
剛忙完這攤子事，就聽見小夏生哭了
起來。
李進家的樂道：「哎呦，家這個小夏生，這嗓門可真亮。離著多遠就能聽見。」干緊洗了把手，過去幫著周瓦。
周瓦已經把小夏生的包裹皮打開了：「拉了。」
李進家的就幫著周瓦把一邊乾淨的尿布、包裹皮拿過來，給小夏生收拾乾淨了，周瓦把髒的拿出去洗，李進家的把夏生包好，抱著跟後頭。
院子裡就有井。周瓦扔了桶下去，三晃兩晃就拎了一桶水上來。蹲下開始洗。
李進家的跟後頭道：「夏生啊，看阿姆，多疼，一堆一堆的給洗尿布。哎呦乖寶啊，長大了可得孝順啊。」
這麼點兒孩子懂啥？不過能被抱著外頭走走，夏生也許也覺得愜意吧，小嘴裡吐著泡泡，瞅著挺高興。
周瓦細細搓了幾把，又換了乾淨水洗。
李進家的看他來回的打水，就問他：「們家後院不是有現成的水嗎？咋非得擱前院洗，費勁不？」這院子後頭有從山上引下來的溪水，原本石家吃用都是用後院的水的。等到了林遠濤買了這宅子，才前院打了口井。
周瓦一邊洗著一邊說：「俺們家那口子說後院的水肯定沒有井裡頭的水乾淨。合計著，大的衣裳擱後院洗沒事，給孩子用，還是用井水吧。」
李進家的就笑：「們兩口子可真是仔細，村裡頭哪家不擱河裡頭洗衣裳？」
周瓦笑，不接這話茬。他也覺得河裡頭洗衣裳沒啥，可是給兒子洗尿布，他都非得用乾淨的井水，自己心裡頭也覺得有些矯情。可是，自己又不差那兩把子力氣，心裡頭也安穩。夏生如今就是他的心頭肉，咋疼都疼不過來。
正忙活著，虎頭拉著毛頭跑進來：「林叔，林叔，家的蠶吐絲了！」倆孩子大熱天的跑的滿臉通紅，眼睛晶亮，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喘著氣。
「啥？蠶吐絲了？」周瓦手裡頭還拎著沒擰乾的尿布，一下子就站起來了。
毛頭使勁兒點頭：「吐絲了，都有好幾個了。瓦片舅舅，去瞅瞅就知道了。」
虎頭也仰著小腦袋說：「小秦哥說讓俺們找林叔上山去看看去，真吐絲了。小秦哥樂得都找不著北了。」
李進家的顛著夏生，撲哧樂了：「還知道啥叫找不著北？這孩子就這麼說們小秦哥啊？」又跟周瓦說：「小秦這孩子可真能耐。」
周瓦手腳一下子麻利起來，三下兩下擰好了洗乾淨的尿布，晾到曬衣桿上。又衣裳上擦乾淨手，把袖子放下來：「們林叔今天下稻田去了，他要知道，不定怎麼樂呢。香草哥，幫抱著孩子，去找他去。」林家的地離家裡頭挺遠，大熱天的可不能幹支使孩子跑。
李進家的點頭：「快去吧，這也是大事。哎呦，夏生啊，以後就有綢子衣裳穿了。美不美啊？」
毛頭就扒著李進家的腿：「阿姆，給俺們看看小弟弟。」
周瓦腳下生風的往地裡頭趕。蠶吐絲了，這可是大喜事。從去年開始，林遠濤多少心力都搭上頭了。可算是見了結果了。
「孩子他爹，趕緊回家！」周瓦到了地頭喊。自從有了孩子，周瓦就樂意這麼稱呼林遠濤。反倒是林遠濤還是瓦片瓦片的叫他。
林遠濤正彎著腰稻田里拔草，有了去年的經驗，今年的稻田都是林遠濤伺候的。
「咋的了？家裡頭有啥事了？」林遠濤嚇一跳，本來應該家裡頭帶著小夏生的瓦片突然過來了，這肯定是有事。
周瓦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快上來！好事！」
林遠濤就走到田埂邊，坐田埂上洗乾淨腳，穿上鞋子：「啥事？」
周瓦眼睛發亮的看著他：「虎頭他們跑來告訴，咱家的蠶吐絲了！」
林遠濤愣了一下，嘴角就慢慢彎上去：「走，咱趕緊家去！」
林遠濤趕到後山的時候，家裡頭幹活的幾個小孩都圍蠶房外頭，伸長脖子瞅著。前幾天放進去的草靶子上，已經出現了幾個白色的蠶繭，更得多蠶，已經停止了進食，爬到了草靶子上。
小秦看到林遠濤，趕緊把他拉到前頭看著：「林哥，看，咱這養蠶真行！看，蠶吐絲了！咱沒白費勁兒！」
「好，好！」林遠濤親眼見了，心裡頭別提多高興了。錢不錢的不說，光衝著自己這上頭花的心力，能有個好結果，那是再好不過了。
「小秦哥，這蟲子真吐絲了，那這以後真能賣錢啊？」一個小孩問。
小秦得意地敲了他個腦崩：「那還用說？當然是真的。告訴，這個蠶絲南邊，有的是要！家拿去織了綢子緞子的出來，一匹好幾兩銀子！」又想起以前這孩子就非得管蠶叫胖蟲子，就瞪他道：「這回知道這是蠶，不是蟲子了吧？以後不許胖蟲子胖蟲子的叫！」
那孩子摸摸腦袋，吐吐舌頭：「俺知道了，以後就管這蟲子叫蠶！」真能賣錢啊！樹葉喂喂蟲子，就能賣錢，小秦哥太能耐了！幾個孩子都兩眼放光的看著小秦。小秦得意地一抬下巴，一隻手從幾個孩子頭頂上挨個摸過——臭小子們，這回該服氣了吧？
林遠濤笑著看小秦難得的露出點兒孩子氣。小秦著實不容易，自從蠶種拿回來，就沒怎麼好好歇著過。自己是出了錢，動動嘴，細活都是小秦干，難為他了。
「小秦，這可多虧有，走，咱回家好好喝兩杯！」林遠濤道，又對孩子們說：「都別回家了，今兒都上林叔家熱鬧熱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太累了。感謝zozozo和空格君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