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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念不唸書 文 / 北風煙兒雪

    屋裡就是一靜。

    「啥熬出來不熬出來的,周阿嬤這麼說讓家林遠濤聽見還不一定咋合計呢,家從來對瓦片也挺好。要不然也不能給們家送那麼些禮,」李進家的說,「周阿嬤別嫌當小輩的說話直,好好的兩口子過日子誰家不是有商有量的,還非得聽誰的,照這麼個說法,生了孩子就能轄制住誰了,這日子也沒法過了,」

    要是林遠濤以前一直薄待周瓦也就算了,家明明對周瓦挺好的。反倒是周家,以前都是縮脖不冒頭的,這會兒出來說這話,讓聽見牙都笑掉了!

    「香草!」馮阿嬤臉一板,瞪了他一眼。李進家的哼了一聲,轉個身去瞅窗戶外頭,不吱聲了。

    馮阿嬤又轉頭笑著跟周阿嬤說:「這孩子就這臭脾氣!別搭理他!要說也是的,來看外孫就看外孫唄,別的事以後再說,啊。」瞅著周瓦低頭,背著光也看不清啥表情,馮阿嬤對周瓦還是真心有點兒心疼的,就勸:「瓦片,好孩子,別多想。阿姆肯定是看見外孫,就想要再抱個孫子了。瞅著屋裡也沒有外,想到哪就說到哪,順嘴就出來了。」

    話是這麼說,屋裡頭的誰也不傻,再想想以前,都覺得周阿嬤是藉著看外孫的名目,過來說周璋的事情來了。不過這話是不能說開的,咋說也得給周瓦留點兒臉面。

    「沒多想,阿姆啥樣還能不知道嗎?」周瓦把周阿嬤拿來的衣裳放到一邊,眼睛瞅著自己的兒子,平平板板一張臉,一點兒表情也沒留。

    周阿嬤有點兒害怕周瓦這張臉,以前周瓦家裡頭拿主意的時候也是,臉一板,主意就定了,誰說也不能聽了。就算是周阿嬤心裡頭為周璋抱屈——明明當家的應該是周璋才對——也是不敢再說啥的。他一輩子,都是聽別的話。

    想了想,還是想周璋的心佔了上風,周阿嬤還是開口了:「瓦片,就是想哥了,周璋從來也沒離開過這麼長啊,腿腳還不好,外頭不一定咋受苦呢!」說著,眼淚又要下來了。

    馮阿嬤心裡頭特別不樂意,自己咋就和周阿嬤一起來了呢?本來挺好的事,讓他一鬧騰就變味了。

    李遠家的忍不住道:「村裡頭的都說,下窪子那地方挺好的,幹活給錢痛快,也不咋受罪。」

    周阿嬤眼淚就掉下來:「這心那……」

    話沒說完就讓周瓦打斷了:「不用說了,跟林遠濤說,讓周璋回來!」周瓦這話硬邦邦的扔出來,屋裡的都能聽出來周瓦這是生氣了。

    周阿嬤後半句話噎嗓子裡,也不用往外吐了。

    好巧不巧,睡得好好的孩子,瞇著眼睛哭起來了。周瓦連眼角都不往周阿嬤那邊看了。

    馮阿嬤連忙拉著周阿嬤起身,「時候也不早了,家裡頭雞還沒喂呢。瓦片啊,俺們過後再來看來啊。」拉著沒反應過來的周阿嬤就往出走。

    李遠家的趕緊說:「送送們。」把兩個送到門外,李遠家的也不知道說啥好了。周阿嬤家也不怎麼出門辦事,有啥事也不出頭,李遠家的也沒想到這麼大歲數的了,辦事這麼讓難看。啥叫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這回李遠家的可算是知道了。

    李遠家的外頭站了一會兒,才又回去。毛頭他阿姆跟周瓦兩個關係好,先讓他們倆說兩句話吧。

    李遠家的回去的時候,周瓦和李進家的已經給孩子換好了尿布,李進家的抱著孩子地上走著:「抱著他吧,月子裡好好養著看,省著落毛病。要抱孩子等出了月子的,想不抱都不行。」

    周瓦「嗯」了一聲,眼不錯的瞅著李進家的懷裡的孩子,突然道:「說,是讓撿來的吧?」

    李進家的沒忍住,撲哧笑出來:「瓦片,是讓阿姆氣傻了吧!」

    周瓦重重地喘了兩口氣,一拍自己腦袋:「這是真傻!」說完自己忍不住捶了兩下床。

    李遠家的看得可樂,一邊收拾換下來的尿布,一邊勸周瓦:「可別生氣!月子裡頭生氣,以後可是落毛病。誰家沒有兩門糟心的親戚?瞅俺們家老爺子,以前多體面的,讓侄子氣那樣。歲數大了,都得犯點兒糊塗。這講理的,跟那不講理的去認真計較去,多少氣也不夠生的!」

    李進家的也說:「別合計了,想點兒好事吧。瓦片,瞅瞅兒子多省心。晃著晃著就睡著了。」

    周瓦一看,可不是嘛,這孩子可真是省心。看著兒子,真是心都軟成一團了。

    ***

    林遠濤這兩天忙著給山上的柞蠶移場,帶著一幫小孩子忙的不亦樂乎。

    有了孩子,幹活更有勁兒。

    手裡拿著幾枝帶著大紅櫻桃的樹枝,林遠濤打發孩子去找小秦玩兒,自己趕緊回家。當了爹的,不但得照顧好孩子他阿姆,還有一堆尿布要洗呢。

    李進家的、李遠家的看到林遠濤回來,也都回去自己家了。他們就是來幫忙的,誰讓他們兩口子都沒個靠譜的長輩身邊呢?

    林遠濤把櫻桃給了周瓦:「挑甜的給折的,兒子今天鬧沒?」湊過去,親兒子的小嫩臉,不敢用力,只敢用嘴唇一點點輕輕的碰。

    跟兒子親近了一會兒,林遠濤用手指摸摸兒子的眉毛,又問周瓦:「今天身上自點兒沒?」

    周瓦玩兒著手裡頭的樹枝,道:「俺們家都挺好的。山上咋樣?」

    「挺好挺好,蠶長挺大了。小秦說過一陣子差不多要結繭了。等結了繭,給炸蠶蛹吃。」林遠濤說,又起身道:「吃著櫻桃,過些日子桑葚就下來了,甜,好吃。到時候讓毛頭他們幾個猴子給摘。嘿嘿,去給咱兒子洗尿

    布去。」翻了翻尿布,林遠濤又樂:「咱兒子真能幹!一天能尿這麼些!」

    周瓦讓他逗樂了,「兒子尿都是香的!」

    「那是。」林遠濤道,又說:「兒子他阿姆也是香的!疼兒子也疼啊!」

    「一邊去吧!」周瓦攆他,「也不讓洗澡,都要臭了!」

    「那不行,說月子裡洗完澡,骨頭縫裡頭都進涼風,以後可受罪了。」林遠濤別的都好說,這方面還是挺堅持的。他是不懂這些,但是別懂啊。他問了挺多,家說啥他都信。導致周瓦這月子坐的,比家裡頭有老的管得還嚴呢。

    林遠濤怕周瓦再跟他說這事,連忙把尿布抱出去洗,想想又露個頭給周瓦:「晚上擱熱水給擦擦啊。」

    到了晚上,周瓦屋裡頭吃飯,林遠濤和小秦外邊窗戶底下吃。小秦端著飯碗,吃著飯還不忘跟周瓦顯擺:「瓦片哥,養的蠶又退了一回皮,等孩子滿月了,估計就能結繭了。」小秦咬著筷子問林遠濤:「林哥,給孩子起名沒有啊?最起碼也得有個小名吧?」

    林遠濤卡了一下,自從孩子出生,他和周瓦一直都是兒子兒子的叫,還真沒想過叫啥。林遠濤就問周瓦:「瓦片,說呢,給咱兒子起個啥小名?」

    沒等周瓦吱聲,小秦捧著碗饒有興致的說:「林哥,聽說起個賤名好養活,就好比叫個狗剩子啥的?」

    林遠濤一筷子敲小秦頭上:「兒子才叫狗剩子!兒子心肝寶貝的,咋能叫那名?!」

    小秦一縮脖子:「瓦片哥,林哥打了!」

    林遠濤瞪他一眼:「就知道告狀!」

    果然屋裡頭周瓦就叫:「別欺負小秦啊!村裡頭是有這麼個說法。名不名的先不說,進來把這湯給小秦端出去喝點兒,老覺得小秦眼瞅著見瘦,肯定是養蠶累著了!」

    周瓦生完孩子,這湯啥的就沒斷過,不是魚就是雞,周瓦老覺得自己補過了。

    林遠濤就道:「外頭也有呢。瓦片,別聽他告狀,可沒欺負他。」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周瓦跟林遠濤說:「那個周璋,讓他回來吧。」

    林遠濤一愣:「咋了?咋想起周璋來了呢?」

    周瓦就跟他說了,又道:「知道是為他好。不過家不領情,以後不用管他。」

    「啊。」林遠濤點頭,「行,那給那邊去個信兒,讓他回來就完了。」這都好幾個月了,林遠濤都把周璋忘一邊去了。

    知道周瓦心裡頭不好受,林遠濤往床上挪挪,摟著周瓦。

    周瓦他身上靠了一會兒,突然說:「以後咱們兒子,可不能養成那樣!」

    林遠濤樂了,拍拍周瓦:「不能,咱兒子哪,不管是像還是像,都長不成那樣。周璋那樣的,見得多了,也就是個窩裡橫的能耐,就是家裡頭給慣的。」

    周瓦不吱聲,悶了一會兒,突然直起身,推他:「不是要給擦擦嗎?趁著孩子睡著了,趕緊的。」

    「行,行,等著啊,拿水去。」林遠濤答應著,彎腰提鞋。擦擦啥的,難得周瓦不害臊讓他伺候,不能幹啥啥的,摸摸也行啊。

    ***

    周瓦挑了個熱天坐月子,林遠濤又下了力氣給他補,終於喝一回雞湯之後,周瓦被補出了鼻血。

    周瓦氣得捶林遠濤:「給吃啥了?!」

    林遠濤趕著拿水給他擦洗:「那啥,那參不是沒用上嗎?合計放著也是放著,給燉雞了。」

    等到周瓦出了月子,覺得自己也太紅光滿面了。

    不但是周瓦,就連他們被林遠濤起了小名叫夏生的孩子也是白白胖胖,脖子上好幾道褶子。孩子太胖,周瓦怕起痱子,只能天天給洗澡。

    孩子滿了月,臉龐也長開了,周瓦瞅著除了眉眼,倒是像自己多一些。

    出了月子,周瓦不肯天天呆屋裡帶孩子。不為別的,林遠濤這不會伺候菜園子。後園子大概一瞅像是那麼回事,其實一細看都不行。該掐尖的不掐尖,該打杈的沒打杈,好些菜乾長葉子不結果。

    周瓦把李進家的用過的悠車拿來,掛到後院的葡萄架底下,他後院幹活,孩子一叫喚他就能聽見,帶孩子幹活兩不耽誤。

    眼見進了六月,村裡頭種了麥子的家又要張羅收麥子了,去下窪子幹活的回來好些。據說周璋也跟著一起回來了,不過周瓦就聽了一耳朵,也沒咋上心。自從那一回之後,周阿嬤也沒怎麼過來了。

    林遠濤和小秦也忙。山上的蠶,還有蠶房裡的,都要結繭了。這是最讓掛心的時候,忙了幾個月,總算是要有個結果了。

    幾個為了這事,院裡紮了還幾天的草靶子,都是給蠶結繭用的。

    幾個幫忙的孩子,這幾天連飯都不愛吃了,天天山上瞅著。

    「小秦哥,這個蟲子真能吐絲賣錢啊?」一個小子把剪下來的帶著柞蠶的樹枝送到搭好的窩棚裡,問小秦。

    「不能掙錢咱們費那麼大勁兒養它幹啥?」小秦道,「還有,那叫柞蠶,別老蟲子蟲子的叫,讓聽見笑話!」

    「這不就是蟲子嗎?還是肥蟲子。」那孩子都囔著。

    小秦無語,真是的,這孩子真是不讓省心。「幹活,幹活。們這些天勤來看著點兒,有結了繭的,立馬告訴。」小秦決定不糾結這些了,等真的吐了絲,結了繭,這些孩子自然就會

    會改口了。

    小孩子的嘴都沒有把門的,沒多久,林遠濤家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蟲子要吐絲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村。林遠濤家裡頭再一次熱鬧了起來。不時有藉著來看孩子,到林遠濤家坐一坐。

    可惜蠶要結繭,這段時間是斷不能隨便讓去看的,林遠濤倒是很好說話的,說是等結了蠶繭出來,就拿出來讓大家都看看。

    一直忙著的李遠也過來找林遠濤。李遠倒不是為了蠶,而是為了村裡孩子上楊家莊唸書的事。自從聽著這個信兒,他就挺上心的。村裡頭認字的不多,更別說是正經念過書的了。所以他特別想問問林遠濤這個有見識的。

    「合計咱們村裡頭是請不起坐塾的先生,要是上楊家莊唸書,得去跟家說說情。」李遠說,「倒不是不想去求,就是打聽打聽,這認了字的有啥好出路不?別到時候這臉也豁出去了,錢也花出去了,家裡頭的活也耽誤了,末了末了的,唸書不唸書沒啥兩樣的,這些功夫不就白搭了嘛。」

    李遠挺實的,他得問明白,心裡頭比量完了之後,才能去做。當然了,這事他也能去問自己的爹李成,不過他總覺得林遠濤比李成見識還多。

    林遠濤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一下道:「這得看咋說了。一時的吧,肯定看不出啥來。村裡頭都是種地,家裡頭手把手教就會了。要是孩子以後都村裡頭種地,沒有別的念想,這識不識字的,也沒啥分別。要是往長遠了說呢,那肯定是識字有用了。不說別的,就說現下窪子那修港口,一兩年的港口修完了,那肯定買賣就得開起來,咱村裡頭要是有到那邊討生活的,識字肯定比不識字的強。」

    李遠歎氣,摩挲著膝蓋:「不瞞說,咱村裡頭不比外頭,這能種的地有限,口一年比一年多。要說這丁旺盛是好事,但是多地少的,吃的多了,交的稅多了,就是地裡的出產不多。這慢慢不就窮了?到村裡頭也有日子了,俺們家的事,村裡頭的事,也都是聽說過。有的是不講究,但是往深裡頭究,不就是窮鬧的?看家楊家莊,一樣的丁興旺,但是家那村裡頭地多啊,那日子過得多好?合計著,俺們這輩這麼憋屈著,也就是這樣了,俺們下一輩,要是能有啥別的出路,咋也比乾等著受窮強。」

    林遠濤點點頭,表示理解。

    李遠就接著往下說:「是城裡頭來的,肯定比咱們明白,也比咱們村裡頭的看得長遠,跟說說,心裡頭也能有點兒底。不是說捨不得給孩子花錢,就是這錢掙來的不容易,總得先打聽明白了再說。」

    「這話對。」林遠濤說,「要說呢,唸書肯定是長見識,也能明白道理。咱村裡頭孩子念了書,不說去考學,就是能記個賬,會寫個契書,那也是有用的。再一個呢,這唸書也不是送個孩子去,就能念進去的,有的孩子長了唸書的腦袋,有的孩子呢,沒通那個竅,那就咋的也是白搭。」

    李遠點點頭,「到時候肯定得跟村裡頭的說明白。」

    林遠濤就說:「村裡頭這些孩子,天天跟俺們家這跑前跑後的,也是心疼他們。這麼的吧,要是去找楊家莊的裡正去說這個事,跟一起去。以前跟他打過交道,也算半個熟。」

    李遠就道:「那敢情好。就怕白讓搭情,沒好意思開這個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zozozo和sophia94的地雷

    明天要上一天的學習班,會比較晚更。提前說一聲,省得大家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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