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小秦回來了，養蠶 文 / 北風煙兒雪
李進兩口子還是跟林遠濤借了錢,把冬天裡定下的牛給牽回了家。這倒不是他們倆非得借錢買牲口,實是當時留的定錢不少,要是真不買了,這定錢就拿不回來了。
李進家買的牛，是頭半大的牛犢,如今買了回來,一時倒是幹不了太重的活。好這時候青草已經冒芽，就交給虎頭毛頭牽著出去吃草。牛的性格溫和，小孩子放牛也是無礙的。
眼見村裡村外，地上已經是濛濛的一層綠,外頭服徭役的也都回來了。眼看要種地了,家家都忙了起來。
周璋倒是還沒回來，有從下窪子回來的給周家帶信兒,「聽說們家今年要把地佃出去，那邊當官的就把周璋留下來，讓他那幹活掙錢。說起來，們家還真是結了門好親，這個時候，就是咱村裡頭的想那幹活，家都不一定讓呢。家周璋腿有毛病還能留下，真是借了家林遠濤的光了。」
好幾個都眼紅周璋能留下幹活呢。周璋那腿腳有毛病，雖說算不上啥大事，但是咋說也比不上胳膊腿都好好的那。就周璋那個幹活法，家裡頭種地有他沒他也差不了啥。但是周璋外頭幹活，一天二十錢，就算是今年把地都佃出去，今年的日子也能好過了。
要說林遠濤這，真是不錯。該關照親戚的地方，那真是一點兒也不含糊。帶口信兒的李四帶著滿心的羨慕走了，他回去就要好好叮囑家裡頭的，以後跟林遠濤家多打些交道，這真是太可交了。
「巧哥兒，李四說啥？」周阿嬤等走了才開口問：「林遠濤讓把周璋留那幹活了是不？這咋能這樣呢？好好的硬是不讓放回來！」
周璋家的聽了李四的話，就站那一直愣愣的想著心事，被周阿嬤一叫，才回過神來：「阿姆，說啥呢？家不都說了嗎，這是關照俺家周璋呢。要不就周璋那個腿腳，上哪能掙恁麼些錢去？」
周阿嬤急了：「巧哥兒，這錢不錢的，咋也沒有重要啊。好好的家裡，不比外頭好啊？咱們得找說說，得想法讓周璋回來呀！」
「回來了吃啥喝啥？」周璋家的不樂意了，這話就有點兒沖了：「當漢子的不掙錢養家，讓俺們一家子都跟著喝西北風啊？就周璋那個慢騰騰的勁兒，一天能種二分地不？活幹不了多少，吃的倒不少，這會兒有個能幹活掙錢的地方，就老老實實呆著吧！」
「以前……」周阿嬤話還沒說完，就被周璋家的打斷了：「以前有周瓦養著他，現誰養他？有能耐就找周瓦去，別跟說！要是能說動周瓦接著養活他，別說不出去幹活，就是天天躺炕上睡覺都行！要是沒有那能耐，就老老實實幹活，能掙一天是一天！」
周璋家的轉身回屋去帶孩子，他還沒糊塗到底，知道林遠濤送的禮啥的，面上都是給周阿嬤的，所以也不敢對周阿嬤太過分。
周阿嬤心裡頭一直都把周璋當成依靠，這周璋一不家，他這心就慌了。滿心裡都想著能讓周璋早點兒回來。可是李巧不聽他的，他也不敢得罪李巧。李家村裡頭家大業大的，去年因為李巧生了個哥兒，周璋對著李巧沒了好臉色，結果惹急了家，李巧就敢拿著菜刀跟周璋干仗，後來李家還找上門來了。李巧這腰桿子就硬起來了。
想來想去，周阿嬤還是想周璋回來。李巧不出頭，他能找的就是周瓦。可是，去年那回見周瓦……周阿嬤搖搖頭，周瓦已經不向著家裡頭了，他也不敢去上林家找周瓦去。最後想來想去，周阿嬤決定找馮阿嬤，讓他幫著出出主意，再說了，馮阿嬤生的那個哥兒，香草，聽說跟周瓦最好了，托他幫著遞句話總行吧？
馮阿嬤見了周阿嬤很是吃了一驚，自從去年，馮阿嬤就少去周家了。就是好幾十年的老鄰居，馮阿嬤也得說，這周阿嬤別看平時瞅著像是軟弱的不得了似的，動不動就哭，這心裡頭可是比一般硬多了。
瞅他對瓦片啥樣，再瞅他對李巧生的那個小哥兒啥樣，心裡頭就明白了。莊戶家重小子輕哥兒，那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也沒有像他那樣的。
到底是老鄰居了，馮阿嬤還是客氣地請了周阿嬤坐下。
等周阿嬤哭哭啼啼的說明了來意，馮阿嬤的臉就沉下來了。不過，他還是好聲好氣的勸道：「要說，周璋有個地方幹活，那也是好事。沒聽回來的說嗎？干一天活供吃供住的還有二十個錢，多少都說種完了地還要去呢。家周璋這時候回來，以後就不一定能去上了。周璋那腿腳，找個活多不容易啊。」
「這心哪，就惦記著周璋，掙錢不掙錢的，不眼前睡覺都不安穩啊。」周阿嬤抹抹眼淚，「讓家香草給俺家瓦片帶個話，抬抬手讓他哥回來吧。瓦片開著豆腐坊，手指頭縫裡漏出來點兒都夠他哥吃了，非得讓他哥大老遠地拖著不好使的腿掙錢幹啥？」
馮阿嬤簡直是說不出話來了，感情家林遠濤托讓周璋有個掙錢的道，擱他這還成了故意不讓周璋回家了？還指望周瓦養活周璋一輩子咋的？馮阿嬤想起以前自己還想著給他們說和說和，幸好那時候沒去。要不不就真成了給瓦片找麻煩了嗎？
「這俺家香草可是帶不了這話。」馮阿嬤一口就否了周阿嬤的請求：「香草現擱瓦片的豆腐坊幹活呢，那瓦片就是他的東家，可不敢隨便說話。」
眼瞅著周阿嬤又要掉眼淚，馮阿嬤趕緊接著說：「要說，瓦片是一片好心。要是不樂意呢，自己去找他說去。是他親阿姆，咋說也比外強。」
周阿嬤嘴唇動了動，他不敢去找周瓦，心裡頭尋思了一回，末了還是說：「那，那們都說好，就再過一段吧。」
***
周瓦可不知道自己讓周阿嬤給惦記上了。他現忙得很呢。
天暖和起來了，李家要預備種地，豆腐做的少了。自家後山上的桑樹苗樹皮泛了青，仔細看看，還有了一點點大
的葉芽。只有七八棵沒動靜的。這可是比他們兩口子預計的要好。
林遠濤找了泥瓦匠，後山坡上砌了個房子，據說養桑蠶得離煙遠點兒。房子裡收拾的乾乾淨淨，搭上架子，擺上一個個的大圓笸籮，就等著桑樹葉長出來，蠶種帶回來，就能養蠶了。
再遠點兒的柞樹林子，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小秦帶信兒回來說，他得清明節後帶著柞蠶種回來，這柞蠶不像桑蠶，直接放養到柞樹上就行，比桑蠶好活。
家裡頭大事都有了著落，周瓦這心就放下許多。養蠶這頭一年也不指望掙錢，就是村裡這麼多看著，要是出了啥岔子，怕是要讓笑話。周瓦對於林遠濤的面子，比林遠濤本還意呢。
剩下的就是家裡頭的兩畝水田，三畝旱地。水田自然是水稻。去年一年家裡頭都是吃得大米，這口糧說啥都得種上。剩下的三畝旱地，周瓦和林遠濤商量著，還是種大豆吧。家裡頭的豆腐坊夏天肯定就得停了，等到老秋大豆下來的時候，就可以接著開了，正好不用上外頭買大豆去。
細算算，種地的活其實也沒有多少，周瓦大肚子下不了地，林遠濤一個也能拾掇了。
這兩天，周瓦催著林遠濤把糞漚上。要說村裡哪家糞肥多，自己家肯定能算上一個。兩頭牲口，又有豬和雞，地又少，這糞肥算下來足夠的。
以周瓦的心氣，地少了就更得細細的耕種，好多產些糧食。這哪，不管啥時候，都得是手裡頭有糧，心裡頭才穩當。
林遠濤眼瞅著周瓦的肚子大起來，天天幹活都有使不完的勁兒。只要周瓦挺著肚子往那一站，幹活就一點兒不覺得累。其實這時候周瓦的身體變形了，臉也有些腫，可是一想到周瓦這是給他養孩子，林遠濤就覺得周瓦這摸樣再順眼不過了。
「去年這時候咱倆剛成親，今年就有孩子了，等過年，這孩子就能滿地跑了。」林遠濤瞇起眼睛特別憧憬地說，「等咱們後山果木成林，孩子就能滿樹爬了。」
「滿樹爬的那是猴子！」周瓦道，「這想的也太長遠了，眼前這個還沒出來呢。」
「不得想點兒好的，要不哪能有決心去漚糞哪？」林遠濤委屈道，「瓦片，咱還像去年似的，燒點兒草木灰不行嗎？這糞，真挺臭的。」
「要不去？慢點兒也行的，漚糞又不是多重的活。」周瓦說，「家裡頭有糞咋能不用呢？又不是沒有。就是沒有的家，家還想辦法上外頭揀糞去呢。」林遠濤到底不是正經莊稼院出來的，有的活，下不去手。
「別介，歇著吧。」林遠濤堅決不許周瓦去。
「這點活沒啥。家懷著孩子下地幹活的都有，根本就沒事。」周瓦說。這時候又不是冬天的時候怕滑，幹啥都不敢動彈。這點兒活對周瓦來說真是輕巧的很，「把糞漚出來，地裡頭要是用不完，給山上桑樹用上點兒也好啊。好多長點兒樹葉。」
「下地點豆啥的跟著行，漚糞還是去吧。」林遠濤毅然決然的說，「別把兒子熏著。本來咱兒子生下來得是個好模樣，要是熏著了變醜了可咋整。」
周瓦無語，這可真能想。
春風一吹，這天地簡直是一天一個模樣。這風先是吹軟了樹枝，吹青了樹皮，又吹開了葉芽。山上的樹木，已經長出小小的嫩葉來了。
後山上的蠶房又打掃了一遍，按照小秦帶回的話，他帶著蠶種回來的時候也沒多遠了。
等林遠濤趟完了三畝旱地，點上了豆子，小秦終於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小秦離家好有一個多月了，心裡頭也實是想念。饒是他平時多會說話，到了這時候，也只是臉漲得通紅，說不出啥來了。
周瓦把小秦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一會兒說他瘦了，一會兒又問他外頭過得好不好。小秦見到周瓦的肚子大了許多，本來就嚇了一跳，這會兒又看他挺著那麼大的肚子圍著自己轉，又問水又問飯的，又是感動又是怕。
「瓦片哥，這肚子咋這麼大了？」小秦頗有些敬畏的看著周瓦的肚子。
周瓦陀螺似的給他倒水，又拿點心，問他餓不餓，聽到小秦問話，周瓦樂道：「到了這個月份，可不得這麼大嗎？那邊過的咋樣？」
「挺好的。瓦片哥，別忙了，渴了餓了自己動手就行。」小秦道：「趕緊坐著歇著吧。」
「沒事。大夫還讓多走動走動呢。」周瓦不以為意，「對了，林哥下地晌午就能回來。到時候再正經吃飯，先吃點兒餑餑墊墊肚子。」
「不忙。先把東西卸下來。」小秦看見周瓦發自內心的關心，咧嘴笑了，「出門這麼長時候，可不就是為了這蠶種嗎？好容易大老遠的把它帶回來了，瓦片哥，拿來看看。」
小秦帶回來的東西，除了自己的行李，就是一個匣子，還有一個外頭用紙糊的嚴嚴實實的大圓筐。
小秦把匣子打開給周瓦看：「瓦片哥，看，這個就是桑蠶種。」裡頭是一張紙，上頭密密麻麻的小點兒：「家跟說，這個再過個十來天，就能孵出蠶蟻來了。就擱蠶房裡養，喂桑葉就行。」
又指著地上的大筐：「這個裡頭是柞蠶，還得過半個月才出來呢。這個柞蠶可是比桑蠶省心，直接放樹上養就行。」
周瓦咋舌：「就為這麼點兒的東西，難為跑出那麼遠去。」
小秦笑得眼睛都瞇起來：「瓦片哥，這可不算啥。不上家那地方去，也學不著家的本事。別看就這麼點兒東西，講究不少呢。咱們去一回學會了，以後省多少事。這回一去看那，家那養蠶的桑園子，可大了。等咱們也把蠶養好了，等侄子出
世，也能穿綢了。」
等到林遠濤回來，看見小秦，又是一番驚喜。林遠濤錘錘小秦的肩膀：「好小子，出去一趟像是長大了不少！」
「林哥，把蠶種帶回來了！」小秦聽了林遠濤的話，高興了，林哥這是誇自己呢。
林遠濤也高興，小秦也算是跟著自己長大的，出門能把事辦下來，這是有出息啊。
「小秦，回來想吃啥，只管開口。」林遠濤道，「這回可是勞苦功高，得好好犒勞犒勞。」
「別的也不想，就想吃口酸菜湯。」小秦摸摸腦袋，「家天天吃也不意，外頭就想了。」
「行，就吃酸菜湯。」林遠濤一口答應了。
***
小秦自回來之後，除了吃飯睡覺，把全部精神都放到養蠶的事情上了。
天天圍著那蠶種轉就不說了，還天天上後山去看樹葉去。又讓林遠濤買了石灰，把預備好的蠶房仔細灑了一遍，說是能防病。
等到那小小的蠶卵裡冒出了第一隻黑黑的蠶蟻，小秦高興的好懸沒蹦起來，也不管啥時候，只把林遠濤和周瓦都找來看。
林遠濤和周瓦看了這黑黑的小東西，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這蠶種裡孵出了蠶蟻，這養蠶的事就算是成了一半。
桑蠶蟻被小秦放到了蠶房的笸籮裡，拿嫩桑葉切了細絲仔細的餵著。桑蠶嬌貴，桑葉上不能帶一點兒露水，要乾乾爽爽的才行。
而裝著柞蠶的蛾筐，被小秦栓到了一棵向陽的柞樹上。據說這柞蠶一出來，就能自己順著樹枝爬到樹上，要比桑蠶好養活多了。
蠶一出來，小秦越發忙的分不開身。
桑蠶全靠採了桑葉去餵，蠶長得快，吃的桑葉也越來越多，甚至晚上還得爬起來喂幾回。山上的柞蠶也要留神看著，長大了就要靠把它們分到更多的樹上去，免得樹葉不夠吃。
家裡頭幾個忙得連挨著後院的果樹開了花，都沒注意。
眼看又到了要插秧的時候，這天吃飯的時候，林遠濤就道：「看就咱們三忙和這麼些事，那肯定忙不過來。還是得找。」
周瓦就道：「這會兒村裡頭都忙著種地插秧呢，誰有工夫來幫忙？再說了，不少都惦記著忙完種地的事，要上下窪子做工去呢。」
林遠濤就問小秦：「說呢？瞅這些天眼瞅著瘦了，眼底下都青黑了，再熬下去可不好。」
小秦捧著碗想了一會兒，才道：「林哥，瓦片哥，合計請也行，要說，也不用請那壯勞力，咱這養蠶的活也沒多累。想就找村裡頭的半大小子，他們爬樹摘個樹葉啥的肯定行。還能讓他們看看後山的柞樹林子，攆攆鳥雀啥的。」
「這倒是行。」周瓦說，「半大小子能有錢拿，肯定樂意干。」
「那就這麼定了。」林遠濤說，「吃完飯小秦就去找。記著冬天的時候跟那幫小子玩兒的挺好的。」
自從小秦回來，也沒怎麼出過門，村裡也忙，倒是沒注意。這會兒小秦一出來找，村裡才恍然：原來林遠濤他們家的蠶，已經養上了。再聽說要找半大小子去幫忙，一個月有一百錢的工錢，那是都樂意的，十來歲的孩子，家也只是個爬牆上樹調皮搗蛋的。
小秦挑了幾個手腳靈活的，想了想，又把虎頭和毛頭小哥倆叫上。又許諾：「等以後養的蠶多了，還要多多的雇呢。」
這些半大小子爬個樹摘個樹葉，就跟玩兒似的，進了後山就跟猴子進了樹林子，快活的不得了。
有了這些孩子幫忙，小秦也可以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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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取明天讓小包子出世……握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