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身世-五毒餅小修 文 / 墨魚仔1123
聽主子說想要把別人家的廚娘帶走,小五兒差點給段榮軒跪了,雖然他那句話說得風輕雲淡,表情也是溫和而平靜,骨子裡卻透著股山大王搶壓寨夫人的勁兒,如何不叫他的僮僕心急。
這只是在別人家借宿而已,而且從蘭州到京城這千里迢迢再帶個掌勺的回去……
「郎君,咱們是出來辦差的,別惦記別人家的廚子行不?」小五兒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苦笑著勸道,「這家中都四個掌勺的大廚了,白案、紅案、南派、北派一個不缺啦!」
「不,」段榮軒吃掉所有餛飩後豎起一根手指左右輕搖,又用瓷勺趁熱舀了碗中雞湯喝掉,細細品味後才略帶遺憾的回答,「永遠都缺一個。」
永遠缺一個別人家遇到的,缺一個心目中最好的。
勸不了自己主子的小五兒默默無語,而後看著自己的碗嘀咕道:「不過只是一碗餛飩,若那人就這一道拿手菜,根本就不值當。說起來,您怎麼知道是廚娘,不是廚子?」
「門房說的是不方便男客留宿,咱們一路行來所見庭院風格偏向婉約秀,少有北地的硬朗,可見這家是沒男主子長住的。孤兒寡母麼,除了必要的看門家丁外,院中自然都應當是女人。」段榮軒分析一通收穫跟班欽佩視線無數。
他卻沒說自己二十年前來過這裡,那時葉家只有一個獨生女兒,正準備招個上門女婿,而家主年紀不小這會兒想必早已過世——所有推論,其實都建立在已知事實的基礎上。
至於這家的廚子是不是只會一個菜,這問題很好解決。吃喝完畢由小五兒伺候了洗漱後,段榮軒平躺在床食指繞著青絲略略沉吟。
而後,他沖裹著鋪蓋卷兒躺地上的跟班吩咐道:「明天,你因淋雨發熱起不了身了,咱們多住兩日再走。」
「呃?」小五兒傻了,驚得連滾帶爬跪坐起來望向主子發愣——奉旨外出辦差中間兒居然為口腹之慾耽擱,這可怎麼了得!
「反正,事情都已辦完,信也發回去了,稍微遲兩日不礙事,」段榮軒心安理得的說著,又若有所思道,「明兒是端陽節,也不知這家會準備些什麼吃食?」
聰穎乖覺的小五兒心知反對無效,只能咬牙睡了。反正七品內寺伯是他主子,自己只是個小跟班,沒話語權。
次日清早雨過天晴,胡家眾人忙忙碌碌的開始清掃院落,在大門口懸掛艾草、柳枝與菖蒲。
段榮軒則取了巴掌大的一小盒從更西北處得來的波斯金貴香料做禮物,請人向葉氏通報,他家僕受涼發熱略有不適,希望再逗留一日。
葉氏聽著下僕的稟報不由沉了臉,無奈道:「看看,這還賴上咱們家了,也不好直接攆出去。罷了罷了,送了早餐去再請個醫師來看看,可別是傷寒。」
錦繡在一旁聽著暗暗蹙眉卻也沒直接駁了母親的安排,等人散去後她才佯裝嬌嗔的歎道:「阿娘你可真是太心善,咱家用馬車送他們主僕去鎮上求醫不就既打發了又不傷人顏面?」
葉氏見女兒這麼一說,很是驚訝的一愣,而後淺淺一笑,拍著她的手連連感慨:「可總算是長大了,這主意確實不壞。」
「阿娘的意思是,不壞卻也不好?」錦繡好歹也在別人手下討生活好些年,挺會看眼色。
「這是來自西域的香料,即便不是價值千金也並非尋常人家能用,」葉氏指著那個小匣子長歎一聲道,「聽說這對主僕是京城口音,且僅為一個僕人就用金貴物品送禮,可見他來歷很是不凡,咱們家沒什麼根基不可輕易得罪於人。不過是再借宿一日,算不得什麼大事。」
「原來如此……」錦繡這才明白自己想得太過簡單,卻又有一絲不解,此刻見阿娘也不像是太過糊塗的,當年又為何一蹶不振被嫡母死死拿捏了?
她想要把話題繞回到昨日說的父母往事上去,也想將蛇卵一事告知母親,卻又顧慮此刻二郎同桌用早餐,只得暫時按下不提,親自給阿娘和弟弟剝了粽子吃。
「聽說在南方端陽節需吃『五黃』,黃鱔、黃魚、鴨蛋黃、黃瓜、雄黃酒,」錦繡一面輕輕扯開青綠色的粽葉,一面笑吟吟的建議,「咱們中午就吃這個吧?香酥小黃魚、鱔段粉絲,嗯,還有『炒五毒』。」
二郎喝一口鮮嫩雞蛋羹咬一口火腿粽,又含糊問道:「炒五毒是什麼?」
「就是把銀魚、韭菜、蝦米、茭菜、黑豆乾等一起炒成菜,特別好吃。」錦繡輕輕捏了捏弟弟的臉,暗想這菜還真挺適合他。
銀魚潔白而細膩且無骨無刺無腥味,小孩子吃了不怕卡齒,與碧綠韭菜做菜可謂色香味俱全,且有補虛勞、健胃潤肺之功效。
「除了炒五毒還得吃五毒餅,」葉氏也是輕輕一笑,愛憐道,「把五毒都吃下肚,咱們繡娘和二郎就不怕毒物的侵擾了。」
聽母親說到五毒並不清楚那五件毒物包括了蛇的二郎依舊吃得香噴噴的,錦繡卻是心裡「咯登」一響,等早餐後送了弟弟回房休息,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煎熬,直接拿出蛇卵向母親討主意。
本以為蛇襲只是個意外的葉氏被女兒這發現狠狠驚了一場,而後,她沉默了許久都不曾吭聲,明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嘴裡喃喃自語卻叫人聽不清究竟在說些什麼。
錦繡傾身側耳分辨許久才辨得隻言片語:「他竟這麼狠心……」
瞧著母親雙手微顫的可憐模樣,錦繡不由一陣心酸,而後坐到葉氏身側緊緊摟住她的肩低語道:「阿娘,我十四歲了,可以為您分憂的——咱們能一起好好保護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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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我苦命的兒……」葉氏慘白著臉抑不住的落下淚來,回摟住錦繡便哭道,「真是悔死了,你將來可千萬別學了阿娘!切莫嫁了狠毒的白眼狼!」
聽了母親的哭訴,錦繡才知道她自己家就是個活脫脫的話本小說素材。
窮書生胡炬入贅鄉下地主葉家,科考路絕無法可想後便用妻子的嫁妝做本金開始行商,不知怎麼的得了南邊一個大商戶的青睞生意逐漸越做越大,而後他再也無法忍受自己和女兒了冠了妻家的姓氏……等岳父過世後,他便威逼利誘迫使妻子更改了戶籍。
「葉家的家產依舊是葉家的,算作我的嫁妝,」葉氏輕輕抹淚冷笑,語氣中充滿了絕望,「他只是花十年時間用我的嫁妝賺了大筆錢財成了一方巨富,那人說若我不答應改戶籍他就一去不回隨我怎樣,若應諾便再給我個兒子——那時他答應若有了兒子還讓他姓葉,好做葉家的繼承人。」
現在想來,那時若趁著他羽翼尚未豐滿合離了都比此刻束手無策的強!誰叫她傻呢,還以為夫君會念著一絲情誼不將事情做絕。
「二郎姓葉?他叫葉明瑞?」錦繡只覺得自己腦袋發暈,彷彿被大風刮過似的一片凌亂。所以,當年母親是因兒子夭折葉家絕戶了,這才在失望中一病不起?
按前世的記憶,那所謂的嫡母薛珠佩不就是南方赫赫有名的薛氏金鋪的嫡出女兒麼?!
結合母親這意思,其實就是自己父親先入贅騙錢而後又娶了大商戶家的女兒做後盾,逐步成為赫赫有名的珠寶商。
同時,外祖過世再沒人能牽制他,父親便更改戶籍至此以妾為妻,以妻為妾!同時葉家獨子意外夭折,阿娘年歲已大又纏綿病榻,自己被打發出嫁了,他便順利侵吞了葉家所有財產!
其實,到自己死時已經有兩年沒真正見到阿娘了,那時,她還是否尚在人世都說不清。而這一次二郎差點被蛇咬,呵呵……天知道究竟是誰下的毒手!
「他是已經有了別的兒子了吧?」錦繡用猜測的語氣說出了自己早已得知的事實,又連聲勸道,「阿娘,不能進城去——在鄉下祖宅咱們都防不勝防何況是去敵陣!」
「是啊,需得從長計議。」葉氏只覺自己頭疼心傷,午餐上桌時一口也吃不下,錦繡也是心有慼慼,暗自打定主意若是揪不出究竟誰弄來的蛇,那就得將隨身婢女奴僕換個遍!
最麻煩的是,薛氏有娘家當後盾據說還和京中高官有些牽扯,又有父親的庇佑,自己家卻可以稱得上是孤兒寡母……這沒臂膀成不了事兒啊!卻不知究竟在那兒去尋個命中的貴人?
正盤算著此時的錦繡眼神無意中就瞟到了那盒據說很金貴的香料,而後她便咬咬牙親自下了廚,做出一疊小巧精緻的「五毒餅」命人給那借宿的青年送去。
心想,家裡難得來客,更別說遇到一個京城來的富家子弟,或許他吃得好了能攀攀關係?反正暫無它法,便死馬當活馬醫唄。
如此一來,這端陽節,極為好吃的段榮軒過上了神仙般美妙的日子。
清早吃了鹹香的鮮肉火腿粽,以及用雞肉丁、鴨肉丁、豬肉丁、蛋黃、冬菇等調配為餡料的什錦粽,還就著一盞清香菊花茶去除油膩。
此外還有一個甜的薏米八寶粽,用綠豆、紅豆、紅棗、金桔、青梅、蝦仁、栗子、核桃仁做餡兒,沾野蜂蜜吃分外美味。
午餐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卻也別有風味,最最值得誇獎的還屬下午打尖兒的「五毒餅」。
小麥粉做的餅,用模子在餅面上刻出蛇、蜈蚣、蠍子、蜘蛛、蟾蜍的圖案,經過烘烤使雪白的餅面上紅色「毒物」凹凸起伏,既好看又應景。
連不算老饕的小五兒也忍不住伸手想去拿一塊小餅子嘗嘗究竟是什麼味兒。
「嗯?」段榮軒細眉微挑,一筷子敲在了跟班的手指骨關節上,疼得對方頓時一個哆嗦,卻連痛呼一聲都不敢。
「病人,只可以喝白粥。」他抽出絹帕擦了擦竹筷夾了一個小小的「蜘蛛」餅送進嘴裡,細嚼慢咽,吃完喝茶漱了口又夾了一個「蜈蚣」餅開始品嚐。
小五兒眼瞅著白瓷碟子裡的餅子漸漸減少直至一個也不剩,只能捂著手指默默垂涎。
還不得不忍痛聽他主子發表長篇感慨:「五種餅子五個味兒,用玫瑰花瓣、櫻桃、桑椹、桃、杏五種清爽香甜之物,分別加以上等糖粉、蜂蜜在鍋中熬煮作餡兒,嗯,其中還有杏仁、核仁……不錯,相當不錯。做這點心之人可謂是蕙質蘭心吶。」
會做餅子就幽閒聰穎、心地善良、品質高尚了?小五兒無語至極,又突然想起了郎主交給自己的任務——督促段榮軒選個知冷知熱可心的妻室。
這個難度真大,郎主一準是從女子的家世、外貌來選,這郎君多半除了廚藝什麼都不看……哎唷,魚和熊掌可否兼得?
作者有話要說:內寺伯:宦官職位,正七品官兒,掌糾察宮內不法。
香酥小黃魚
五毒餅,不是餅子裡面有五種毒物,只是外殼畫了毒物的樣子。
鹹鴨蛋,這個不用解釋了……
那什麼,快到端午節了,吃點應景的!嗯嗯∼∼∼好吃就鼓鼓掌唄?讓墨魚知道看這的究竟有多少吃貨,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