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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0不分(4) 文 / 梧桐私語

    r10-4

    灰白崎嶇的盤山公路上,銀色車子轉過第三個彎道,面前是段平直舒緩的下坡道。孤獨矗立的路燈發著昏黃的光,隨著車速,層疊成跳動起伏的黃色光帶,映亮車裡人半張面龐。雨刷掃過的玻璃留下兩塊交疊一起的扇形空白,悚人的字跡不復存在。沒有人聲的車內,發動機嗡郁低吟,性能良好的不帶一絲雜音,接連變了幾次檔的陳未南有些懊惱,哪怕發出個咯登聲也好啊,至少能打破此刻這讓人惱火的沉默。

    他撇著嘴,手隨著變道的山坡轉著方向盤,遠方,明滅在斑斕霓虹中的城市離他們又近了些。

    「不是遲秋成。」

    陳未南詫異的側頭,看了眼說話的柴焰,復有目視前方,山道上唯一一段險要的路段,他不能分心。

    最後一叢樹影被車子遠遠拋去車尾,前方是軌跡和緩的入城公路,陳未南把車停在了路旁,肘支在方向盤上,側目望向柴焰,「你怎麼知道?」

    「他如果活著,會直接來找我,不會這樣縮手縮尾的試探,刺激我……」柴焰垂眸,回憶過往,那個潛在暗處的人所作所為無不是想讓她同情、愧疚,這一切怎麼會是善良溫柔的遲秋成做的出的呢?

    「人會變。」陳未南言語譏諷。他告訴自己,他的陰陽怪氣是因為柴焰的天真,可內心裡那個小小的聲音卻不停在他耳邊輕聲說——陳未南,承認吧,你希望他活著,他活著比死了好,你無法把一個死去的人從柴焰心底挖掉。

    他默默歎息,這就是人,寧願選一個品行糟糕手段高明的人做對手,也不願選一個看不見摸不著軟弱無力到讓你無從下手的人對手過招。

    陳未南自私的希望遲秋成活著,以一個小肚雞腸一心報復的姿態活著。不是他多善良,他是為自己考量。

    空曠的路面,風揚起微沙,擊打車窗。柴焰聲音輕緩地答:「不會。」

    陳未南撇嘴,側頭看去窗外,星辰滿天的夜晚,他們因為立場的不同,思想奔忙在背道而馳的兩個方向上。

    ***

    裝修關係,刺耳粗糙的電鋸聲透過tinybar精緻多過實用的圓形玻璃門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柴焰坐在街對面冷飲店的條紋陽傘下,打著哈欠,她在那裡坐了也足有一個小時,在斷續漸進、時強時弱的電鋸聲裡昏昏欲睡。

    初夏的下午,趁著工人們休息的空隙,一身木屑塵土的木頭推開tinybar的門,手隨意在身上撣了兩下,便邁著大步走到馬路另一側。不同於陳未南偶爾才表現出來的男子氣,無論舉手投足、舉止言談,木頭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硬漢,沉默寡言、面無表情。

    他站在柴焰身側,隨手丟了個件夾在柴焰桌上,「你要的。」

    「哦。」柴焰揉揉眼睛,拿起件,隨手翻看。

    上午,日光自東而來,柴焰才翻了一頁,發現原本被陽傘遮了的陽光更少,長形的黑影蓋住白色紙張,她按按太陽穴,抬起頭,「沒人和你說,你站著旁邊很給人壓迫感嗎?」

    哦。

    木頭抿著唇,向後倒退一步。

    柴焰扶額,語氣頗無奈:「我是讓你坐。」

    「你看完,沒問題,我去監工。」言簡意賅地表明了立場,他不坐。

    好吧。柴焰低下頭,繼續看著手裡的件,不再理會這根不通人情的木頭。

    整份件只有薄薄幾張紙,卻言語詳盡的陳述了遲秋成已死這個事實。她相信木頭的人脈力量,確信件內容基本可信。

    合起件,她長長噓氣,哎……

    「你該忘了他。」

    柴焰睜開眼,回頭看向木頭,難得,這次他是主動開口。

    「忘了誰?遲秋成嗎?」她哎呦一聲,轉得幅度大了,脖子扭得發疼。指頭按壓脖頸,她看著木頭點頭。

    「你現在應該全心全意愛陳未南,因為他對你是實心實意的。」

    「我是在全心全意愛他啊。」

    「那你就不該再去想遲秋成,陳未南不會傷心,會鬧心。」想想這幾天,有事沒事跑來喝兩杯的陳未南,木頭不心疼陳未南,他心疼酒,那些酒,貴。

    話雖如此,道理不消人說,柴焰比誰都懂,可要她對一個為她而死卻又不停傳遞給她信息的「人」置之不理,這件事說的容易,要做難。

    她垂下頭,如同往常數次相同情形那樣,陷入苦悶的愁思。

    如果她是個自私自利,只想她和陳未南過幸福日子的人,那一切問題就不存在了。

    只怪當初,她以為她和遲秋成還能做朋友。

    苦笑一下,她自嘲地想:柴焰你自詡清高,不還是一樣自私,當初是,現在還是,不過是想自己心裡好過些,卻不知還是傷害了身邊的人。

    她起身,遞還了件,「木頭,謝謝你。」

    「唔……」木頭應聲,隨手把件丟進近處的垃圾桶。

    「木頭,如果你是我,會做的比我好。」柴焰由衷說。

    木頭扯扯嘴角,再沒吭聲。他大步轉身離開,生怕被人看出他些許錯亂的腳步。

    事到臨頭,旁觀者總是灑脫,殊不知,旁觀者曾經也是一名當事人。

    入夏,陽光漸毒,走出陽傘沒幾步,柴焰便被這燥熱的天

    天炙烤的想盡快找個有空調的地方吹吹涼。

    她步履匆匆,卻異常輕快,心情隨著木頭的話豁然清明:讓自己好過的辦法有很多,或彌補過去,或擁抱未來。

    跨上車,她一身輕鬆的扭動鑰匙,這個時間,陳未南或許正在給人拔牙,或許正滿腹怨念的指揮員工擦淨窗玻璃的每一個角落。

    她微笑的闔起眼,腦中是濃眉微蹙、一臉鬧彆扭卻不肯吭聲說話的陳未南。

    那個傢伙,她唇角含笑,從此,我的心裡便只有你一個人,生死再不變更。

    車尾吐了抹青煙,轉彎消失在路口。寧寂的街道傳來窸窣腳步聲,一個纖瘦矮小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柴焰剛剛打哈欠的地方,他四下張望了下,隨手從遍是骯髒的垃圾桶裡拎起了剛剛的件。件沾了菜葉,甚至還有泛著腥黃的濃痰,他卻絲毫沒有嫌棄的意思,隨手翻開紙張,快速覽閱著。

    這樣啊……

    讀完,他原樣把資料丟回垃圾桶。

    如同他來時,他走的也是悄無聲息,只除了不久後從街口傳來輕微的說話聲:「嗯,她丟了資料。」

    ***

    下午,陳未南人懶洋洋的坐在醫生辦公室裡,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桌上的小球模型,被他扯起來的兩個銀色圓球從高處滑下,隨後擊打起和它們有段間隔的另一側圓球。陳未南深棕色的眸子隨著球體的運動軌跡做鐘擺運動,心裡煩躁無比,他想和柴焰好好談談,又擔心被當成一場無理取鬧。

    敞開的門傳來禮貌性的敲門聲,陳未南擺擺手,頭甚至沒裝樣子的抬起來看看來人是誰。

    穿身白衣的學徒尷尬的回頭看眼身後的女人,復又轉頭看向陳未南,「老闆,有位客人說她認識你。」

    誰啊?陳未南抬起頭,詫異地看到忐忑立在門旁的林夢。

    「是你?」

    ***

    花園街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車位竟比同黃金,成了稀缺昂貴的資源。柴焰從街頭硬是開到了街尾,才在一輛路虎撤走時撿到一個車位。關上車門,她抹了下額上的汗,抬頭看眼天,碧色的天空,晴朗輕快的如同此時心情。

    她邁開步子,打算去找陳未南。那個傢伙,雖然是強忍著沒表現,但看得出也是壓抑了幾天了。她步履時快時慢,快是急切,慢是在思量一會兒見面,她該怎麼說呢?

    說她不再糾結了?

    說對不起?

    最後,她心裡有了定論。

    可當她計劃完滿的就要走去未南牙診時,不知盯她多久的龔宇身手矯捷的從律所裡猛然衝出來,拉著她進了房間。

    「你幹嘛,龔宇!」才準備好的那些肉麻的動作流程輕快煙消雲散,柴焰盯著龔宇拉著她的爪子,難掩氣憤。

    「金主,等你半天了。」龔宇鬆了手,指指房間,不知從哪摸了塊紙巾,使勁揩淨他的手。不是必要,他才懶得和柴焰這個女人拉扯呢。

    柴焰落目在房內,在對上欒露露一雙明眸後人頓時也嚴肅了起來。她輕咳一聲,舉步進門。

    安靜的房間,有著稀疏的光,欒露露接過龔宇重新給她斟滿的茶水,小啜一口後,放下杯子,「柴焰,你說的事情我考慮清楚了,我不認為拿一個毫無名氣根基的寫手來替換已經名氣響亮的彭城是智舉。公司包裝彭城是費了心思的。」

    「據我所知,他的新書,讀者反饋並不理想。」

    「比起內容,我更看重銷量。柴焰,我是個商人。」欒露露指尖描摹著杯沿,「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麼是你而不是當事人,那個被抄襲的人來找我。找你也不合理,你現在還算彭城的律師。」

    歎聲氣,柴焰目光跳出窗子,放遠,「這件事是我自己發現的,當事人沒和我提起過。」

    如果不是彭西朗讀給小奇跡的日記給柴焰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她就不會發現彭城的成名作品其實是林夢的。

    那是個傻女人。

    柴焰覺得她也傻,因為她正在做一件逾矩的事情。這件事不該是律師做的,做了,僅僅因為她同是女人。

    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的林夢人微微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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