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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0不分(2) 文 / 梧桐私語

    r10-2

    斯嘉麗的咖啡是雲都一家名氣不響卻總不少客人的咖啡廳。

    獨棟的褚紅色磚房前是碧綠可人的整齊草坪,一隻白鴿停在上面,悠閒踱步。玫瑰花窗映著陽光,偶爾有只優的纖細手臂出現在窗上,手裡擎著一杯泛香的咖啡。

    柴焰坐在二樓一張靠窗的方桌前,手指輕輕滑著骨瓷杯沿吹涼。她在等人。

    九點才到,她等的人來了,她放下杯,端倪著慢步跨上樓梯的龔宇。

    她揚手示意,「這裡。」

    聽到聲音,龔宇轉過頭,手壓了下因為跨步不再整齊的領帶,滿室是溫暖的陽光,龔宇嘴角揚著一抹涼薄的笑。

    他幾步走到方桌前,拉開椅子,邁步坐下,「找我什麼事?」

    「你接了個離婚案?」

    「是,有什麼問題?」

    「推了。」柴焰啜口咖啡,復有放下杯子。

    龔宇揚揚眉,「為什麼,總要給我個理由吧?」

    「憑我是你老闆,這個理由夠充分嗎?」

    龔宇聳聳肩,身體隨即斜倚上身側柔軟的沙發扶手,他搭腿翹腳,坐姿隨意,笑容慵懶,「恐怕不行。」

    哦?柴焰挑眉,等待下。

    「你不讓我接這個案子無非是女方的兒子和你男朋友的妹妹是病友,再加上你覺得這次的當事人是個人渣,對吧?」

    他說的對,這無可厚非,柴焰的確是因為這些才態度明確——不接這個案子。

    龔宇不掩臉上的輕蔑,他嘖嘖兩聲,搖搖頭:「還以為你和其他的女律師不一樣,結果還是一樣的天真、婦人之仁。畢業前,你老師沒教你律師只代表他當事人的最大利益,哪怕對方是個殺人犯。按照你那天真可悲的想法,壞人的利益就沒人維護了。」

    溫熱的液體迎面潑在他臉上,龔宇閉著眼,嘴角吟笑,「能讓柴焰惱羞成怒,我應該是第一個吧,萬分榮幸。」手掌自上而下從臉上滑過,龔宇睜開眼,「忘了說,接這個案子還有兩個理由,彭城就是那天差點訛上我的人,他網開一面我也要『知恩圖報』,再者,他是馮疆的前簽約作家。」

    現在是欒露露新公司的當紅寫手。

    不知怎麼,在那一瞬間,柴焰想起四個字——斯敗類。

    ***

    人潮不息的街道,柴焰踏著日光方向,徐步前進,長長的影子拖在身後,不論她踏在那塊磚板,始終固執的指去同一方向。她在反思著龔宇的話,雖然不想承認,但他說的是對的。曾幾何時,對待官司的柴焰也是不夾帶任何私人感情的,或許真是關心則亂吧,如果林夢不是彭西朗的媽媽,如果彭西朗沒有得和小奇跡一樣的病,如果他們沒住在一個病房,或許她會有著和龔宇一樣的態度。

    她突然想起一句話——長大,或許就是我們都要成為小時候最不喜歡的那類人。

    柴焰覺得現在的自己剛好印證了這句話,為了生計,她成了一個道貌岸然的人,不再秉承正義,只向錢看齊的……壞蛋。

    她很早就到了醫院,不想進病房,一個人坐在院落的長椅上,看太陽,發呆。

    她不知道陳未南是何時坐在她身旁的,只是意識到身邊有人時,陳未南已經大喇喇的攬住她肩膀,鼻尖聞得到男人獨有的體味和清爽馨香。

    柴焰的臉貼緊他寬挺厚實的胸膛,邊聽著他的心跳,邊感受他五指穿梭長髮留下的微癢舒適感。

    緊繃和自我厭棄的情緒分分鐘潰敗而去,她微微歎氣:「陳未南,我是個壞蛋。」

    「你是我的柴焰。」

    「我說我是個壞蛋。」

    「壞蛋也是我的柴焰。」

    「……」溫暖的情緒塞滿肚腸,柴焰轉個方向,整張臉埋進他懷裡,「陳未南,林夢的離婚官司,恐怕我沒辦法推掉。」

    「推不掉就接。柴焰,有句話我早就想和你說。我並非什麼好人,也會算計經營。你也不要總想做一個完美的人,就現在這樣,讓我慢慢愛你就好。」

    柴焰噗嗤笑了,她搖搖頭,「你這樣一本正經,我可真不適應。」

    「是啊,我也裝得累,現在好了。」陳未南嘿嘿笑著,柴焰卻一臉黑線。

    「陳未南,你手放在哪裡呢!」她大叫著出拳,臉紅的如同夕陽顏色。

    ***

    柴焰以為林夢的官司會很難辦,讓人意外的是,在她和陳未南回到蘄南的第二天,龔宇打來了電話——林夢接受條件,同意離婚了。

    那個近乎苛刻的條件,林夢竟然答應了。

    驚訝之餘,柴焰考慮要不要問下林夢是怎麼想的,可隨即她打消了這個念頭。試問又有幾人有博大的心胸同害自己落魄離婚的人握手言歡呢?

    焦悶的情緒足足糾纏了柴焰幾天後,她收到了欒露露秘書發來的請柬。郡城化傳媒公司旗下作家彭城新書上市一個月銷量破三百萬,舉辦慶功宴,邀請柴焰出席。

    手指在印有燙金花紋的請柬上來回摸索了幾下,柴焰鄙夷的撇嘴,隨手把那封請柬扔去了桌角。

    她手指輕輕在觸摸板敲了兩下,因為閒置陷入休眠的屏幕緩緩亮起。打開瀏覽器,隨即

    即鍵入「作家彭城」四個字。

    ***

    suv行至山腳,看得見暮色中的半山公館燈火輝煌,如同過往每次筵席。

    等車真的停在魏然矗立的古堡前時,柴焰又覺得這次比起往常要隆重許多。

    厚重質感的大紅地毯從正門深處的台階一直延續到腳下,這個幫忙停車的門童才將車開走,馬上又有新的接手步後的車輛,精美透亮的水晶宣傳板,璀璨迷離的燈光,一眼望不盡的人潮,幾乎蘄南所有的社交名流都來了吧,柴焰忍不住感歎。

    晚風微涼,陳未南為她攏了攏披肩,說句:「走吧。」

    他有些看不懂柴焰,她不是不喜歡那個彭城嗎?幹嘛要來?

    即便如此,他還是欣然地和柴焰並肩步上了漫長的台階。柴焰的長禮服拂過大理石門廳,面前是與上次截然不同的大會場,會場中央的高台上,紅布罩著的冰塊散著微寒。柴焰挽著陳未南經過其側,淡然神色裡夾雜了些許鄙夷,「這樣一個齷齪的男人,寫的書怎麼會有人看?」

    托著托盤的侍者行走在人群間,盤裡斟滿香檳的高腳杯時而被人拿走,再有一隻空杯取替。

    柴焰接過陳未南遞來的杯子,倚著露天陽台上的雕花圍欄,接受陳未南拷問的眼神。

    「別那麼看我,那個男人就是齷齪不堪。」

    輕微歎息後,柴焰同陳未南講起了林夢和彭城的事。

    其實是個再俗套不過的故事,出生農村的男生在大學裡認識了女生,女生家境富裕,是校園裡人們關注的焦點,追求她的人不計其數,他是其中一個。

    他追人的方式很笨,卻貼心。他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花大把的票子送女生花,或是在女生寢室樓下堆成心形的拉著,唱出情話。

    他只是每天去離學校好遠的早餐鋪子買女生喜歡吃的包子,再陪一杯濃厚香醇的熱豆漿,冬夏不改。為了不讓豆漿變涼,他成了學校裡騎自行車最快的男生,也因為快,大三的冬天,他摔跤骨折在回來的路上。

    因為這份執著和堅持,女生成了他的女朋友。畢業後,她不顧父親的勸解嫁給了他。

    最初的甜蜜慢慢被平淡的婚姻消磨,因為工作的不順利,他開始朝她發火。

    她理解他,男人嘛,總是事業為先的。

    背著他,她去求她能求到的所有人,為了給他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

    可想要薪資高,還體面,哪就那麼容易了。

    不忍看女兒受苦,老岳父安排了份工作給他,在報社。

    也許真是老天成就,他的某篇專欄被一家出版社看中,之後的約稿、集結成冊、上市、大麥接踵而至。他火了。

    也就在這時,老岳父病重去世。

    去世前,岳父拉著他的手,托付他照顧女兒和外孫。

    他欣然答應。

    可男人的承諾,有時真就是狗屁不如,他有錢了,開始不回家,後來,她發現他愛上了其他人。

    「狗血的故事!」沉默許久,陳未南朝地上啐了一口。

    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人群歡鬧嘈雜,遠遠看去,那塊紅布已經被掀了起來,鑿成30000000式樣的厚冰隨著一下下重錘的落下化成粉碎。光線迷離而深邃,模糊了持錘人欣喜的笑臉。

    「人渣。」

    「可真是個人渣。」

    柴焰和陳未南異口同聲說完,彼此相視一眼。

    柴焰偏著頭,手指點著陳未南的胸前曲線,「陳未南,你不會那樣吧?」

    「當然。為了我的小弟弟不被你折斷,我也不敢啊。」陳未南做了個捂襠的手勢,模樣滑稽可笑。他真逗笑了柴焰,笑聲從空寂的陽台傳出了好遠,最後消弭在遠方層疊瀰漫的暗黑樹影裡。

    「記得我和你說過,訛詐龔宇的那個人嗎?」柴焰指指遠方,「就是他,彭城的媽。」

    陳未南有些無語。

    「看著糟心,咱們回去吧。」

    「不行,我還有事。」

    「什麼事?」

    「收拾彭城。」

    啊?想起柴焰之前的話,他伸手摸摸柴焰的額頭,沒燒啊。

    就在這時,一抹帶著煙火酒氣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哦?我是不是來的不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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