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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 四十一另尋愛徒 文 / 召南余歌

    「你莫不是與老夫說笑吧?」聽聞執意要收的愛徒只是個廚子,老頭臉上的笑意頓失,巴巴地望著沈少卿問道。

    「宣懷他的確只是志在廚藝而已,於讀書之道……不甚上心。」見他如此重視季宣懷是否飽讀詩書,沈少卿只好坦白道,但說到最後,見他氣的鬍子直抖,還是沒敢照實說明,季宣懷估計現在還連他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那那、那些個別有趣的菜名,也不是他取的?」老頭氣急敗壞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背負雙手來回走了兩三趟,才稍微平靜下來,猶不死心地問沈少卿道。

    他所說的那些菜名,就是沈少卿按照張掌櫃的提議,特意為那次酒宴所取的。像是老者嘴裡所說的紅香綠玉,便是醬方,只因這道菜中,四四方方的一塊秘製醬肉,色澤紅潤,溫軟不膩,香氣四溢,周圍又用翠綠的小青菜相襯托,葷素相搭,紅綠相配,引人垂涎。

    而踏雪尋梅,則是蒜泥白肉。只因煮熟後切片的五花肉晶瑩剔透,排排鋪於盤中,上面淋上配製好的蒜泥和辣椒油,在紅亮的辣椒油的襯托之下,白肉和蒜泥猶如白雪,襯托著點點梅花,頗富詩情畫意。

    他們原本只是想通過這些菜名,來獲得這些人士的讚賞,以穩固季宣懷在酒樓裡的地位。卻沒有想到,竟會將這麼一位自以為是的老者引到家裡來。

    此時見他緊緊盯著自己,像是再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覆,極有可能被氣出個好歹來,沈少卿躊躇了半晌,只是慎重地點了點頭,也並沒有明言那些菜名都是他取的,並隨時做好上前攙扶的準備。

    「唉,這小子誤我不淺啊!」卻沒想到老頭還算堅強,又來回在屋中走了數回後,負氣跺腳道,「可恨,實在是太過可恨!枉我一片真心,他竟然如此欺我!現如今我去職搬家,只指望著……唉,這可如何是好?」

    「肯定是您誤會了,他是從來都不會騙人的。」雖見他滿臉激憤,沈少卿還是忍不住要替季宣懷討個公道。

    「我怎麼誤會了?既然不是他取的,那日在酒宴上,為何不據實以告,還有,我來與你們辭別時,為何仍不發一言?害得我……哼!」見沈少卿把責任全部往他身上推,老頭憤憤不平地與他爭辯道。說完只覺得自己果真完全是被這兩個小子給騙了,不由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氣定神閒地等著沈少卿給他道歉。

    「宣懷說,那日他就跟您說了實話,是您喝醉之後,自己做的決定,後來還是被人攙扶著來的,又說完便走,等他追出去的時候,您已經乘馬車離開了。我們只當您說的都是醉話,沒成想您竟然這般言出必行。」等沈少卿說完的時候,老頭臉上已滿是心虛之色,看來他那日並沒有醉的什麼都不記得,剛才估計是一時氣急忽略了。

    「這個……咳咳,都是飲酒誤事啊。」老者面色尷尬地站起來,背著沈少卿慢慢踱到門口,嘴裡頗為懊惱地說著,心裡卻是毫無主意。

    他眼神在整個院子裡四處張望,既看不到沈少卿是不是在暗笑他輕率魯莽,也顧不上去關心這些,捋著鬍鬚的手半天沒有放下,只想著要如何收場,才能既不陷自己於困境,又不失了臉面。

    悔不該當初被那個臭小子的手藝所惑,見他年紀輕輕,不僅做得一手好菜,更為難得的是,還能別出心裁地想出那麼致的菜名,作為一個廚子,能在盡心烹製佳餚的同時,兼顧聲色之美,辭之妙,可見並非是庸俗之輩。而且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自從三十年前開始,他就再也沒有吃過這般合心合口的菜餚了,以致味蕾舒展、酒興正酣的他,透過朦朧的醉眼,對著眼前的季宣懷,竟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當然,眼前的這個少年,雖然英氣十足,初見他們這些連縣官都要以禮相待的士,也無絲毫怯意或是奉承之色,但言談舉止之中,仍透露著稚嫩,以及鄉民的質樸氣息,比之他當年的談笑自若、風流儒來,還是差的多了。

    然而,季宣懷身上的這些不足,不僅沒有引起他的輕視,反而讓他激動不已,在不顧形象的啃完一隻燒雞腿之後,意猶未盡的他便下定了決心,為了以後都有美食吃,也為了盡心盡力的雕琢好這塊璞玉,通過他來了卻自己這一生的缺憾,必須當機立斷,好好地把握這個良機。

    於是他也顧不得什麼風度體面了,當場便趁著酒意,硬是逼著季宣懷認下了他這個先生,隨後親自登門不說,見他們家裡沒有住的地方,便又毫不猶豫的賣了縣城裡的房子,搬到了他們家的隔壁,因為想給他們一個驚喜,讓他們對自己的高義感激涕零,他特意在收拾妥當之後,才找上門來,卻沒想到連愛徒的面都還沒見到,便被打擊的眼前一黑,心裡發苦了。

    如今吃飯的營生丟了,銀子全部都花出去了,愛徒也變成了莽夫,眼看著快到晌午了,摸了摸錢袋裡僅剩的百十枚銅錢,他真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

    想起好友勸說自己三思時,自己一副仰天大笑出門去的豪壯之態,此時就是再想回去,也斷然拉不下這張老臉來,可留下來硬著頭皮教吧,聽眼前這個少年的意思,那季宣懷明顯是一頭鑽進了廚藝裡,根本就沒有把心放在正道上,如此一來,不僅自己前來的初衷落了空,還是自找不自在了。

    雖然整件事都是因為他的一時衝動,可在心願落空的情況下,他還是忍不住有些遷怒這二人,想到這裡,他將心一橫,抬腳便要往門外走去。可沒走兩步,他便又停住了,如今上至縣學裡的好友,下到這鎮上的周老爺等人,都知道他堅持要來季宣懷這裡做先生,如今就這麼走了,哪怕再去別家做西席,以後相見,必定也會成為笑柄,實在是大大的不妥。

    更何況,離了這裡,那一日三餐的美食怎麼辦呢?

    「咳咳,老夫觀你,倒也是少年俊彥,一表人才,比起那個季宣懷來,更像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想必那

    些菜名,都是你想出來的吧?」衡量再三,老者驅散內心的受傷和氣憤之情,又恢復了先前的長著風範,轉過身來,邊重新打量著沈少卿,邊和顏悅色地說道。

    「呃,是的。」原本見他要走,正想出門來送,並再次表達兩人的歉意的沈少卿,沒料到他的態度會轉變的這麼快,一時驚的不知該如何應答起來。

    「唉,年紀一大,就不耐久站了,先扶我進去歇歇吧。」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先前冷落了人家,此時提出要與人為師,有些太過唐突了,他狀似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雙腿,沖沈少卿招收道,決定先套套近乎,彌補彌補。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對自己另眼相看,沈少卿還是快步上前將人扶了進去,待他坐穩之後,又替他倒了一盞茶,才一言不發地站到一邊,等著他的下。

    見情形又回到了自己剛進門的時候,老者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就當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吧,比起季宣懷那種鄉野頑童來,滿身書卷氣的沈少卿明顯更加符合他的心意。「這麼說來,我倒是也有點印象,季宣懷好像是提過你,說你書讀得很好,不知跟的是哪位先生呀?」

    「因學館的先生身體不適,還沒入學。」沈少卿照實說道,

    「這樣啊,沒有先生從旁教導,若想有所進益,學起來便要更加用心,不可有絲毫懈怠了。」老者點了點頭,又習慣性的輕撫鬍鬚,擺出嚴師的架勢說道。

    「是。」沈少卿恭敬地應了。

    「咳咳,實不相瞞,老夫此次前來,本以為季宣懷那小子是個可造之材,不想原來是你在暗中協助,差點讓老夫錯失英才了,既然我有言在先,你又無先生教導,那我便與你為師,你看如何?」見沈少卿也是個不開竅的,完全不理會自己的暗示,老者只好豁出臉面道。

    「謝先生抬愛,學生有禮了。」聞言沈少卿恭恭敬敬地對他行了禮,算是認下他這個先生了,雖然覺得他的舉止怪異,絲毫沒有先生應有的穩重和威儀,可能在縣學裡任職,想來學問是不差的。

    「嗯,好好。」端起茶盞喝了兩口,看著眼前與昔日的自己更加神似的學生,老者心中的不快頓時一掃而空,但想起初衷,思慮再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你的廚藝如何?」

    「這……,學生於廚藝一竅不通。」見他對廚藝的執念這般深,沈少卿不由滿腹疑問地看著他。

    「其實廚藝也並不難學,閒暇時用來怡情養性,又能一飽口福,學學也是不錯的。」再次受到打擊的老者,除了失手將杯蓋落在了茶盞上,面上已經相當平靜了,此時耐心勸導道。

    「先生也會廚藝?」見他頗為殷切地看著自己,沈少卿總算抓住了他話中的要義,忍不住激動地說道:「若是先生能教宣懷廚藝,他一定會萬分高興的。」

    「不懂不懂,正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只學這些愉他人口舌的東西,能有什麼大出息?你要用心讀書,省得將來被他拖累。」見他為季宣懷說起情來,比自己拜師時還要急切,老者不悅地擺了擺手,板起臉告誡他道。

    「廚藝也是一技之長,他現如今就能靠著它,不僅維持生計,還能供養我讀書,怎麼能說是拖累?」沈少卿不以為然道。

    「哼,年少無知,人活一世,怎可只求溫飽而已?」老者輕哼了一聲,有些不屑地說道,只是當他望向門外,見艷陽高照,已到正午,才覺得肚子早就餓了,於是轉頭關切地問道:「說了這麼半晌,腹中已是空空,既然你不會做飯,他又在酒樓不能回來,那中午的飯菜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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