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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三十九口無戲言 文 / 召南余歌

    一路上趁著月色,飛奔到張掌櫃家門前,見除了沈少卿,張家小姐也提著燈籠在門口等著,他才覺得不自在起來。

    也許是姑娘家本就心細,也許是沈少卿在外人面前不好開口,總之等張小姐藉著燈光看到他手上的傷時,便十分吃驚的問他是怎麼回事,引得張掌櫃夫婦也圍了過來,又是感歎他的辛苦,又是試圖幫他重新包紮,使得受了冷落的沈少卿,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沒事,廚房的孫師傅說了,要想練出一手好刀功,切手這點小傷不能算什麼。」努力說服他們不用擔心之後,季宣懷這才挨著沈少卿坐下,見他不怎麼搭理自己,便在桌子底下用腳碰了碰他,待他不明所以地看過來時,咧嘴衝他笑了笑。

    到底他還是來的太晚了,別說做菜了,為了等他,連做好的菜都要重新做一回了。人情沒還上,反而又欠下一份,他不好意思地跟張掌櫃夫婦道了歉,暗想只能等以後再說了。

    自從他去酒樓之後,便幾乎沒有到這邊來過,因為沒人做午飯,在張家夫婦的強硬邀請下,沈少卿倒是每天都過來吃飯,可他既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話又少的可憐,自然滿足不了他們的好奇心,因此季宣懷一出現,便事無鉅細地詢問了起來,在各種感歎和唏噓中,一頓飯吃的熱鬧非凡。

    「怪不得我們今天過去拜訪的時候,秀才公家裡說他氣大傷了身,要臥床靜養幾天,讓我們等他身子好了再去,原來是因為他的得意學生搭上了縣裡的學官啊,還是花大價錢換來的,是我也覺得憋氣的慌。」聽他說了周老爺家的貴客後,張掌櫃恍然大悟道。

    原來今天是他陪著沈少卿去學館的,可他們還沒動身,先生的家裡便派人來告知,說先生現臥病在床,無法收徒,請他們多多體諒,改日再去。

    季宣懷這才明白,沈少卿之所以一直這麼沉默,怕是跟這件事也有關係。而他一直忙著應付張家母女,竟然忘了問,實在是太過粗心大意了。

    於是,滿心自責的他,只能在說話的同時,使勁地往沈少卿碗裡夾菜,希望能先做些補救,至於其他的話,還是回去再說吧。

    「像咱們這個鎮上,幾十年才出了一個秀才,舉人長什麼樣,那是連見都沒有見過的。人家能這麼賞識你,也算是你的造化了,有了這份體面,別說是廚子了,就是王老闆,以後也得小心地捧著你,不然你真的跑了,他還不氣的直接吐血了。」張掌櫃繼續給他分析道。

    「跑什麼?好不容易能過上安生些的日子了,外面人生地不熟的,還不知道怎麼受罪呢,到時候就是我們想幫扶一把,也不能夠了。」張嬸無法理解地大聲反駁道。

    「嗯,我和王老闆簽定了三年的合約,一時半伙肯定是走不了的,正好還能練練廚藝,以後無論他去哪裡,我都是要跟他一起走的,能靠著手藝不挨餓就好。」知道自己應付不來太過複雜的事情,季宣懷極為認真地說道。

    「這……眼看著你也該成家立業了,到時候你一跑,哪裡有好人家肯跟你?你們別怪嬸子的話難聽,俗話說『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家的狗窩。』外面哪裡是好闖的,不如好好地在這鎮上紮住根,多賺些錢供他去讀書,兩不耽誤,不是很好麼?何必非要拴在一根繩子上。」見他以後還要走,張嬸忍不住勸他道。

    「我答應過娘要好好照顧他,就一定要跟著他。再說了,不親自去闖闖,怎麼知道好不好呢?」季宣懷毫不猶豫地說道,「就像我若不到鎮上來,便不知道切菜也有許多講究,不知道這世上除了秀才和狀元,還有舉人,外面總不全是壞東西的。」

    「你……」

    「好了,年輕人有志氣是好事,都像咱們一樣窩在家裡,能成什麼大氣候?這不還早著麼,操那份閒心做什麼。」張嬸還要說什麼,卻被張掌櫃給打斷了。

    一步錯,便步步皆錯。當初他是想逼迫兩人留下,沒成想人家自己闖出一條生路來,從現在的情形看來,不管季宣懷最後離不離開,就衝著他剛才的一番話,已表明對自家閨女無半分情義了,自家怕是徹底的空歡喜一場了,不如索性放開些,一切隨緣吧。

    本來和和氣氣的一頓飯,就因為最後這幾句話,雙方都有些不快起來,最後兩人出門的時候,只有張掌櫃一人將他們送到了門外。

    「既然辦好這場宴會對你這麼重要,我給你提個建議,想來那學官請來的也是一些友,脫骨燒雞之類的,雖然聽著貼切,卻有些俗了,若是你們能想出些些的名字,必定更能契合他們的意趣。」告別之時,張掌櫃略一沉吟,開口對兩人說道。

    「先前的名字都是他取的,我哪裡能想得出更好的。」季宣懷看了沈少卿一眼,很是為難地說道。

    「多謝張叔,我回去會仔細想想的。」沈少卿接著說道。

    「嗯,我就是這麼一說,想不出來也不要為難。」張掌櫃說完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回去歇著,等兩人的身影沒在漆黑的夜色中之後,他才悵然若失地轉身進屋了。

    話雖是這麼說,可要替每道菜都想個既,又與菜相關的名字,對於第一次嘗試的沈少卿來說,也著實費了不少心思,直到季宣懷去周老爺家的當天早晨,沈少卿才把最後一個菜名定下來,然後滿懷忐忑地看著季宣懷出門去了。

    就這樣,從一大清早到下半晌,沈少卿都是一副深思恍惚的模樣,看上去倒是比親自掌廚的季宣懷還要緊張,直到季宣懷摟著許多東西,興高采烈地走進門來,他才跟著鬆了一口氣。

    「跟你說了不用擔心,就是他們覺得取的不好,不是還有我在前面扛著麼,我又不會傻的把你給供出來。」見沈少卿看都沒看他帶回來的東西一眼,只顧著詢問菜名的事,季宣懷不以為意地道。

    />「……」沈少卿聞言無語地瞪了他一眼,明明自己擔心的是會不會影響他的菜,怎麼到了他的嘴裡,就變成了貪生怕死了呢?看來是該慢慢教他讀書識字了。

    「你不信我?我發誓,要真是那樣,我絕對不會把你說出去!不過你只管放心好了,他們都誇名字取的好聽來著,這不,還送了我許多東西,我是一件也用不上,不過想著你會喜歡,我便都拿回來了,一件也沒被人搶走。」季宣懷見他衝自己瞪眼,趕緊表明清白道。

    人愛,送的東西也很稀奇,扇子、硯台、乘興揮毫的字畫、自題的詩句、甚至還有一小塊熏香料,叫什麼沉香,不像直接給錢的周老爺那樣實在。

    「這些我們都可以收下。」被他轉移了主意力的沈少卿看了看桌上的東西,有些心動地說道。

    「是啊,本來就有你的一份功勞,拿回來就是給你的。」季宣懷理所當然地說道,隨後又想起了一見很有意思的事,忍不住和沈少卿分享道:「那一群人裡,最會吃的,也最愛吃的,竟是個瘦的像柴火棍一樣的老頭,說起吃的來,連我是怎麼做的,他都像是親眼見了一般,比廚子還像個廚子。他還說我有天分,說什麼做廚子太過可惜,不能就這麼埋沒了。」

    「這還不算古怪,他還硬是拉著我說,只要我管他的一日三餐,他便立刻辭去囑托之職,來咱們家裡做西席,教我求學上進。估計真的是喝醉了,連我說那些菜名是你取的都沒聽到,還為了吃飯連正事都不做了。」

    「結果周老爺一聽臉都拉長了,他家花了八十畝田還沒有咱家幾頓飯精貴,不生氣才怪呢。幸虧那老頭喝多了,要不然周老爺說不定都要讓他掏飯錢了。」

    「我還是問了旁人,才知道囑托也是縣學裡的先生,雖說不是官府指派,而是縣學自行聘用的,可這麼貪杯貪吃的先生,還是太不靠譜了。」

    「那你答應他了麼?」沈少卿頗覺有趣地問道。

    「他一直拉著我,不讓我走,我想著反正他都醉成那樣了,便隨口答應了。」想著當時的情景,那老頭像小孩一樣胡攪蠻纏,非要他答應不可,季宣懷有些無奈地說道,「等他酒醒了,應該不會記得了吧?」

    就在這時,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嚇了季宣懷一跳,但隨即便平靜了下來,邊往外走,邊想道,難道還真以為那老頭會找上門來不成?

    可一開門,他便傻眼了,只見那老頭被周家的一個下人扶著,二話不說便進了院子,裡裡外外看了一通之後,丟下一句「待我收拾妥當,三日後定來授課。」便又逕自離開了。

    獨留下兩人在院子裡面面相覷,這樣不著調的先生,他們用得起麼?

    作者有話要說:補上昨天的一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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