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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三十六外來貴客 文 / 召南余歌

    桌上的油燈兀自亮著,可屋裡卻空無一人。

    朦朧的夜色中,沈少卿在院子裡無聲地走動著,生怕錯過了門外任何輕微的動靜。早已過了酒樓打烊的時間,可季宣懷卻還沒有回來,這讓他的心裡越發慌亂起來。

    昨晚兩人商量了半天,最終,季宣懷還是同意了他的提議。反正雙方都鬧到這個地步了,也沒什麼好顧慮的。更何況以他直來直往的個性,被一群人那麼誣陷,還能忍得住沒有動手,已經很不容易了,要讓他繼續憋屈地忍下去,而且隨時可能被人趕走,既沒有什麼意義,也太過難為他了。

    可眼看天都黑了近一個時辰了,還是連季宣懷的影子都看不到,沈少卿在胡亂地做著各種猜測的同時,不由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後怕起來。

    他連見都沒見過那些廚子,被季宣懷逼急後,他們會做出什麼反應,認錯,反咬一口,還是變本加厲的報復,他是一點也猜不出來。因此,他越想就越覺得,讓季宣懷直接跟一群人硬碰硬,也許是太過衝動了。

    後悔是沒有半點用處的,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季宣懷能夠立即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且是毫髮無傷的。

    終於,在又一個路人從門前經過之後,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準備鎖了門便直接去酒樓看個究竟。

    「你這是才從張掌櫃哪裡回來,還是要出門去?」就在他低著頭鎖門時,身後突然有人問道,語氣很是輕快,像是看見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一般。

    「你沒事吧?」他也顧不上鎖了,猛地轉過身來,儘管知道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楚什麼,還是衝著來人一陣打量。

    「呃,沒事,你還怕他們會打我不成?」季宣懷被問的一愣,下意識地伸手撓了撓頭,也明白過來沈少卿是在替他擔心了,於是滿不在乎地說道。

    「那你的手怎麼變成這樣了?」聞言一顆心還沒徹底放下來,在看到季宣懷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正被厚厚的紗布包裹在一起時,他不由想起年前季宣懷被人打破頭時的情形,一時有些緊張和急切地問道,說完便要去抓他的手看個究竟。

    「嘶!真的沒什麼,咱們還是先進去再說吧。」被他伸手一碰,季宣懷齜牙咧嘴了一下,隨後就用那只受了傷的手攬著沈少卿的肩膀,邊往屋裡走,邊對他說道。

    哪知才一進屋,季宣懷便完全把自己手上的傷給忘了,迫不及待地跟他說起今天在後廚的經歷來。

    一大早到了廚房之後,季宣懷才發現,事情遠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他的刀和砧板都不見了!

    原本還抱有一絲幻想的他,立即氣憤地大聲詢問起來。結果並沒有人理會他,除了先前與他搭話的夥計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鄉下來的就是小氣,你用不著,總不能還非要佔著不讓別人用吧,等你要做菜時還你便是。」

    他的話音才落,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的眾人,卻都發出一陣冷冷的哄笑聲,似乎認定了他壓根就用不上那把菜刀一般。

    季宣懷也不多說什麼,便徑直走到那個說話的夥計身旁,奪過他手裡的刀,強硬地將人指派去洗菜之後,便一言不發地切起手邊的蔬菜來。

    在他氣勢洶洶地去奪刀時,眾人以為他是要動手打架了,便都停下手裡的活計圍了上去,可見他經過一番爭執之後,竟然只是埋頭切起菜來,以為他是開始服軟了,就暫時持著觀望態度散開了。

    不怪他們不把他放在眼裡,若是被這麼一個毛頭小子嚇住了,他們也就白在這後廚混這麼久了。畢竟,偌大的酒樓少了一個廚子,最多就是少了幾盤菜而已,可若是少了一群廚子,那就只好關門大吉了,因小失大、責不罰眾的道理,他們相信自己的老闆還是心裡有數的。

    可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就昨天那道趕巧才賣出去的菜,竟然會讓一個初來乍到的廚子,一下子變得不可取代起來。

    他們都料得到王老闆還會再到廚房來,來宣佈季宣懷的去留,但是包括季宣懷在內,卻都沒有想到王老闆會出現的那麼早。

    就在季宣懷才切完四把芹菜時,王老闆便板著臉走了進來,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尋著他走了過來。

    這一情形讓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是想整的季宣懷呆不下去,可眼下都還在做著準備工作,連鍋都沒有開,王老闆卻是一副發生了什麼大事的模樣,實在是令人不解。但不管怎麼樣,只要能把人趕出去,他們還是樂得袖手旁觀的。

    「如果我讓你自己選兩只好雞,你能保證做出來的燒雞比昨天的好麼?」王老闆走到他面前後,看都沒看他切的菜一眼,盯著他一臉慎重地開口道。

    「嗯,昨天的雞太嫩了,去毛的時候便被開水燙壞了皮,再入油炸皮就焦了,還瘦的只有一把大……」王老闆出現的太過突然了,正想著應對之策的季宣懷,聞言先是愣了一下,見他竟然又問起昨天的事來,忍不住解釋道。

    「我不懂那些,你只管告訴我,能不能做的更好吧?」見他越說越認真,王老闆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能。」季宣懷點了點頭道。

    「那就好,需要用什麼樣的雞,你一會去跟管事的交待清楚,前街的周老爺家來了貴客,一口便吃中了你做的燒雞,只說雞選的不好,差了些味道,趙老爺特意派人過來,讓撿好的再做兩隻,讓貴人好好嘗嘗。」王老闆聞言鬆了一口氣,滿面笑意地說道,「只要你把這道菜做好了,能讓周老爺和那位貴客滿意,我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此時,和一臉驚訝和複雜的眾人相比,只是點了點頭的季宣懷實在是太過淡定了。

    雖

    然在他看來,做菜自然都是要用心做到最好的,跟給什麼人做並沒有什麼關係,也沒有興趣去追問那個周老爺和他家的貴客究竟是什麼人,但從眾人的反應,以及王老闆接下來的舉動來看,季宣懷無疑是極為感激他們的。一來讓他擺脫了眼前的困境,二來,能碰上一個懂得吃的人,總也算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吧。

    由此一來,他也覺得應該更加用心一些,可與王老闆,以及態度突然轉變的同行們相比,他卻仍然顯得有些怠慢了。

    見他自信滿滿地應了,王老闆便笑容可掬地讓放下手裡的活,只專心地把兩隻燒雞做好便是,並且明言,廚房裡的其他人都不得為難他,誰要是壞了大事,絕對是吃不完兜著走。

    而更加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原本還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兩個頭廚,此時竟然也都擠出一張笑臉,親切地和他套起近乎來,並將被他趕去洗菜的那個夥計喊了過來,說是以後直接聽他的使喚。

    前一刻還滿懷憤懣和不安的季宣懷,看著眼前一臉討好的夥計,以及灶台上失而復得的菜刀和砧板,一時當真是不知該作何感想。

    此時,他不禁又想起來這個夥計先前問自己的話,做菜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那些確保自己的地位,同時還能夠撈到好處的規矩;是貴客們口中的讚賞;還是廚藝本身;亦或僅僅是一個好運氣,想了半晌,季宣懷拿起屬於自己的,被夥計擦的雪亮的菜刀,暗暗吐了一口氣。

    不管究竟是什麼,他所喜歡的,也是他所能掌握的,也只有一個廚藝而已,而這對於他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

    有王老闆不時在旁督促,季宣懷更是一點也不敢大意。選雞、宰殺、擺形、上色、油炸、配料鹵制,整整一套工序下來,等廚房中充滿濃郁的香氣時,一天已經過去一大半了。

    「還別說,周老爺家的那個貴客就是不一般,想我山珍海味也吃過不少,還真沒聞到過這麼誘人的香氣,真是把我肚子裡的饞蟲都給勾出來了。瞧我,也真是忙糊塗了,怎麼就沒想著給自己也留一隻呢!」在看著燒雞裝盤的過程中,王老闆的喉頭不時滑動著,眼睛卻直盯著燒雞,嘖嘖讚歎道。

    「老闆你要是想吃,留下一隻不就是了麼,這雞也不小,那個貴人還能把兩隻都塞下去不成?」一旁圍觀的眾人聞言,有人出主意道。

    「不急不急,還是生意重要。廚子都是咱們的,還不是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王老闆動搖了一下,隨後擺了擺手,特意挑了一個伶俐的夥計,捧著食盒往周老爺家去了。

    「老闆你要是現在想吃,我還真做不出來。」季宣懷聞言提醒道,「我娘交給我的菜譜,大多都是些費工夫的菜,你要是什麼時候想吃,還是盡早跟我說一聲的好。」

    「你小子,菜還沒送到呢,這就跟我抖起來了?」被掃了興的王老闆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說道,「不過你要是真有這個本事,給我露了這個臉,別說是我了,就連這整個鎮上的人,我也都能讓他們耐下性子慢慢等著。」

    話雖這麼說,王老闆還是沒能忍住,當下便讓他著手準備,說是第二天要親自品嚐他的幾樣拿手好菜。

    想了半天,季宣懷也沒決定好具體要做那幾樣,這才回來的有些晚了。

    「這麼說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難為你了?」聽完他的話之後,沈少卿略微有些激動地問道。

    「嗯,要是那個貴客喜歡的話,王老闆說我就是酒樓的功臣,把我供起來都行。」見沈少卿滿懷歡喜,季宣懷也跟著高興起來。

    「那就是沒問題了,連娘生前都誇你做的好,那個貴客的嘴總不能比娘還挑吧。」對於季宣懷的廚藝,沈少卿還是很有信心的,沈母雖然不會做飯,但自小吃著美食長大,鑒別的能力還是很可靠的。

    「嗯。」見他難得這麼放得開,季宣懷也跟著高興起來,隨口附和道。

    「既然沒有起什麼衝突,那你的手是怎麼弄傷的?」徹底放下心來後,沈少卿突然又想起了在門口時沒有弄明白的話題,滿是不解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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