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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十一人言可畏 文 / 召南余歌

    雖然都道:「一場春雨一場暖。」可春雷奔騰、春雨如注的夜晚,卻仍然是寒氣逼人的,以致閒著無事的村裡人,早早地吃過晚飯,便躺進了暖和的被窩,帶著風調雨順的美好願景安然入夢。

    「二叔,二嬸,快開門!嬸子她吐血了,你們快去看看吧!我求你們了,二叔二嬸……」約莫半夜時分,雷聲雖然消退了,可雨依然下的很急,季宣懷突然跑到裡正家,邊不停地砸著門,邊急切地叫喊道。從他只穿著裡衣,任由雨水從頭頂澆下的情形,以及那極少喊出口的稱呼不難猜出,沈母的情況的確萬分危急。

    雖然是在半夜被人吵醒,與沈母也並沒有什麼來往,可畢竟是人命關天,又從未見過季宣懷這般火急火燎的求過人,裡正夫婦也沒有耽擱,不一會便打著傘來到沈家。

    「哎呀!怎麼咳成這個樣子?往日裡都沒個徵兆麼?怎麼不早些去看看,竟拖成這般模樣?」裡正家裡先一步進屋,一見正用手帕捂著嘴,咳嗽地連坐都坐不住,只能歪靠在沈少卿身上的沈母,便連聲驚呼道。及至走到床邊,換下同樣一臉慘白的沈少卿,才看見帕子上果然有不少血跡,於是慌亂地衝著外屋喊道:「他爹,這麼咳下去是會出人命的,你趕緊想想辦法呀!」

    「除了去看大夫,還能有什麼辦法?」挑起簾子,看了一眼被他家裡抖開的帕子,裡正沉聲開口道。

    「對!妹子你忍著些,咱們這就去看大夫!」被沈母的情況嚇的一時沒了主意的她一聽,立即對沈母說道,並且說完就想把沈母扶起來。

    「瞎折騰什麼,你以為現在是青天白日呢!外面又是雨又是風,咳嗽本就見不得涼,這黑燈瞎火的,怎麼去?」見自己家裡完全亂了分寸,裡正有些氣急地開口道。

    這的確是個問題,現在最好的辦法,無疑是趕緊帶著沈母去鎮上就診,可關鍵是怎麼去?外面從早上開始便不曾停歇過的大雨,早就把通往村外的土路浸泡的泥濘不堪,還連路都看不見,別說牛車難以派上用場,就連人都未必走的穩當,更何況沈母的情形根本就經不起來回的折騰。

    「他爹,你倒是快出個主意呀!」就這一會的功夫,沈母就又咳出一團血來,腥紅刺眼,看的扶著她的裡正家裡忍不住叫道。

    「你們在這看著,我去鎮上試試,看看能不能請大夫來一趟!」也覺得再拖下去情況不妙的里正,聽著門外勢頭依然不減的雨聲,下定決心道。雖然來回需要不少時間,可好在比帶著病人輕便,也省得病人冒險。

    「這深更半夜的,天又……人家大夫能來麼?」裡正家裡聽完,既有些不忍心裡正冒雨趕路,又擔心大夫請不來,白跑一趟,於是拿不定主意地道。

    「著急的是你,害怕的也是你,不去試試怎麼知道,總不能都在這眼睜睜地看著吧!」見自己家裡一聽自己要去就猶豫了,裡正不由沒好氣地道。

    「你去你去,算我多嘴總行了吧!」見自家男人當著沈母的面讓自己難堪,既尷尬又委屈的裡正家裡沒好氣地道。說完便把頭一扭,只顧著給沈母順著氣,一副不管不問的架勢。

    「二叔,就讓我去吧,我跑的快!」這時一直靠在門邊,看著沈母出神的季宣懷突然開口道。

    「我也去!」聞言沈少卿也出聲道,說完便往門口走來。

    「行了,都添什麼亂!我這就走了,但願人家肯來吧。」裡正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邊說邊往門外走去。

    「你在家好好陪著嬸子。」季宣懷聞言卻沒有退讓,先是用力推了沈少卿一把,讓他又回到屋裡,然後邊喊著邊躥出門去。到了院子裡才對裡正說道:「二叔,還是我去吧,我跟嬸子去過好幾次,那些大夫應該都認得我,我就是求也要把他求來!」話音還未落,人便又淋著雨跑遠了。

    「小兔崽子,你給我回來!」裡正邊喊著邊追出了門,可外面伸手不見五指,根本什麼都看不見。

    「他爹你快過來看看,沈家妹子這是怎麼了,又是咳血又是流淚的,別是凶多吉少了吧?」就在裡正想著要不要跟上去的時候,他家裡突然又在屋裡叫道。說完見裡正沒有回應,便又不放心地喊道:「總這麼著也不是辦法,恐怕大夫還沒來,人就先虛脫了,他爹你先跟這孩子去找些紅糖和老薑,要是這裡沒有就去咱們家裡拿,我一會給妹子先熬碗薑糖水暖暖身子。」

    見裡正終於進了屋之後,她家裡鬆了一口氣,這才安慰沈母道:「妹子你放心,那小子皮實著吶,跑起來連我們這些大人都追不上,等大夫來了就沒事了。」說完讓沈少卿替了她的位置,自己和裡正去廚房熬薑糖水去了。

    約莫一個半時辰之後,季宣懷還真帶著一個大夫回來了,大夫看上去四十歲上下,身上披著蓑衣,此時雖然狼狽了些,可看著精神還好,眼看著沈母就在屋裡咳嗽,除去蓑衣後,也來不及歇息,便進屋診治去了。反倒是季宣懷,一身泥水,嘴唇凍的發青,額頭的正中還有些紅腫,像是撞到了什麼一般,一進屋便打了幾個噴嚏,看上去比他剛來沈家那晚還要淒慘。

    「給你,喝完了去換件衣裳吧。」有大夫和裡正夫婦在,沈少卿去廚房盛了一碗薑糖水,遞給正看著沈母的季宣懷,在他接了之後輕聲地說道。

    經過一番救治,等到了天濛濛亮的時候,喝完藥的沈母終於沉沉睡去,眾人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二叔二嬸,昨夜麻煩你們了,要不是你們……」等送走了大夫之後,季宣懷無比真誠地對裡正夫婦說道。

    「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人沒事就好,你們也進去歇歇吧。」哪知還沒等他說完,裡正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道,說完便抬腳走了,他家裡還想說些什麼,可見他走的很快,終究只是笑了笑,跟著走了。

    經過一夜的慌亂,不管是作為病人的沈母,還是季宣懷和沈少卿,這一歇,便直過了晌午才起來,實際上是被餓醒的季宣懷醒來之後,並沒有急著去廚房,而是和沈少卿一起,先去看了沈母。

    「是嬸子拖累你了!」儘管他們已經盡量輕手輕腳了,可剛一進屋,便見沈母朝著他們看過來,不知是不是被他們吵醒的。此時見了他們,尤其是季宣懷,她感慨萬分地說出了自發病以來的第一句話,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沒有,嬸子你沒事了就好,讓他陪著你,我這就去做飯。」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看重過,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值得沈母這麼說的事,季宣懷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先是下意識地摸了摸還有些紅腫的額頭,然後將沈少卿往床前一推,邊說著邊同走同腳地出門去了。

    吃過飯之後,沈母便跟季宣懷商量,讓他第二天一早去鎮上替她抓藥的同時,順便買些禮物,然後和沈少卿去裡正家道聲謝。

    哪知他們倆好好地出了門,不一會卻都沉著臉回來了,尤其是季宣懷,當沈母看過去時,眼神還躲躲閃閃的,不像是去給人道謝,反像是闖了什麼大禍一般。

    「這是怎麼了?東西半路被人搶了麼?」看他們兩手空空的,不像是禮沒送出去的樣子,沈母打趣地問道。

    「二叔不肯要,後來被二嬸接過去了。」季宣懷搖了搖頭道,「她還讓我們跟你帶話,讓你安心養病,以後有空了來看你。」

    「那你們一個個苦著臉,是嫌我沒給跑腿費麼?」沈母聽完雖然心裡一鬆,可卻更加不解地道。

    「就幾步路,哪裡用得著跑,沒事我先出去了,籬笆還一點都沒動呢。」季宣懷支吾著說完這些,便低著頭出去了。

    「少卿你說,到底是怎麼了?」見他情緒不對,沈母也沒叫住他,只是接著問沈少卿道。

    原來由於昨夜雨下的太大,季宣懷又是衝著裡正一家去的,其餘正在睡夢中的人自然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可今天一大早,裡正家裡便把昨晚的事在村裡傳了一遍,除了他們家幫了什麼忙,沈母病情如何危急,付了多少診金之外,對於季宣懷半夜冒雨去請大夫的事竟然隻字不提。

    於是等季宣懷他們到了村裡之後,什麼沈母就是被季宣懷給氣吐血的;季宣懷就是個白眼狼,連請個大夫這點動動腿的事都不幹,還非興師動眾地麻煩別人不可;季宣懷就是個天生的煞星,到了誰家誰家倒霉,比如他自己的家裡人,比如季老四,沈家要是再好心下去,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們說起這些來完全不懂得顧忌,尤其是季老四和季宣懷他大伯家,當著他們的面反而越說越熱鬧。別說是季宣懷氣的跟他們吵了起來,就連沈少卿都忍不住替他辯護幾句,可是無論他們說什麼,那些人卻全都是一副旁觀者清,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的態度,讓人十分的惱火。

    聽了沈少卿的解釋,沈母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便讓他回屋讀書去了。可就在沈母還沒想好怎麼和季宣懷說的時候,卻沒想第二天傍晚,季老四家裡和季宣懷的大娘竟又找上門來,讓沈母不得不佩服她們的執著和厚臉皮。

    「聽說妹子你這回病的不輕,差點連命都沒了,就算我們以往有些不愉快,可就是狠不下這份心,這不,還是忍不住要來看看才安心。」待沈少卿上前開了門,她們便自來熟地進了屋,見沈母一臉的驚訝,季老四家裡極為親熱地開口道。

    「老病根了,就是一到變天就發作,倒勞你們費心了,來看看就好,幸虧沒讓你們破費,要不當真是過意不去了。」看著嘴上說的好聽,卻兩手空空,一臉幸災樂禍的兩人,沈母不鹹不淡地說道,也不請她們就坐。

    「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你看,什麼時候也還是自家人才靠得住,瞧小少爺這寸步不離的,當真是比我家那幾個丫頭還貼心。」季宣懷的大娘聞言臉上還有些尷尬,可季老四家裡卻笑意不減地轉移話題道,說完自己拿了把椅子,在沈母的床前坐下,另一個也連忙照著她坐了下來。

    沈母沒有讓沈少卿如以往那般離開,也沒有接她的話,作出一副精力不濟,懶得說話的姿態。

    「對了,怎麼沒有見著季宣懷那小子?」見沈母態度冷淡,季老四家裡主動搭話道。

    「出門去了。」沈母隨口應付道。

    「嘖嘖,你看看,我當初跟你說什麼來著,他就是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們對他這麼好,可都這時候了,他還能心寬的在外面閒逛,真是聽了就讓人心寒!」季老四家裡趕緊接著沈母的話感慨道,同時對季宣懷的大娘使了一個眼色。

    「可不是。就說我上次來的時候,你臉色還很紅潤,這才幾個月,就慘白成這樣了,要說跟那小子沒有關係,我可不信。就說我吧,當初他在我們家的時候,鬧的我整天頭暈眼花的,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就像被人吸走了精氣一般,我當時還沒懷疑什麼,可我婆婆和他老子都送了命,他四嬸半夜見了鬼,你又病成這樣,真是想想都讓人後背發涼。」季宣懷的大娘會意,立即接著她的話茬道。

    「『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知道你心善,總覺得我們這些人心思惡毒,容不下人,可你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替小少爺他想一想,若是你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一個孩子可怎麼過?放著清福不享,反倒受這樣的罪,我們都替你不值!」季老四家裡火上澆油道。

    「彭!」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讓屋裡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那什麼,我們家裡還有事要忙,看你沒事我們也就放心了,以後有空我們再來。」這會季宣懷的大娘的反應要比家老四家裡迅速的多,說完便起身等著

    季老四家裡先出去,大概是對上次被攔住的經歷記憶深刻吧,而她們兩個之所以一起來,除了志同道合之外,也是害怕季宣懷亂來,一個人吃虧。

    「宣懷,是你回來了?替我拿棍將這些滿嘴惡毒、胡說八道的人趕出去!」無視她們的舉動,沈母坐直了身子,沉聲對外面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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