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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八挑撥離間 文 / 召南余歌

    天氣越來越冷,秋耕也已經快要結束了,田間地頭稀稀落落的兩三個人,讓田野顯得更加空曠起來。

    季宣懷正在一條水渠旁挖著野菜。這裡一年四季都不缺少應季的野菜,可唯獨薺菜,卻是越冷越水靈,而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它卻很快就又老又柴了。因此,即便家裡有充足的蔬菜,人們也會忍不住偷閒挖上一些,多半是做餡包餃子,無論搭配葷素,都有一股獨特的清香,可以說是村裡人最喜歡的野菜,沒有之一。

    菜籃裡已經裝了不少,可此時的他卻有些心不在焉,更加準確地說,是在聽了沈母的那些菜譜之後,便對他平日裡所做的菜興致大減,倒也不是說他有多饞,而是從小便饑一頓、飽一頓,沒有吃過什麼好東西的他,對吃的東西有著極大的興趣。以前幫大人做飯,但凡看過一兩次,他就能將食材、做法記得一絲不差,甚至第一次做出來的菜,就比那些做了十幾年的大人還要好。

    可是沈母說的那些菜譜,別說做法了,就只是那些聽都沒有聽說過的調料,就已經讓他一頭霧水了。就比如說醬牛肉,那什麼八角、花椒,還有什麼皮什麼葉的,怎麼聽著也不像是調味的,村裡能有的,無非蔥姜蒜、辣椒、鹽而已,頂多再加上醬油和陳醋,這些稀奇古怪的調味料,無疑勾起了他極大的興趣,卻又看不到、學不著,不由得他不鬱悶。

    「宣懷,挖這麼多野菜做啥?沈家要是缺菜吃,直接到我家園子裡拔就是了。」就在他暗自出神的時候,突然有人跟他說話道。

    「不用,就是吃個新鮮!」季宣懷聞言頭都不抬一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我又不是給你吃的,你這麼沖幹啥?」來人雖然有些上火,可還是忍耐著說道。

    「給我我都不吃!你到底想幹嘛?」季宣懷終於抬起頭來,皺著眉頭問道。來人正是他的親大娘,不知怎麼的,以前見到他就臭著一張臉,像是見了瘟神一般,可自從對方那晚去了沈家之後,突然對他親近了起來,每次遇到總要和他說幾句話,這回還主動跑過來,不能不讓他起疑: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你這狗崽子,就不能給你好臉!大娘問你,沈家到底有沒有把那幾塊地租出去,我怎麼看著沒啥動靜呢?」見季宣懷油鹽不進,來人也懶得再和他鬥氣,直接開口問道,「怎麼說我們也養了你兩年,要不你這條小命早就去見你老子去了,哪裡有現在的好日子過,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若是那地還沒有著落,你可要幫著我們些,好歹咱們也是一家人,沈家待你再好,人家終歸姓沈,跟你可沒有半錢關係!」

    「既然人家都跟我沒關係,我能幫上什麼忙?」季宣懷反唇相譏道,「你們別指望了,那地早就租出去了,人家就是不種東西,讓地就這麼閒著,也跟你沒有半錢關係!」

    「你就渾吧,遲早還有你哭的時候!」沒達到目的還惹了一肚子的氣,來人咬牙切齒地丟下這句話,氣哼哼地離開了。

    一家人?當初他都快要病死了,怎麼沒人當他是一家人?季宣懷對著她的背影冷笑一聲,就又接著挖起野菜來。

    要說沈母也算是命好了,除了炒個菜,肉食、熬湯、蒸饅頭、包餃子、擀麵條這些一概不會,想吃就全靠買,若是村裡哪家敢這麼揮霍,別說村裡人嚼舌根、看笑話,就連季宣懷也要說上一句「敗家」了,雖然揮霍的不是他的錢,但是一聽沈母說要買些餃子吃,他便將活包攬了下來。不知不覺地,他倒是越來越把自己當成沈家的人了,而且當的十分舒心,就算以後真的沒有半錢關係,他此刻也知足了。

    「沈家妹子,不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心狠嘴碎,季宣懷那小子你可不能掉以輕心。俗話說:『三歲看到老。』你想想,這兔崽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要不是實在讓人寒心,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誰會和一個沒了爹娘的孩子一般計較?」出於對季宣懷的不信任與記恨,季宣懷的大娘還是在離開之後,趁機來沈家親自走了一趟,在得知那些田地的確已經租出去了之後,又東拉西扯了半天,才終於說到她此行的第二個目的上來。

    「小孩子總會皮一些,長大自然就好了。」沈母聞言皺了皺眉,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身子也像是撐不住了一般,順勢往被子上靠了靠。

    「話可不是這麼說。就拿我家的幾個孩子來說,我們又不像你們這些知書達理的人家,懂得許多規矩,可就是沒人教,也沒有哪個像他那樣,眼皮子淺心又獨,瞧見什麼都眼饞,都要搶,整天鬧的家裡不得安寧。這也就罷了,誰讓我們是至親呢?可哪知他小小年紀,就能趁我們不在家,翻箱倒櫃起來,這個我一向都不敢跟人家說,出了這麼個家賊,說出去都嫌丟人!人家都說:『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我們總不能為了他,這一大家子都不過了吧?」不知是不是當真沒有看明白沈母送客的意思,來人還是滔滔不絕地道。

    「那他到底有沒有拿家裡的東西?」無奈之下,沈母只能撿自己關心的問道。

    「好在我們趕回去的及時,這才沒有讓他得逞。唉,說句不當說的話,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老子和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還能種下什麼好苗子?當年他老子,幹什麼不好,去學人家游手好閒、攔道搶劫,害了他自己不說,還差點連累到我們。他娘更不是東西,當初死乞白賴地進了家門,不懂相夫教子、操持家業也就算了,氣死了我婆婆之後,竟然捲了家裡的錢財跟個貨郎跑了。你說說,我們家裡都是清白老實的,他一個八歲的孩子就知道趁人不在偷東西,不是娘胎裡帶出來的,還是我們教的不成?」見沈母上了心,她說的更加起勁了。

    自打季宣懷穿著新衣裳到處晃悠之後,村裡人便開始議論了起來,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季宣懷這小兔崽子是走了大運了。就憑沈家對他的態度,恐怕再過幾年,沈家的那些地就要由他來管了,更別說沈家

    還有一個讀書郎,人家可和村裡的孩子不一樣,識得幾個字,不做睜眼瞎就成,那是當真要去考功名的,這麼一來,那季宣懷可不就成了官家的人了,一下子就從狗憎人嫌的無賴,成了全村最有出息的,這豈止是走運,簡直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對於這一說法,自然是有人羨慕,有人眼紅的。而作為季宣懷的至親,卻早就與他斷絕關係,甚至像是仇人一般的她們,此時的心態當然屬於後者。更別說,就因為這連個影都還沒有的事,村裡人便已經開始明裡暗裡地拿她們說笑起來,直到她們沒福分,好好的一個貴人變成了仇人。如此一來,若是季宣懷以後真的發達了,她們在村裡還抬得起頭來麼?更何況本就心有不甘,那個小兔崽子就應該遲早讓老天爺給收了,憑什麼能過得比她們還好?

    她們不傻,雖然心裡嫉恨的吐血,可其中的利害還是算得清楚的,想著若是季宣懷能夠回心轉意,那以後的好處自然也少不了她們的,可主動示好了幾次都碰了一鼻子的灰,也知道這條路是走不通了,當下心裡一狠,既然對方不知好歹,那就怨不得她們了。

    「這小兔崽子,心眼深著呢,我來之前還在地裡碰到他,這大冷天的,可憐他挖的辛苦,讓他直接到園子裡去拔,他死活不去,說是現在吃點苦受點累,只要你高興了,就不會趕他出去,等以後跟著你們發達了,非把我們這些不待見他的踩在腳底下不可。你看看,這哪像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沈家妹子,你可不能被他的示好賣乖給蒙蔽了,以後若是等他闖出大禍來,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我們家從來沒想著能沾他什麼光,可也不能總讓他們父子連累啊!」義正言辭地說完這些後,見沈母低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不由滿意地扯起嘴角。

    可又等了一會,也沒見沈母有什麼表示,反正話也說到了,於是起身告辭道:「天也不早了,打攪了這麼久,我看妹子你也有些累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說的話,你可要好好想想。」

    沈母這才抬起頭來,見她要走,也不起來相送,反而從容不迫地說道:「宣懷既然到了我家,那便是我們家的人了,以後若是他有不對的地方,你們儘管來找我說,至於其他的,就不勞費心了,他整日都在我跟前,我再看不明白,豈不是連瞎子都不如?」

    她沒想到沈母會是這個態度,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支吾著往屋外走去,哪知一掀門簾,就被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季宣懷嚇了一大跳。

    「回來了怎麼不進去,站門口做什麼,鬼鬼祟祟的,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本來見沈母不待見,她就有些訕訕的,她不像季老四家裡那般凶悍,也就只會耍耍小心眼罷了,此時心裡早就慌了,才想出門,卻又遇到了正主,一看季宣懷臉色不善,她哪裡猜不出來是怎麼回事,當下只想溜之大吉,哪知卻被季宣懷給攔住了,進退兩難的她只好虛張聲勢道。

    「你當著我的面,再把剛才的話講一遍,我奶奶到底是被誰氣死的,我為什麼到你屋裡去翻東西,我剛才在地裡跟你說了什麼,你敢再說一遍麼?」見她只是急著要走,並沒有要答話的意思,季宣懷反而神色一鬆,不由嘲諷道:「該不會都想不起來了吧?」

    「你不是都聽到了麼,還來問我做什麼?我等著回去,你趕緊讓開,不然看我日後怎麼讓你大伯修理你!」見沈母也走了過來,卻只是看著她們不說話,她有些口不擇言地道。

    「你不是專門跑來告我的狀的麼?有什麼話咱當面說個明白,省得你回去了連覺都睡不著,又要怪到我頭上。要不你先在這等著,我這就去把他也找來,你們兩個一起說?」她越是著急,季宣懷就越是漫不經心,邊擺弄著手裡的鐵鏟,邊好聲好氣地說道。

    「你……你……」出了這麼大的洋相,不知是心虛還是被季宣懷的話氣的,前一刻還口舌生花的人,現在卻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宣懷,怎麼能對長輩這般無禮,天也不早了,怕是家裡等著吃飯呢,嫂子你快回去吧,我們就不多留你了。」見她惡毒地盯著季宣懷,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沈母怕鬧出什麼事來,既然知道她所言非真,也就沒有什麼計較的必要了,於是出言道。

    聽了沈母的話,她終於鎮靜了些,用力將季宣懷往旁邊一推,幾乎可以說是奪門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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