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節推心置腹 文 / 字愚自樂
不管誰想給誰開瓢,他們都浪費了大量的時間,辛宇沒能第一時間去感受大海的豪闊,宦紫樓雖然對海上風光已經膩味,但憋悶在船長室學習初中幾何也很是厭煩。
怒海揚帆聽起來很豪邁,揚帆怒海看起來很壯闊。可是再美的風景看多了,也不再有感覺。藍可兒就是如此,一開始還有著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振奮,可在甲板上看了半天就被單調得仿似沒有變化的景色給膩歪了。加上海船這狹小空間的孤寂特性,最後,實在憋得難受的她只好加入了辛宇的函授班。
都說美貌和智商成反比,可藍可兒卻反證了美貌和智商是可以齊頭並進的。即使只是沒頭沒尾地聽辛宇講解了幾句,她竟然就能聽懂,尤其是對辛宇「創造」出來的數字和符號,很快就記住並能靈活運用,比宦紫樓那個呆頭鵝要好上一百倍呀一百倍。
還別說,宦紫樓不知道是不是被小丫頭的學習進度刺激到了,或許是之前帶著牴觸情緒學習,反正在藍可兒加入後,他竟然能聽進去辛宇的講解,雖然並沒有藍可兒那麼出色,也未必真能理解其中的原理,不過總算是學會用時鐘配合六分儀計算坐標了。
為了方便計算,也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辛宇將自家在陳府院子的中軸線設為零度經線。再根據夏至日太陽高度角確定的緯度,就將出發點的經緯確定。嗯,因為還沒到夜晚,宦紫樓所謂的學會屬於理論上學會了,是能夠在紙面上計算。至於實際上能不能行,算不算得準,只能等天黑再看了。
剛才為了教會宦紫樓使用簡易的航海設備,根本沒注意陳默儒這個師父哪去了。可這會辛宇突然想起,似乎自他說了《道德經》的開篇後,師父就失去了存在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可道吸引了他。
不是辛宇對陳默儒師徒情深,離開師父就不自在,而是他到現在還糊里糊塗地,不知道這個師父到底為啥頻繁出海,更不知道此次出海的目的地。按理說這個世界除了大陸外就沒有其他地方值得一探的,難道是陳府在某個海島上發現金山?看上去似乎很可能,因為陳府光造船的花費就如同流水,根本不是小小一個具店收益能支持的,需要金山來補充現金流順理成章。可是,陳府好像也沒怎麼在意具店的生意如何,每次海船歸來也沒帶回什麼財物,卻是不像發現金山的樣子。
沒有目的的航行,尤其是沒有目的地的海上航行,絕對會讓人發瘋。在大海上前不靠村後不著店,連找個小島感受下腳踏實地的機會都鮮有,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和目標,不但難以有計算歸期到來的期盼,更會讓人因長期的孤寂而煩躁欲死。
至於詢問宦紫樓,還是算了吧,凡是陳默儒沒明言可以說的,這條忠犬是絕對不會多透露一句的。對於主家來說,這種人不管是不是人才,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下屬,可對辛宇這個外人來說,卻像面對著陳默儒的影子和傳話筒,永遠別想從他那裡打探到有用信息。
「哎……」不知道算不算是想曹曹,曹曹到,剛心裡念叨著師父是不是被妖怪抓去了,陳默儒就如貞子一般從船長室的窗口冒了出來,還先聲奪人地來了個詠歎調,「辛宇啊,說那段話的老祖宗是誰啊?」
辛宇聳聳肩,看來低估了年紀已過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師父了,或許一般情況下以自我為中心得一塌糊塗,可關鍵的時候還是會不恥下問的,好在他早就找好了借口:「不知道。」
「呵呵,你知道的,不是嗎?」看來是非要問出個底的節奏了,「我們去甲板說話。」
趁著到甲板短短的一段路,辛宇那不太急的智慧靈光了一回:「聽說過,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那麼回事。」
「中國的?」海風將陳默儒的白髮吹得飄逸如雲,背負著雙手佇立的姿勢實在酷得連辛宇都感到些許自卑:要是等本少爺成為大老爺的時候也能這麼帥,一定會要給認識的各路鬼神都點上一炷香,作為美容費,這個價不算砍得太狠吧?
「是。」胡思亂想並沒有影響辛宇胡謅,嗯,也不算胡謅吧,老子確實是中國的,所以也算理直氣壯。
「這個中國不是神國吧?就憑這幾句話,就能看出,語出之人的思想高度根本不可能是那些下九流的神棍能比的。真是深不可測啊。」陳默儒邊問便感慨道。
辛宇很鄙視陳默儒的遣詞造句,什麼叫高度深不可測?也許,深不可測是在說我麼?鄙視歸鄙視,還得想出合理的解釋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呵呵,別人?哪個別人?辛家莊雖然不是與世隔絕,但哪來什麼別人能告訴你這個?那裡化最高的大概就是叫辛知然的私塾先生吧?他一個曾經的小夥計能接觸到這麼深奧的學問?而且,你來陳家之前的經歷,事事有據可查,難道你真是那些神棍所說的神靈轉世?」一連串的疑問用肯定的語氣被說了出來,彷彿洞察了辛宇的一切細微。
辛宇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應答,這個便宜師父年老成精了不成?自己雖然不是神靈轉世,但也差不多了吧?嗯,神靈這玩意兒除了力量強大也就是博聞廣識了,既然是轉世,力量需要重新積累,說道博學,辛宇覺得,以自己的識見,在這個落後世界的土著面前稱一回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見辛宇啞然,陳默儒呵呵一笑:「師父並沒有探知你底細的意思,只不過還是想多一句嘴,如果你的那些知識是來自天外來客,千萬別太沉迷了。」
恩?恩?不探知底細還將我的過往經歷都查的底朝天?好吧,即使現在建立了師徒關係大家也沒有互相信任,陳默儒調查一下辛家也是應有之意。查不查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外星來客是什麼玩意兒?辛宇有些搞不明白這個世界了:「師父,天外來客是什麼?」
陳默儒好為人師說:「天外來客就是來自其他星球的生命,不是我們這兒的人。不過辛家莊好像也沒有這麼個人,應該是靈魂殘餘殘餘吧。」辛宇思密達了,連外星人都出來了,不會還有宇宙飛船吧?
陳默儒並沒有停下講解:「嚴格說來,星石也是一種天外來客,因為只有附著靈魂碎片的隕石,才算得上是星石。為師不確定你是不是遇到過帶著記憶的靈魂碎片,或者是遇到能夠**存在的靈魂體。如果你只是和外星靈魂進行交流還算幸運的,若是被殘缺靈魂奪舍,也就是說,你如果就是一個奪舍的天外來客的話,呵呵……今後你就會發現,在這個世界上將沒有你的立錐之地。」
辛宇眨眨眼,他被陳默儒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震驚了。自己是外星人麼?也許思想和靈魂是吧?可自己絕對不是奪舍的啊,所以他立刻問道:「為什麼會沒有立錐之地呢?」
陳默儒調皮地眨眨眼:「你不會真是天外來客吧?」
辛宇覺得自己好傻:「當然……不算。」只能說不算了,因為外星靈魂投胎可以算是半個土著,是吧?
好在陳默儒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繼續說著:「早在兩千多年前,我們這個世界就發現了天外來客,而且是肉.身到達的大星術師。這個大星術師的到來,給我們的世界的星術界帶來了長達十幾年的殺戮,若不是他在光臨我們這裡的時候靈魂已經被重創,恐怕現在的星術界乃至整個世界都在那個人的奴役之下。
「之後的這兩千年裡,星術界陸續發現了好幾例這樣的天外來客,有肉.身到來的,也有靈魂到來,其中以靈魂抵達的最多也最難對付,因為他們通常都隱藏在普通散修之中,很難被發現。而他們的到來,無一不給我們世界帶來不可預測又很嚴重的災難。
「所以,現在只要發現天外來客,無論是肉.身還是靈魂,不管是星術界還是俗世都會竭盡全力剿滅他們。因為,即使殘缺靈魂,能夠穿越茫茫星空到達這裡的,起碼也曾經是大星術師的境界,若是讓他們奪舍成功並成長起來,根本不是我們世界能夠應付得了的。
「當然,如果天外來客的實力低微,星術界也會將他們囚禁拷問一段時間,畢竟來自天外的大星術師對星術的見解,即使不如各門派或隱藏或遠遊的大星術師,也會有其獨到之處。
「要知道,我們世界的遠古先人雖然摸索出了星術的基礎,可如果不是那些天外星術師的到來,想要形成完整體系,遠不是五千多年就能行的。就比如說第一次發現的那個大星術師,他雖然帶來了殺戮,卻也帶來了我們這個世界沒有的星術,刺激了我們世界的星術師,使當時的星術水平得到了巨大的發展。所以說,如果你真是外星來客,無論你是不是有害,都面臨著兩個結果,要麼被囚禁一段時間後被殺掉,要麼直接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辛宇有些茫然:「那麼是不是因為十分認為我是天外來客才對我……」
「呵呵,辛宇啊,師父雖然不確定你是不是天外來客,但師父並不在意這些。之所以對你……怎麼說呢,應該是警惕吧,之所以一開始就對你們父子警惕,其實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陳默儒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將自己的處境和辛宇這個徒弟說一下。雖然有些交淺言深的嫌疑,不過考慮到將來辛宇不可能永遠呆在陳府,如果因為不清楚作為陳默儒徒弟的事實已經違反了禁令,而在懵懂間暴露了,說不得會給陳府甚至整個陳氏家族帶來不可預料的惡果。至於辛宇這個新嫩徒弟,說管他去死雖然刻薄了些,但也僅僅是想到了才提醒一下。
「師父的意思是,不管我是不是天外來客,我都在星術界的必殺榜單裡,對吧?」辛宇等聽完陳默儒那悲催的命運,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
說同情,對之前一段時間還是假想敵的師父,實在同情不起來。再說,陳默儒雖然覺著自己只不過礙著情面傳授了自己的星術,造成那樣的後果並非他所願,覺得很無辜。可在辛宇看來,那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在前世,任何試驗結果,尤其是不確定危險程度且作用於人體的東西,總是要慎之又慎的多方面驗證,直到有利,最起碼是無害後才能。雖然這個世界的星術界沒有那樣嚴謹的程序,陳默儒作為一項新星術的發明人也沒意識到這點,可拿不成熟的星術成果直接發表,還造成了許多生命的沉淪,又沒有事先來句「這個有風險,嘗試需謹慎」之類的告誡,最終的後果他不承受誰承受?如果他堂而皇之地警告過,即使結果更糟糕些影響更嚴重,他倒是可以有覺得自己是無辜的。
說憤怒,或許有一些,之前兩人之間的惡劣就不說了,可之後呢?或許陳默儒真的早就懷疑辛宇是天外來客,是這個世界的必誅之類,可那也不是強制辛宇拜師的理由。而且這個師父本身有著一大堆麻煩,給徒弟帶來的,是與整個星術界為敵的身份……這麼說還是往他臉上貼金了,其實就是星術界的通緝犯。
可是,辛宇更多的卻是感到很……平靜,就像是自己的思想境界一下子提升了很多,沒有所謂的恨,也不需要所謂的怒。這一刻,他感慨自己為毛就那麼豁達,為何不再怨天尤人,難道是這輩子自己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其實,辛宇心裡很明白,只想過自己幸福的小日子,不想參涉土著世界過多,根本就是一種奢望,因為他終究是要與人交往的。如果安於貧窮困頓的佃農生活,或許這一輩子都會過得很平靜,可是,那可能嗎?達不到溫飽線的生活,沒有自己的財富的小日子,能算得上是逍遙麼?
如果當初沒有進入陳府,他也會像其他人兜售自己的物品,也會搞些先進的「發明」來換取優渥的物質條件。可是,如果貿貿然地將前世那些東西複製出來,會不會被人當成天外來客呢?說那些東西只是匠人製作,未免太自欺欺人了,因為別人的懷疑,是不需要講證據的。從這個角度來說,陳府雖然囚禁了他們一家,但在事實上卻也變相保護了他這個特殊的存在。被這個世界定義的天外來客的身份,和陳默儒的徒弟大梁國新近出爐的星術師
師,兩者之間的危險程度其實是一樣的,都是被定性為必誅的存在。那麼,既然沒什麼區別,他還需要抱怨什麼呢?
而現在,不管師父出於什麼目的告訴他這些,讓他對自己的處境有了明確的瞭解,給了他提前準備的時間,至少也讓他不至於今後萬一不幸遇戧卻死不瞑目。雖然不至於要感激,但也沒必要再怨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