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節陳家舊事 文 / 字愚自樂
四顆鵝蛋大的夜明珠灑下的朦朧如沙的光線，照的整個房間溢霧般氤氳。房間四壁連同地板和天花板都是一色素青的石面，石頭被水磨處理過，六個面如同銅鏡一般，連人的髮絲都能清晰映照出來。四顆夜明珠被這六面重複反射，變得無窮無盡一般，讓人彷彿置身繁星點點的宇宙之中。
室內的裝飾很簡單，除了位於天花板四角處的夜明珠，就只有地板中央的一個蒲團。這像極了小黑屋的房間是陳默儒修行星術的靜室，整個三米見方的空間，就像是從整塊石頭內掏出來的一般，靠肉眼很難尋找到哪怕一條縫隙。所以隔音效果極佳，遠比禁閉室更安靜。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說話會造成回音了。
「阿爹，您真的要出海？」陳涵亦的語氣很急促，牆壁的反射使她的聲音變得更加詭異。三十多歲卻沒被歲月侵襲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很是扭曲。
陳默儒盤坐在蒲團上，抬起頭看著小女兒，慢條斯理但很堅定地道：「自然。」
陳涵亦咬著牙，有些發狠地道：「阿爹是想離開大陸？可他們不是沒有趕盡殺絕不麼？難道他們又想做什麼？不行，我讓夫君……」
陳默儒笑著打斷女兒的臆測：「那件事的影響漸漸過去了，星天宗也沒有那麼蠻狠。而且我已經廢了，他們還不至於再折磨我。」
說到自己「廢了」，陳默儒好像在說其他人似的，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甚至還有種瞞天過海成功的喜悅。
陳涵亦習慣了陳默儒的雲淡風輕，所以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那麼阿爹你為何還要出海。」
「一年之前，東北天空劃過一陣流星雨。」陳默儒簡單說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話。
陳涵亦聽懂了，所以她有些激動地道：「難道阿爹是想出海尋找星石？可那已經落入大海了啊，難道阿爹有辦法打撈？」
陳默儒點點頭，很是自信地道：「雖然我已經不再是那個破空星術師，但這些年卻也不是白混的。」
陳涵亦聽父親如此說，有些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很吃驚地道：「難道阿爹已經將……」
「是不是想說歪門邪道？不錯，我的理論更加完善了。而且，這些年我還在這條路上走出了很遠，遠到你們怎麼都不會想到的地步。」陳默儒很是自傲，語氣也越說越激昂，「雖然我還沒有將新的功法練到極致，但是四十九星的高手也別想在我手上討得了好去。」
陳涵亦有些搞不明白的問道：「那麼阿爹為何還要駕船出海找星石？」
被女兒這麼一問，陳默儒突然洩了氣般道：「哎……不駕船不行啊。你也知道，當初我的星海是被入微境界的強者封禁的，星力只能靠自然恢復，冥想的作用微乎其微。到現在，我的星力也只不過達到十五星左右的掌控境界，想飛也飛不遠。而且，新功法也稍微偏礙了些。觀想越細微確實越容易掌控，攻擊力也越犀利，可是感觀範圍卻也收縮得更厲害，甚至還不如虛影境。有條船歇腳，可以讓我有更長時間尋找星石。原本我還想等小樓達到飛空境界，可以帶著我飛的，可惜這孩子資質太差了，勉強達到二十星已經到了極限，想再進步都無比困難，就他現在的星力，也就比我強點吧。」
陳涵亦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父親為何選擇搬到普裡鎮這個世界邊角，也明白為何父親對出海那麼執著。實在是大陸上的星石都被各大宗門豪族壟斷，即使天降星石，也會第一時間被他們奪取。也只有海底的星石難以尋找和打撈，才會積累下來。
可是，她依然有些不解：「阿爹，如果你需要星石可以跟我說啊，夫君他深受煉天老祖器重，求得星石並不困難，何必去冒險呢？」
陳默儒搖搖頭：「丫頭，不是阿爹要面子，我都九十二歲了，如果沒有星力，恐怕百歲大關都過不了，怎麼還會顧忌臉皮。實在是他們都不允許大梁國再出現星術師，更何況是罪魁禍首的我呢？」
「可是，大梁國大部分的國土被其他國家瓜分，如今偏安梁江東南一隅之地，而且我們陳家也將王權讓了出去，已經沒有任何東山再起的可能，他們還會在意有沒有星術師坐鎮嗎？」陳涵亦不明白為何要有這個禁令，這個疑問讓她不禁想起幼年的事情來。
那是十八年前，她還是待字閨中的少女，或者說還是沒有招郡馬的大梁國邵陽郡主。父親是晨星宗的執法長老，伯父是大梁國國王，再加上又是大好韶華光景，是被天地鍾愛的天潢貴胄，受萬眾追捧的絕代風華。
可是就在她憧憬著未來更美好的明天時，突然有一天，她的家裡衝進來一群實力強大的星術師，將父親和兩個哥哥全部擒拿住。在整個過程中，家裡的僕人稍有異動，便被血腥屠戮。父親似乎對這個情況早有預料，都沒有絲毫反抗，還按住兩個激動的兒子，若不是最後那些人準備擊殺大哥，父親掙破束縛後大喊了句：「我陳家老祖會回來的。」恐怕他們一家早已被人道毀滅了。不過，饒是對方對陳默儒的那句話很是顧忌，最後領頭的那個星術師還是沒放過他們，粗暴地給父親和沒有星術師天賦的哥哥們下了禁制，並強行帶走了出身繁星宗的母親。
當時父親和哥哥們當即癱軟倒地生死不知，嚇得他尖叫連連，還是沒走遠的母親不忍心，對那些人央求了很久，才將自己也帶走。
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自家為何會遭受如此大難。追問母親，得到的卻只是哭泣和哀歎。她們又被軟禁在繁星宗的禁地內，也無法打聽詳細事由。還是在嫁人後，才慢慢從夫君那裡聽到了事情的原委和後續。
原來，陳家的老祖宗曾是裂天境的星術師，在星河境大多去宇宙探索的情況下，可以說是當時的頂尖強者。他一手締造了大梁國，並聰明地佔據大陸的邊角之地，沒有太侵
害其他國家或者說宗門的利益，讓大梁國平穩地延續了五百多年。可不幸的是，陳家雖然紅極一時，在到達巔峰之後很快地走上了下坡路。在老祖宗傳位給太宗，閉關突破星河境界的時候，卻突然沒有任何徵兆地失蹤了。而不知道是不是老祖宗佔去了陳家的全部氣運，自太宗後，陳家的歷代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倒不是說子孫腐朽昏聵，而是沒有出現一個修行星術的資質，甚至三代之後竟然沒再出現星術師。辛虧老祖宗建國過程中沒有與其他國家多結怨仇，而且還留下了幾個達到星空境界的供奉，才使得大梁國國運不至斷絕。
而到了陳默儒這一輩，陳家突然出現了中興的希望，陳默儒小小年紀就表現出星術天賦。依靠王氏內庫的星石和老祖宗留下的感悟隨筆，不到二十歲就入了門，成了虛影境的正式星術師。可惜，陳家老祖雖然曾經強絕一時，卻礙於門規沒有留下星術典籍，使得陳默儒難以再進一步。好在，陳家畢竟是一國的王室，雖然老一批的供奉大多仙去，但還有些底蘊。由供奉引薦，陳默儒以超卓的資質被星天宗選入門牆，並開始了他輝煌的前半生。
三十歲突破飛天境，並取得宗門首席弟子的稱號，與繁星宗的掌門侄女結緣，並於次年成婚。四十歲的時的成為移山境界的准高手，並擊敗了星天宗的執法堂的大隊長，成為了宗門裡年紀最小的核心成員。雖然是核心圈的最底層，但卻是毋庸置疑的決策層。五十歲，突破四十星成為破空境界。雖然破空境界之前的修行相對來說並不太困難，但近乎一年一星的晉級速度，即使算不上妖孽，也夠得上天才級別了。雖然進入破空境界後，陳默儒沒有再續之前的修行速度，但到了五十七歲的時候也達到了四十四星的高手境界，並被準備閉關修煉金身的執法長老選為繼位者。
可是，因為星天宗並不是枝繁葉茂的頂尖宗派，執法堂不僅是對內的肅奸機構，也是對外的戰鬥部門。雖然各宗門和星術世家的爭鬥都限制在金身境以下，陳默儒也有媲美四十五星的戰力，可是，其他宗門強者也不少，即便是同齡之中，他也算不得當時第一。為了在頻繁的爭鬥中生存下去，陳默儒孜孜研究老祖宗留下的感悟和經驗，終於找到了一種提高戰力的捷徑，就是放棄冥想，直接回到最初的虛影境界的修行方法，以入微境界的修行思想來觀想實物，觀想得越細緻則對力量和星器的掌控越強，戰鬥力自然也會越強。
他的思路不能說是錯誤的，可惜，這套功法只適合提高戰鬥力，對境界提升卻沒有任何幫組，也就是說，因為放棄冥想，根本不能提高境界。這也導致了他雖然在歷次的爭鬥中得以生存，甚至能越級挑戰，但境界卻停留在四十四星好幾年年未有提升。
陳默儒嘗試到戰力提升的好處，對那種掌控隨心的快感愈加無法自拔。近十年修行下來，他漸漸形成了另一套被認為是捷徑的修行思想，他認為，只要觀想入微到一定境界或者是到極限，也是可以提升星力的，甚至直接進入裂天或星河境界也很有可能。
若僅如此，思路再怎麼歪門邪道也是陳默儒自己的事情，頂多被主流星術師視為不務正業。反正星術誕生了將近六千多年，也是在不斷大小變革中發展到如今的，而且星術界從不缺乏喜歡摸索的星術師，只要能被時間證明正確的思路，主流星術師也不會排斥吸納更好的修行方法。君不見，就壽命方面，現如今的星術師遠比古時的要長得多，而且出現入微以上境界的記錄，也越來越頻繁。當然，其中主要原因是壽命延長，獲得更多的修行時間，但也不能排除更有效率的修行模式的緣故，畢竟，境界的提升也會相應延長星術師的壽命。而陳默儒的修行方式在沒被證明是正確前，也未必一定是錯誤的，也不值當別人對他喊打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