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毒害 文 / 風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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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與燕桓和樂融融。美酒佳餚,美人起舞,阮綿坐在燕桓的身邊,努力讓自己笑起來更加自然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也只有她自己明白,此時此刻心上的慌亂其實已經累積成了山。
放手一搏,不過如此。
昨夜,在她踏出廢宮那道門回到風華宮之前,白翎匆匆攔下了她。她茫然迷惑,眼睜睜看著白翎的臉漸漸扭曲成怒不可遏又隱忍不發的模樣,到末了,他僵硬著問,「你決定報仇嗎?」
她點頭,沉默不語。
白翎又問,「怎麼報?」
怎麼報?填上這條性命和鳳臨的身份,她也要博這一次機會。阮綿咬牙不做聲,卻不想一陣冷風吹過,她微微顫了顫。白翎擺明著是厭惡的目光閃了閃,別開了腦袋,從懷裡拿出一個錦包和一粒藥丸,皺眉道:「這是本座私人替你準備的,你吃了藥丸再配上這個香囊接近你們那個凡人皇帝,三月之內他會心衰而亡。」
他這是,幫她?
阮綿詫異地望著白翎,那隻鳥的神色越發僵硬起來。他停頓片刻,氣急敗壞地扯著她的衣襟吼:「愚蠢的人類,就你這玩命的報仇法,你還想折騰到什麼時候!」
這一扯,牽動了她身上的傷口。她忍不住悶哼,臉色蒼白。
白翎一愣,不屑地鬆了手推開了她,滿臉厭惡道:「趕緊去趕緊報仇,跟我回桃花郡受罰!」
那個香囊帶著淡淡的清香,與梔子花的味道有些相近,只是這香味更加透著一絲陰氣,伴隨了阮綿整整一夜。可是到了第二夜,香氣卻散了,無色無香。
「這幾年,去了哪兒?」
燕桓的聲音打斷了阮綿的思緒,她回過神來,衝他回眸,「皇兄查不到?」
燕桓笑道:「鳳臨,你真的希望我去查麼?」
自然是不希望。阮綿在悄悄算著時間,一盞茶,足夠香囊的味兒深入骨髓。那隻鳥給的藥不可能是什麼凡間物,想來那些御醫也沒有什麼救治的法子,燕桓他……死定了。
走到這一步,不管是她自願還是如何,她已經沒有退路。燕桓的神色看起來居然有幾分和藹可親。阮綿悄悄靠近了他一些,小聲告訴他這幾年的事情:「這幾年,我流落在外,風餐露宿。一個將軍把我拐上了船,海上風浪又捲走了大船。後來我找了小船順著波浪漂流,一不小心,漂到了桃花郡。」
「桃花郡?神仙鄉?」
「是。」
「可有遇到神仙?」
「有啊。」
「許了什麼願?」
阮綿軟軟笑起來,」願皇兄……早日天理輪迴,惡有惡報。」
多行不義必自斃,他殺父篡位,殺母解屍,如果不是天理倫常讓她得以漂洋過海找到桃花郡,如果不是天理倫常讓她認識白翎和師父,這報應怎麼可能會將臨?
燕桓神色陰冷下來,他目光如刀,彷彿要把她身上的肉剜下一塊來。阮綿也只是冷眼相對,徹頭徹腦地把剛才裝出來的柔順拋到了腦後。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燕桓冷道,「收回去,我可以當做沒聽過。」
阮綿冷笑,「皇兄這是自欺欺人?」
「是。」
燕桓的回答出人意料。
他和她隔著兩步距離,近在咫尺,冷眼相對。
少頃,燕桓的苦笑才響起來,他輕道:「鳳臨,我以為五年時間你已經不再刁蠻橫行,原來你還是沒變。皇兄雖然喜歡原來的宮廷霸王居多,可是有些話,能想,不能講。」
「皇兄什麼意思?」
燕桓深沉的目光望進她的眼,輕聲道:「我想讓你留在宮裡,鳳臨,有眼,能看見皇兄有一天白髮蒼蒼。」
「有耳,能聽見皇兄叫你的名字。」
「有手,能夠抱著皇兄撒嬌。」
「有腿,能夠走到皇兄身邊。」
「有命,能夠陪皇兄一年,兩年,十年,百年。」
他歎息,「鳳臨,皇兄希望你一直完整。」
她是他的親人,天生地下唯一剩下的血脈至親。能不殺,他又怎麼會捨得奪去她性命呢?高處不勝寒,人心難料,他算計了人心得到這皇位,卻能算,不能得。
阮綿知道自己的身體一定是冰涼的。他的每一次威脅都能讓她透骨的寒,哪怕現在明知他的性命其實已經握在她手裡,她依然完全感受不到那一份真實。
他說,皇兄希望你一隻完整。他沒說的是,皇兄能讓你瞎眼,聾耳,斷手斷腳,喪命。
良久,燕桓才重新笑起來,滿眼的寵溺,「鳳臨,你許的什麼願?」
阮綿咬牙強笑,「鳳臨許了願,願皇兄……有朝一日中了鳳臨身上帶的毒藥,從此再威脅也沒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管是御醫還是鳳臨,統統無藥可救。」
殿上死寂一片,舞姬們早就散去,只留下木頭一樣的侍衛們站在兩側。燕桓緩緩抬了手,卻終究沒有落到阮綿身上,他只是沉聲道:「來人,公主抱病胡言亂語,送公主回風華宮,請御醫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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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公主抱病,自然是軟禁。
阮綿乖順地下了殿上的台階,跟著侍衛走向殿門。
出門之前她回頭望了一眼,明明是青天白日,可他宮裡卻陰瑟無比,他坐在最遠的盡頭,昏暗不可見。
一瞬間,她居然有幾分憐憫,其實,他不僅是贏家,卻也是輸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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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黃昏,殷妃帶來了衛瑟的禮物。這些東西想來都是她仔仔細細查看過的,認為無妨才偷偷送進宮來。那是個小包,包裡有一支髮釵,乃是鳳臨的娘親身前之物。
殷妃紅著眼說:留個念想也好。
阮綿帶著髮釵回了房,才下定決心折斷了那根釵——娘親身前常常帶著它,這根髮釵她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次,而衛瑟送來的這根,料子一樣模樣一樣,圖案卻有一點點的問題……釵上的花紋說不出的彆扭,像是被人從中間取了一小截又重新安上一樣,圖案斷了。
她拗斷了那根髮釵,果然看到了裡面小小的中空。一張小紙藏在裡面,細細寫著幾行小字:屬下無恙,公主放心。舊將存兵,還可一戰。藏毒髮簪,一月為約。
髮釵的另一頭中空果然藏著一顆小小的紅色藥丸。
阮綿舒了口氣:衛瑟和那隻鳥想到了一塊兒,對付皇帝,她又是名正言順的公主,當然是下毒最為便捷。想不到這個早就沒兵權的將軍還藏著一些兵力,這樣一來,等到燕桓毒發,他就能帶兵闖入皇宮,最為快捷地安定下局面吧……
只是娘親的那根髮釵斷了,委實讓人心疼。『
是夜,窗口停了一隻白色的大鳥,阮綿在吹滅燭火的時候發現了它,頓時手癢——誰知道他在那兒默不作聲停了多久?!要是她再晚發現一些,就要寬衣解帶了!
更加讓人氣得發癢的是,那隻鳥對自己的個子比普通鳥類大許多完全沒有意識,它顯然以為自己的身材夠瘦小,以為細細的窗欞能夠擋住它碩大的個子,其實不過擋住了它的腦袋。它居然還真以為她看不見它,光明正大地在觀望?
它這是學鴕鳥把腦袋埋沙子裡嗎?
「你在幹嘛?」阮綿拍桌子。
白色的身影一動不動。
「……」
……它以為,叫的不是它?
阮綿終於明瞭什麼叫做又想氣又想笑,她加快腳步走到窗欞邊,還沒開口,那只陡然發現她走近的鳥就騰空而起,霎時不見了蹤影。
……
片刻後,它緩緩落了下來,大大咧咧跳進窗戶飛到了她的床上,兩個爪子穩穩落到了被褥上。
……
片刻後,白色的巨鳥變成了白色的少年,穩穩地坐在床邊皺著眉頭看她,一字一句道:「愚蠢的凡人,我來看看你進展。」
阮綿乾笑,關窗,關門:到底是誰愚蠢?!
「愚蠢的凡人,你這是不理本尊?」
「……用過香囊了。」
阮綿吸氣,微笑。忍,必須忍,好歹那毒藥還是他給的,她不能那麼快就翻臉不認人出手揍他不能不能……就算他再怎麼欠打也不能,不能……
「愚蠢的凡人,跟我回桃花郡。」
「不行。」阮綿拒絕。
「你這是看不起本座的藥?他不可能活著的,走吧。」
「不行。」阮綿皺眉,「百靈鳥,我是華邵的子民,死了皇帝會引起動亂,我想看華邵平定騷亂後離開。衛瑟將軍說一個月後有所行動。」
白翎跳腳,「你要當皇帝?」
「不是,我還有個皇叔。」
白翎瞪圓著金燦燦的眼睛想了一會兒,終於理清了凡人皇位的關係,「那關你這愚蠢的凡人什麼事?跟我走。」
「不走。」還沒安定,她怎麼能放心走?
某隻鳥的眼睛瞪得已經泛了白,氣急敗壞,「你這愚蠢的凡人!你聽那個衛瑟的還是聽我的話?!」
狂風驟雨。
阮綿在很久之後才小聲答了一句,「當然是衛瑟。」
結果是——那隻鳥暴怒奔走。
天明時分,殷妃愁眉不展地帶了個消息回宮,她說,陛下抱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