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拜師 文 / 風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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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被帶到了內殿的最深處,那兒有一段盤桓著的枯樹枝椏,枝椏攀附在白玉壁上,說不出的詭異。她不喜歡拉著琉球的手,幾次甩開,卻被她用力拽在手裡。
琉球說:「綿綿,這裡有許多陣法,你不跟著我走會有意外。」
阮綿這才安靜下來,跟著琉球繞開那些枯樹枝椏,拐了幾道彎,進到了一條寒冰一樣的通道裡。明明沒有等,這裡卻有許多會發光的東西,乃至於腳下的白玉都彷彿是帶著螢光的……有許多光暈一團接著一團,飄蕩在通道裡,就彷彿……遊魂一樣。每一個都會變幻成不同的事物,卻無一例外有一張猙獰的臉。
阮綿嚇得縮到了琉球身邊,抓著她的手腕問,「這些飄著的是什麼?」
琉球輕輕搖頭,「我看不到的。」
「你不是可以看……」
「我不知道天宮裡有多少東西是我們看不到的,綿綿,你要是不說,我再過千年都不知道這裡有其他東西……」
阮綿悶聲不響了,只是拽著琉球小心地繞開哪些奇怪的東西。原來,這才是封印她們眼睛的真正目的。天宮裡有許多東西是不能被看到的,只是姜華沒有把不該讓人看到的東**起來,而是……乾脆毀了人的眼睛。
阮綿在過道的盡頭見到了一片虹光,虹光過後是一片蔥鬱……這兒也許是冰山的後面,也許是另一個世界,她小心翼翼踏上了碧綠的草地,慢慢地前行著,直到一棵參天的金黃大樹在她眼前漸漸顯露。
神樹?
這一棵樹她曾經傻乎乎看了一個月,它的每一條枝幹她幾乎都能描繪出它的方向,錯認不了——神祈峰上的神樹怎麼會到了這兒?!
站在神樹下的人一襲紅衣,鮮亮無比。是姜華。
琉球朝著前方盈盈一俯首,輕聲道:「尊主,人帶到了。」
她拜的卻不是姜華,而是……一片空地。阮綿心上一緊,想起了之前她說起過的神侍們看不見的東西中姜華也在內,她拽著她換了個方向,讓她面向姜華。
「下去吧。」
「是,尊主。」
琉球的身影從過道上消失了,空曠的室外就只剩下阮綿和姜華綿綿相對。阮綿握緊拳頭狠狠瞪著他,眼睜睜看著那個紅衣黑髮的人漸漸露出了一抹笑。
他不言,她偏不開口,哪怕是傻傻站著也比莫名其妙惹火了他,讓他挖了她的眼睛好。
於是,兩兩沉默。
狂風驟起,金葉又被吹落了一地。地上鋪了一層金燦燦的葉子,阮綿拿腳踩了踩,清脆的碎裂聲立刻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姜華的聲音。他說:「路上看到了什麼?」
阮綿想了想,如實回答:「飄著的東西。」
「有多少?」
「三步一個。」
姜華微微一笑,緩步到了阮綿面前。阮綿傻傻看著他,一時間忘了心跳——他很好看,她只能找到好看兩個字來形容他,可是怎麼個好看法,卻同樣沒有言語來形容。再然後——她被摸了腦袋。
……放開。
姜華的眼看不到光澤,漆黑的眸彷彿能把光吸進去。阮綿用了晃了晃腦袋,陡然間腦海裡一片澄淨——如果他不能救人,如果他不能殺人,如果他不能出去,那……
「眼睛不疼?」
「……你想幹什麼?」阮綿趕忙摀住了眼睛,「現在不疼,你別想把我的眼睛也挖了!」
「不疼啊……」
姜華輕歎一聲,言語間帶了一絲怪異,他說,「我不封你眼睛。」
不封眼睛?阮綿悄悄鬆開了手,見著的是姜華站在神樹下衣袂飄揚的模樣。她摸了摸自己被他撫過的額頭,那兒有一點點燙,不知道被做了什麼。
也許是一時衝動,也許是謀劃已久,她在遠處靜靜看著那個被尊為神的人很久很久,末了,輕輕跪在了他身後。
「你能當我師父嗎?」如果你不能幫我殺人,如果你不能幫我救人,那麼,你可以教我去救人,教我去殺人。
姜華沒有回頭,甚至是袖擺都沒有移動一毫。
阮綿重重地把頭磕了下去,揚聲開口,「姜華尊主,請您收我當徒弟!」
磕頭,最重要的是磕得有聲響。阮綿摸了摸腳下的綠草地,狠狠心用力磕下去。一下,兩下……誰說草地不疼的?誰說草地不會出血?可是無論她磕得多實在,姜華卻始終沒有回頭,她昏昏沉沉瞇了一下眼睛,抬頭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姜華的身影。
神樹留下了他最後一句話,一遍遍地重複著:你能跪多久?你能跪多久?多久?
阮綿在那兒跪了整整三天。三天三夜,滴水不進。等到第四日清晨,她才又見到了姜華。她張張口,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徒然地看著他。
姜華淡道:「不叫師父?」
阮綿驚訝地瞪圓了眼,良久,她才發現自己哭了,眼淚鼻涕一塊兒流。她拿髒兮兮的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淚,用力磕了個頭,「阮綿見過師父。」
千百年後,當阮綿再回到天宮,那時候神樹已經凋零,只剩下一截枯木枝,這一聲「阮綿見過師父」卻一直被枯樹枝椏保留了
了下來,一遍又一遍,響徹千古。那時候,她拉著那個叫姜華的人的手狠狠咬了一口,最後被敲了一記不輕不重的腦門。他笑著擦去她的眼淚,揉亂了她整個腦袋上的頭髮。
而此時此刻,姜華卻只是淡淡一笑,他說:「給你三個時辰,三個時辰後來前殿。」
*
三個時辰,是洗漱還是睡覺?
回屋的路上,阮綿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回到屋裡,琉球已經在那兒久候,她瞧了一眼髒兮兮的衣服,泥濘的頭髮,最終身體幫她做了決定。她癱軟在了床上,睜不開眼動不了腿,直接睡死過去。
琉球的狼狽的聲音聲聲在耳:
「綿綿,洗洗啊……」
「綿綿,髒的……」
「綿綿,至少換身衣服啊……」
三個時辰後,阮綿原裝出現在了前殿,凌亂的帶著草屑的頭髮,髒兮兮的白色衣衫,還有散亂的神情。
姜華皺了眉。
阮綿衝著他咧嘴笑了笑,撓頭。
姜華溫涼道:「沒洗?」
阮綿尷尬道:「睡了。」
姜華坐在外殿的高座上居高臨下,阮綿越發覺得自己就像汪洋大海裡的一顆小蝦米。再大的風浪小蝦米都不怕,可是小蝦米卻不能待在空曠的沙灘上,太陽一曬,小蝦米就成了蝦干。
她阮綿現在就是一枚蝦干,被姜華的目光燒烤得。她磨磨蹭蹭不想靠近,最後還是灰溜溜到了座前,乖乖叫了聲,「師父。」
姜華的眼裡是沒有光澤的,只是被他疑似溫和的目光盯著……阮綿還是習慣性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嘿嘿,師、師父……」您想幹什麼?
姜華的手在她眼前一晃,髒兮兮的衣服頃刻間恢復了白皙,他輕道,「你叫阮綿?」
阮綿撓頭,「這個……」
姜華不言,只是略略低了眉。阮綿卯足了勁兒撐起來的小破膽噗通一下,破了。她乾咳道:「鳳、鳳臨。」
一出口,她就呆了。華邵國公主鳳臨,這個名字四年前被封在了記憶裡,她以為她會永遠守著這個秘密直到大仇得報,卻不想只是短短四年時間,它已經陌生無比,就彷彿是別人的名字一樣。
姜華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他只是略略低眸沉思,片刻道:「就叫阮綿吧。」
阮綿舒了口氣,「是。」
阮綿最終在姜華身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站到了他的身側。也許是已經承認了她這個徒弟,姜華並沒有表現出一絲怪異,他默認了她的跟隨,默認了她站在他身邊。
一切順利得有些……讓人不安。
她按捺住心裡的不安,跟著姜華又到了那個綠草如茵的內殿中的內殿。姜華在前面走,她在後面看著他飛揚的衣擺努力跟著。最後,他停在了一道瀑布之前。
阮綿開始腿酸,腿軟,頭暈目眩。
瀑布!這真的是瀑布!水的!又高又是水全是水!!誰在這個天宮上面搞了個瀑布啊混蛋!!!
姜華已然踏在了瀑布邊,回頭看她,「怎麼,不過來?」
阮綿在十丈以外哭喪著臉勉強站立著,用哀求的目光包裹著姜華——笑、笑話……到神祈峰那個鐵索橋她還是靠秦思作弊才過去的……這個瀑布邊……不僅高還有水!
「阮綿。」
「是……」
「師父的第一個命令,你打算違抗?」
「我……不敢……」
姜華的聲音帶了凜冽,他道:「是不敢過來,還是不敢違抗?」
阮綿顫顫巍巍站直了身子,手腳都在發抖。她一步一步靠近姜華,靠近那不知道有深的瀑布——
姜華的聲音在混沌中響起,「懼高,如何修仙?」
阮綿心服口服,咬牙前行——秦思沒能下得了狠心做的事情,姜華能。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所以秦思是人,姜華是神。
而她,想要克服她最致命的缺陷,只能由她的師父才能逼迫,只有姜華能。
「過來。」
姜華的身形被夕陽剪成了一抹艷霞,明明冷漠的聲音卻如同蠱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