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瑤山歪傳之花開千年

正文 第14章 克服 文 / 風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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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

    那個人只用了短短兩個字,阮綿卻走了很漫長的十幾步。瀑布邊上嘩嘩的水聲越來越響,十幾步後已經成了震耳欲聾。她兩腿發抖,一顆心提到了喉嚨眼,眼睛也漸漸模糊起來。不知道是水汽還是暈眩,週遭的一切都混沌起來,成了茫然的白,唯有瀑布邊上那一抹紅鮮麗依舊,彷彿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顏色。

    瀑布邊有一塊小小的石頭,阮綿歷盡千難萬險終於到了那兒。她抬起頭朝著姜華露了一個蒼白的笑,「師父……」

    姜華卻沒有任何神情,他身形一動,掠到了瀑布內的另一塊石頭上,「過來。」

    阮綿的魂飛去了半條——那塊石頭真的是在瀑布上面!它和她腳下的石頭隔了三四步的距離,跨不過去,只能跳過去。

    「師父,我……」我會沒命的!

    姜華淡道:「你大可以回瑤山。」

    阮綿不吭聲了,她的嘴唇早就被她咬出了血,手腳也冰涼。那個石頭近在咫尺,對她而言卻是遠在天涯。她站在瀑布邊渾身顫抖,卻不敢再說一個不字。也不知隔了多久,她才下定了決心,奮力一跳——

    她站在了瀑布上面,水拍打在她的腳上一絲絲的疼。左側是奔流不止的瀑布,右側是萬丈深淵,她站在小小的石頭上渾身僵硬,還沒來得及凝神去看姜華,卻已經聽見了他的聲音。

    他說:「過來。」

    他已經站在了瀑布中央,紅衣沾了水,衣擺濕漉漉的。阮綿看得模糊,還沒來得及下定決心往下跳,忽然身子一輕,她居然直接到了瀑布中央!

    腳軟。

    胸悶。

    水聲滔天。

    她在一片混沌中聽到姜華低柔的聲音,他說:「自己回前殿。」

    「師父……師父!」

    紅衣消失在了瀑布上,阮綿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萬劫不復的位置上——離岸邊還有數十丈的距離,她必須從一塊塊石頭上跳到岸邊……短的兩三步,長的五六步,稍稍不慎,就是萬丈深淵!

    她抱著膝蓋蹲在瀑布中央,渾身濕透,瑟瑟發抖。太陽已經到半空中,不一會兒就偏向了西。

    如果天黑了……

    阮綿不敢想像,如果天黑了會如何,她會在這冰冷的水中待到明天天亮嗎?還是晚上受不住戰慄跌下深淵?

    她哆哆嗦嗦站起了身,瞧準了最近的一塊石頭,豁出命去奮力一跳——安全落地。緊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原來豁出去的次數越多,就越麻木。

    黃昏時分,她回到了前殿。

    姜華坐在高座之上,宛若雕像一般。阮綿乖順地跪在了他跟前,軟軟糯糯喊了聲,「師父。」

    「還怕麼?」

    阮綿搖搖頭,軟聲答,「不知道。」她的確不知道自己還怕不怕高,先是驚恐,後來是麻木,到最後她是玩命一樣地輕輕鬆鬆在石頭上跳躍。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最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是摔死啊……

    姜華低眉打量著她,片刻後微微皺了眉頭,「髒。」

    阮綿順著他的目光瞧見了自己的衣服,本來乾乾淨淨的白衣現在已經泥濘不堪,濕漉漉地耷拉在身上。她原本就挺亂的頭髮估計已經成了水鬼模樣,正一滴滴往下淌著水。神殿上,她過來的一路都濕搭搭的。也難怪姜華見了要皺眉頭。

    「嘿嘿。」她唯有乾笑,當著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的面擰了一把衣袖。嘩啦啦,水聲響起,那個人的眉頭皺得更緊。

    「去洗乾淨。」

    阮綿迷惑地瞪眼,「師父,你不是能一擺手,唰地一下弄乾淨嗎?」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樣,只一下她就從個泥猴變成了天鵝,幹嘛還費力氣洗?

    姜華沉默許久,答:「障眼法而已。」他伸手一揮,原本只是濕加一些髒的衣衫頓時沾滿了泥巴,擺明著是前幾天的污漬。

    阮綿瞧了瞧,別過頭去。

    敢情他只是為了自己看著順眼啊混蛋!

    *

    天宮有日出與日落,卻沒有春夏秋冬。前殿寒冷,後殿卻四季如春。阮綿一直想不透這是為啥,直到那天琉球帶她去了後殿神樹後兩三里的一個地方,她才瞭然,為什麼同一座島上溫差如此之大。

    那兒有個溫泉,地底的熱浪炙烤著那一汪深潭,水汽繚繞。她在那兒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穿戴整齊去見姜華。彼時姜華正在神樹下面仰頭望著天,神色安靜如同剛暮色晚林。他的紅衣在金葉的映襯下瑰麗無比,水袖如雲。阮綿呆呆站了足足一盞茶,腦海裡只剩下兩個字:神祇。

    師父啊,她在心裡悄悄念,眼睛怎麼都捨不得挪開。這是個讓人只是看著就驚心動魄的人,她的師父。

    阮綿懷疑自己又站到了懸崖邊上,她不敢靠近,彷彿……彷彿只要再向前一步,心臟就會從胸腔裡跳出來一樣。凌亂的,失律的,有力的心跳,目光黏在他身上怎麼都移不開……就像是在最餓的時候見到了肉骨頭一樣。

    當然,她不是小狗。她在邁開步子的時候狠狠給了自己一拳,小心翼翼到了他身邊,仰起腦袋,「師父。」

    姜華的目光掠過她濕漉漉的腦袋,「可學過人間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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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阮綿抓耳撓腮,「一點點。勉強可以打得過小混混。」

    「小混混?」

    「是啊。」

    姜華的眼裡劃過一絲疑惑。阮綿用力眨了眨眼睛,揉了揉又掐了自己一把,終於確定她這無所不能的師父終於碰到不瞭解的東西了!那麼高高在上的神仙,難怪不知道人間的事情額……

    姜華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似乎想問,卻又猶豫不決該不該問,於是眉頭鎖得更緊。

    這可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觀啊奇觀!阮綿憋著笑,乾咳幾聲,咧嘴嘿嘿笑,「師父不知道小混混是啥麼?」

    「不知。」姜華皺眉答。

    阮綿瞇眼笑,「那,徒兒演給師父看?」

    姜華不語,居然頷首默認了。

    這……阮綿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姜華不高高在上的時候居然有一兩分的溫良,看起來很軟很好搓圓揉扁的樣子啊……她被某些奇怪的情緒趨使,她壯起膽子昂首挺胸,伸手夠到姜華的下巴一挑,「嘿嘿,小模樣不錯嘛,給爺笑一個。」

    冷風過,徹骨的涼。姜華的目光涼如水,沒有絲毫光澤。

    阮綿徹頭徹腦清醒過來,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想死。

    ……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失手調戲上仙找死啊!

    「師、師師師父……」

    「那個,我……不,徒兒是一時沖、沖……」動啊!

    「你在做什麼?」

    「……」

    良久以後,姜華依舊沒有什麼表示。阮綿發現自己躲過了一劫,心跳漸漸恢復正常。死裡逃生,心驚膽顫,浴火重生啊!

    姜華站在樹下,把手放在神樹上閉眼凝神。阮綿不敢動,只好乖乖陪著,時光一點點流逝,姜華卻一動不動。她按捺不住,悄悄學著他把自己的手也放到了神樹的樹幹上,閉上了眼。

    昏暗僅僅只保留了片刻,片刻後,一股暖意從樹幹傳來,阮綿發現眼前又能看見東西了!只是,那兒並非天宮後殿,而是……神祈峰?

    「師父?」她慌亂地四處尋找,卻發現他正站在自己身邊。「師父,這裡是……」

    「別分心。」

    「是。」

    這裡是神祈峰,阮綿當然記得。可是天宮能直接到神祈峰嗎?她小心翼翼挪動了腳步,腳下柔軟的觸感彷彿是在雲裡,絕對不是看到的草地。這是……幻覺?

    「緋色,你真的決定出去麼?」忽然,一個軟軟的聲音傳來。

    阮綿驚訝地發現,從木屋裡出來的居然是久違的緋色和堇憐?堇憐還是一身藍衣,而緋色,已經換上了一身白衣,她背著個行囊行色匆匆,最後拐了個彎繞到了神樹下,正眼對上了她的目光。

    可是,她好像什麼都沒看見。

    「緋色?」她伸出手去,卻從她的胸口穿過。

    緋色緩緩在神樹前跪下了,雙收合十,輕聲開口,「神樹,你站在這兒千百年了,一定見過許多候選的神侍生老病死在這兒對不對?綿綿已經上天宮,我為什麼得得留在這兒老死?」

    「神樹,秦掌門傷重,瑤山沒人能人守衛,我是他直系的師妹,我下神祈峰您不會怪罪對吧?」

    「就算你怪罪,我也要下去!」

    她拍拍身上的塵土,又背起了包裹,卻被堇憐一手拉住了。

    「緋色……神祈峰不能沒有候補的神侍留守,你……」

    「堇憐,你這是愚忠。」

    「可是,可是……」

    「秦師兄要是有個好歹,瑤山的安危怎麼辦!」

    話音剛落,緋色就一躍而起,從鐵索橋上掠身而過——堇憐一直目送她到看不見她的身影,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難道綿綿真的是師尊的劫難?」

    阮綿狠狠抖了抖,忽然一陣炫目,眼睛刺痛。她摀住了眼睛,好一會兒才平息下疼痛睜開眼,入目的是神樹,和天宮後殿。

    姜華輕道:「這是你的極限,再下去你會瞎。」

    「師父……」阮綿站起身來,仰頭問姜華,「我對瑤山來說,究竟是不是劫難?秦思他是真的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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