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滿城 文 / 西雲著陸
第二章離鄉
婁小玉跟著趙阿嬤一行人又走了幾個南方的村子，五月初開始往北走，聽護衛說要返程了，好像最後要一直走到最繁華的京城。走了一段村子之間的小路後，幾輛牛車和馬車就轉上了官道。
被買來的都是小哥兒，大部分人都是坐牛車的，看起來都是農家孩子，穿的都不太好。總共有六輛牛車，四輛馬車，婁小玉坐在第二輛牛車上，每輛牛車上都有七八個十六七的年輕小哥兒。每輛牛車上加上趕車的有四個青年漢子，身材壯碩，應該是管事護衛一類的吧。這幾天聽這些漢子閒聊說，那四輛馬車上全是這次買來的非常標緻漂亮的小哥兒，還像還有官家犯事發賣的大戶人家的哥兒。這些漢子為了看漂亮哥兒都搶著趕馬車。
這一路上，白天趕路，晚上在客棧租通鋪，這麼多人完全可以住下，通鋪屋子裡都是被買來的哥兒，環境有點髒而且外面上鎖，怕有人趁著晚上不注意逃跑。畢竟是要被賣掉換錢的，住的條件不太好，但飯食上一天兩頓飯還是管飽的。小哥兒天生體弱，不如漢子禁受苦，還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被家人賣了傷心難過，也不知道自己要被賣到什麼地方，為奴為婢還好，要是賣到尋歡作樂的地方那真是沒有活頭了，還不如死了算了，所以一路上總有小哥兒病了，如果大夫開藥治得好還好說，那些有幾天沒好的，趁著還沒大病就會在當地賣掉，當然馬車上的小哥兒不管病得多重都不會中途被賣，人也不可能全都帶到京城去賣，京城裡還有同行，競爭也大，京城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吃下，就這樣靠近北方後大概每走三四個城都要賣掉四五個人。
中途還是有逃跑的，也有被抓回來的，當然被抓回來的還挨了趙阿嬤一頓打，既讓人疼還不會留疤。婁小玉坐的牛車上就有一個人在途經霍城的時候成功逃跑了，那個小哥兒叫英哥兒，假藉著水土不服拉肚子去了醫館，打暈了大夫，從醫館後門溜走了，趙阿嬤不光人丟了還得陪大夫一筆錢，回頭就沖婁小玉這些人大發雷霆。從那以後不管誰病了都是請大夫到車隊這兒來看，如廁都有人跟著。
婁小玉覺得那個跑掉的英哥兒除非在霍城城外尋個深山嫁給山裡人，並且不再出來，也就那裡的路引查的不嚴。不然賣身契還在趙阿嬤手裡，就是逃到像婁家村那樣的小村，也是會被村長查出來送到官府的。在大雍國路引制度很嚴格，以前經常有他國奸細冒充本國落難子民，融入雍國境內，把雍國情報傳出去。為了杜絕這種事，凡是離鄉者必須有路引，通關進入別的城還要有通關書，不然一樣會被抓起來嚴辦的，若被認為是奸細，立即斬立決。
也不知道英哥兒是幸還是不幸，他以後可以掌控自己命運，但是前路太危險。聽說山裡人太彪悍，還有的哥兒被家裡的漢子打死，英哥兒又沒有家人護著，婁小玉只能向佛祖祈求英哥兒諸事平安。
又走了兩個月，到了離京城還有五座城的滿城的時候，婁小玉也要被賣掉了。婁小玉得了風寒，不是因為他身體虛弱，是因為到滿城的前一天晚上，睡在他旁邊的小哥兒半夜睡迷糊了，搶了他的被子。婁小玉就穿著單衣睡了一晚上，燒得迷迷糊糊，冷了一晚上都沒被凍醒，就縮著身子睡著。早上等人都醒了，除了之前一個病的，就婁小玉沒醒。
他旁邊的那個哥兒早上醒來看見自己蓋著婁小玉的被子，自己的被子在旁邊堆著，觀察四周沒人注意，心虛的把婁小玉的被子還回去，也沒敢聲張，怕被趙阿嬤打。
趙阿嬤來帶著人挑這次要被賣的哥兒，看到婁小玉病了，還得的是有傳染性的風寒，只好盡快把婁小玉賣出去，怕他把其他人傳上。這可快到京城了，京城的價格可比在這貴一倍。要是傳上一個兩個的，那就損失不少呢。
原本趙阿嬤沒打算這麼早把婁小玉賣掉，婁小玉和馬車裡的哥兒自是比不上，可在剩下的小哥兒裡也算數一數二的了。婁小玉長得肖父，右眼角的紅痣襯著大大的杏眼特別水靈，皮膚白嫩，身條玲瓏小巧，臉上一笑還有倆酒窩，除了性子不太溫柔，其他都還好。這要帶到京城不說大賺，可也能小賺一筆。
為其他人著想，現在只能把他賣了，要是因小失大，自己肯定會悔死。
「昨天誰挨著這個病的睡的？」趙阿嬤對著眾人問。當然，你不能指望一個人伢子叫得出每一個注定了被賣的小哥兒的名字，再說他們滿打滿算相處了也沒超過三個月。不過哪個哥兒在哪買的，賣身契是哪一張，趙阿嬤還是了熟於心的。
半夜搶婁小玉被子的那個哥兒嚇了一跳，怕趙阿嬤知道了找他算賬，就沒敢吱聲。另一個挨著婁小玉睡的身穿粉衣的哥兒走了出來。趙阿嬤見走出來的就這一個人，不耐煩地說：「還有誰，快站出來，別耽誤時間。」
這次那個哥兒知道躲不過了忙哆哆嗦嗦的站出來：「還有…還有我。」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瞄著趙阿嬤的動作。
趙阿嬤看他那個樣子也沒搭理他，以為他猜到了自己為了怕傳染，要把睡在婁小玉身邊的人也一起賣掉，才害怕成那副樣子。
趙阿嬤這次販賣的哥兒到現在還剩下二十三個，他打算只留下十五個，其他的都賣給滿城伢行。雖說賣給伢行會比直接賣給買主便宜，但能省下不少時間，賣完這次後車隊就加快速度直奔京城。現在是七月，最好八月到京城後再休整一個月，趕上賞花大會有錢的人多，這些哥兒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到了伢行，放下挑出來的八個小哥兒，拿好銀錢，再去衙門交接好契，趙阿嬤一行人就上車走了。至於伢行怎麼處理這八個人，就不關他的事了。
原本滿城伢行看婁小玉燒成那樣不想收，最後趙阿嬤把價錢又降了一半，算是半賣半送的把婁小玉送出了手。價錢降下來，滿城伢行也就同意了，把婁小玉單獨放在一個屋子裡，防止染上別人。當然這些事兒婁小玉都不知道，下牛車還是別人把他抬下來的。
三天後就是滿城七月十五大集，到時候這些小哥兒會和伢行裡其他被買進來的小哥兒和漢子，一起被送到集市邊如意街上專門劃出來的空地上公開競賣，價高者得。
這天一大早，婁小玉連同所有人被送到租好的空地上，等待買主。
如意街位於西街尾端的如意胡同裡。這塊空地說是挨著集市，其實離集市所在的西街還有一段距離。順著如意街往西走十五丈是這塊空地，再往西走三十丈遠就是賣牲畜家禽的。那些空地是逢年過節戲班子、雜耍賣藝的表演的地方，在不過節的時候就租給伢行和賣牲畜家禽的掙倆錢。
婁小玉的風寒症這兩天又有點加重，中間斷斷續續醒過幾次，他知道自己得了和阿嬤一樣的病。這幾天夢裡一直夢到阿嬤，夢裡的阿嬤給他做最愛吃的炸蕉葉，還溫柔的幫自己梳頭髮，輕輕摸著小玉的頭滿臉自豪的誇自家小玉是最漂亮的哥兒，阿嬤最喜歡小玉了。在這裡他再不是家裡那個必須懂事的婁小玉，他現在就是阿嬤身邊，會撒嬌永遠不想長大的玉哥兒。婁小玉不想醒，醒了就沒有阿嬤了。
滿城伢行的管事是個漢子，叫馬中。馬管事本來就是貪便宜才買下的婁小玉，如今見他病不僅沒好還越來越重，不禁後悔死了。原本還想讓婁小玉再養一段日子，以後再賣，如今看他病成那樣，真怕他燒成傻子。還不如今天帶到集市上，雖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婁小玉病了，但如果自己要價低些，沒準就有人見婁小玉長得漂亮把他買走。就是可惜了自己這幾天搭進去的湯藥，不僅沒賺還虧了那麼多，下次再有這樣的，他死活是不收了，便宜哪是那麼好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