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文 / 讀讀
花破月的心漏跳一拍。
「是啊,六王爺說我都有賞,你肯定也有大賞。」
「……那末,請朝廷為花家平反,可以麼?」
雙胞胎皆是一顫。
「應該,是可以的。」沈寧認真回答。
「那就求吧,賞賜。」韓震注視著手中瓷杯道。
花破月握著玉珮的手一緊,輕輕搖了搖頭。
沈寧見狀,再接再厲,「可是你別忘了,要是大花恢復了花將軍府千金的名號,你一介草莽可是高攀不上的。」
韓震久久不語,他知道花破月在裡頭。他先回了鏢局,不見她人就知她來了李府,一進屋子就知屏風後裡有三個人。
小花也不由緊張起來。
「由她罷。」韓震終是沒有說出什麼甜言蜜語。
一滴淚水悄無聲息地掉在床沿。
這兩人……到底是何苦。沈寧完全理解不了,分明兩人都愛得死去活來,卻非得要限在條條框框之中。
「……誰要你去求。」花破月忍住哽咽,倔強地開口,「我才不稀罕。」他本是江湖中恣意瀟灑的俠士,何曾向誰低過頭,她不要他為了她向天廷屈下高傲的頭顱。
韓震下顎一緊。
「你這姑娘,人家一片好心,怎麼說話的。」沈寧有眼色地幫師父說話,「這時候道個謝會要你的命嗎?」
沒料到她站在他那邊,花破月一時氣惱,抬起紅通通的眼瞪她一眼。
「瞪我做什麼,我可是傷患,別把我瞪嚴重嘍。」沈寧插科打諢。
「真想撕了你這張嘴。」花破月惱得低喝。
韓震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他的嘴角勾起了難得的笑弧,他這不掛名的徒弟,還算孝順,「我還得去趟府衙,回頭再來接你。」
他將瓷杯一放便起身往外走,沈寧叫住了他,「你還得守著白雲山麼?」
「不必,下午將山上翻了個遍,今時已將人手撤了。」
「哦,大花讓你注意安全。」
「誰說了?」花破月急道。
韓震看向屏風處,失笑搖了搖頭,大步走了出去。
「怎麼,馬上要恢復大小姐名頭,就翻臉不認人了?」韓震走後,沈寧瞟向她。
花破月冷笑一聲,面向她一甩水袖,「你當我是什麼人?我早就想好了,有朝一日能恢復花府名聲,花家大小姐斷是不復存在,將府裡只有一個清清白白的二小姐。」
「你……」沈寧不料她居然對自己絕情至此,「你就那麼看輕自己,在我看來,花破月從來不負將府大小姐之名!」當年發配雲州的她是以何種代價墮落風塵,換得了花弄影的清白,終是跪求子軒將其買回家中當了奴婢。她不知其中辛酸,卻也知是花破月一生之痛。如此堅韌美麗的女子,如何擔不起旁人仰視?
花破月注視著沈寧。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從頭至尾對她沒有一絲輕視之色,始終視她為摯友,她一直是那麼地……感激。
「謝謝你,寧兒,我花破月今生有你這個至交,足矣。」她身邊已經有弄影,有寧兒,就不能再貪心得到……倘若那麼貪心,會遭天譴的。
「說不通啊……花破月這女人,脾氣怎麼就那麼倔……」隔日大清早,換了一身輕便男裝的沈寧提了個小籃子慢慢悠悠地自街道穿過,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她著實想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不急她都替他們急。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彷彿還有煙和血的味兒,青石板路上清洗不去的血跡,提醒著那夜殘酷的血戰。倖存的人們忙著重建家園,沒人出來營生叫賣。沈寧拖著依舊疼痛的身軀,剛穿過府衙後門,就聽見身後有人從門裡出來。
「快快快,趕緊抬到亂墳崗裡一起燒了。」一人壓低了聲音道。
「哎,知道了。」
隨即一胖一瘦兩個差役抬著一副死人擔子自沈寧身邊快步而過,沈寧本不想再插手這些事,轉念一想莫非是曹榮的屍體?她喊道:「差爺,留步。」
衙役回頭一看,竟是男子打扮的李夫人。
「李夫人,是您哪,怎地大清早出來走動?」兩人頗為恭敬地問。放慢了腳步,也沒停下。
「是呀,有點事兒,」她上前兩步,低壓聲音問道,「死者是誰?可是曹榮?」
「不是,這是克蒙人。」
沈寧鬆了口氣,想起什麼似的又問道:「怎麼城內有克蒙人?是細作麼?」
與沈寧並排的胖差役看看四周,小聲回道,「是不是細作小的不知,不過這傢伙死得慘,渾身的鞭傷,口中塞著異物,還被五花八綁地塞在木箱中活活悶死。」
「什麼?在哪兒發現的?」
「是在安置努兒瓴的客房裡頭。」今早兒游夫人令小丫頭徹底打掃客房,小丫頭打開木箱差點嚇死。他們趕過去時屍體早已僵硬,渾身惡臭。
「努兒瓴著實暴.虐,連本族之人也不放過。」走在前頭的瘦差役恨極地道。
口中塞異物,五花八綁……沈寧皺眉沉思,看向擔子中那「一團」屍體,突地問道:「那他的下身……」
&nb
sp;胖衙役尷尬道:「夫人切莫問,污了您的耳朵。」這夫人可真是百無禁忌。
看他神情她就知道了答案,這個努兒瓴不僅有人格障礙,居然還是個s.m性.虐.者。丫的,古代真是變.態的天堂。沈寧在心裡腹誹。
等等……難道曹榮也是被……沈寧突發其想,可是如果被這樣那樣了,他就更沒道理幫努兒瓴了。她難道真因輕率的言語而害了一個人嗎?「你們有沒有曹榮的消息?」
「這……」胖差役猶豫了片刻,才壓低聲音道,「小的聽說曹榮從傷兵營逃走了,王爺得知消息發了雷霆,說是要問責游大人哪。」
「曹榮真是細作麼?」
「小的哪裡知道這些,不過曹榮平日裡冷冷淡淡,一提及克蒙人卻是恨之入骨,若是作戲,那就太像了。」
沈寧眉頭皺了起來。
心事重重地出了城門走上白雲山,沈在半山腰一塊還未立碑的新墓前停了下來,輕撫過墓磚上的枯葉,微微一笑,「看樣子他們並沒有打擾到你呢。」
她放下籃子,從裡頭拿出三個小酒杯,一齊橫放在墓前,一一斟滿,然後用火折子燒了些紙線,做完這一切後她將酒緩緩灑進土裡,坐在了讓人跪拜的石板上。
「是不是很納悶我這幾天都沒來看你?說出來嚇你一大跳,克蒙人想襲擊雲州,咱們把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很厲害吧?」她輕鬆地向躺在墓中安眠的男人講述新鮮事,「娘沒事,爹和子軒還沒回來,估計他們回來了也沒事兒了,因為皇帝派了一個王爺和一個大將軍過來,不僅救了雲州,還殺到他們地盤去了,難保你們廣德皇帝……啊,扯太遠了。」
沈寧笑笑,「我不會亂說話的,你放心,我這兩天二病犯得夠多了,不自量力說得就是我這種人,昨天我就受了教訓,被一個瘋子打得吐血,痛得我那個……*。你別看我皮糙肉厚,但是真的很痛啊……」
沈寧明明是笑著說的,可是不知不覺,她的眼淚卻順著臉頰落了下來,「我以為我膽子很大,可是昨天我真的很害怕,原來我是個膽小鬼……」
她抽泣著,不停地向那人傾訴,「還有,我也許因為不經大腦的言語害了一個人,我怎麼能,讓一個無辜的人背了冤屈逃亡……我算什麼……」
說著說著,她泣不成聲,在這格格不入的世界經歷了種種沉重,惟一可以依賴的人卻撒手人寰,她就像飄浮在空中,跌跌撞撞沒了方向,可是在眾人面前還得佯裝堅強。
微風沙沙地吹過山林,拂在身上的卻終不是那雙溫柔的冰涼的手。
突然,林中一陣急速的沙沙之聲,沈寧聽到一聲厲喝:「夫人小心!」
沈寧一雙淚眼迷茫中帶了一分警醒地抬了起來,舉目卻不見人蹤,一低頭只見一條翠綠青蛇被兩柄薄如柳葉的暗器釘在腳旁,死而不僵地扭著長尾。
是條毒蛇。沈寧麻木地看著它,她最近都被嚇得沒脾氣了。
隨後小路中傳來動靜,她側身擦淨臉龐,再轉過臉已是標準笑容。
果然那聲音是小萬福。沈寧看著跨步而出的東旌辰和跟在他身後的萬福,心裡無奈,他們來多久了?
東旌辰回應她的目光,臉上絲毫不見窘迫之色,怡然自得地道:「李夫人。」
「六王爺。」她輕咳一聲,聲音還是帶了一分沙啞。
她作勢要跪,東旌辰道:「荒山野嶺不必多禮,」他頓一頓,「你何以在此?」
「民婦來看看亡夫。」沈寧直視他,「王爺怎地在這兒?莫非……又是來捉蛐蛐兒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