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0:就讓她因我而死吧 文 / 奶昔慕絲
季凌風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願意為季堇涼說話的人,自是多如牛毛。
不論是季長河,還是季凌風,亦或者是季堇涼本人,都沒有給人詬病的把柄,這樣一個有勇有謀的忠國世家,相較於死前還數次頂撞皇帝,甚至有謀反徵兆的墨翼,真是好太多。
終於,有大臣斗膽進言:一國之母,季堇涼當得。
這個大臣的進言雖沒有得到連城裔當堂批准,但事後,卻得了厚賞。雖說不是為這件事,但卻無疑是在肯定他的奏請。
皇帝的心思摸透了,復議聲自是四起——季堇涼封後的事情,便這樣定了下來妲。
日期,尚在擬定中。
…窀…
「王妃娘娘,她們都說你失寵了……你難過嗎?」
鞦韆架上,小公主連城檸歪著頭撐著下巴,可憐兮兮地幾縷髮絲貼著頭皮,顯得格外嬌小玲瓏。
生長在複雜的環境中,小小的孩童便對『失寵』這樣的詞理解得過分透徹。
不過,墨尋從來沒有得過寵,又何來失寵一說?
對她的問題,置之一笑。
「父皇不喜歡你了,不過,父皇也不喜歡我。」
兩隻肥肥地小手,托著小下巴,懵懵懂懂甚至有幾分可憐地看她,「我們真是一對多災多難的母女……」
墨尋被她糟糕的成語和窘迫地表情逗得忍俊不禁,伸手摸她軟軟地發。
這個小丫頭又何嘗不可憐?
不過,她更納悶的是,她的娘親是誰?
季堇涼?不,如果是的話,連城裔沒有不疼他們的道理,而且如果是她,相信粟芷憂不可能願意幫連城裔做這種隱瞞。
至於這倆孩子的生父……
以連城裔與季堇涼的那份情誼,墨尋敢斷定:連城楓與連城檸不是連城裔的孩子。
不過,她不想多管,這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連城裔對她是冷血了點兒,但對連城檸與連城楓還是可以的。況且,小漾兒與連成翩、三公主、景妃等人待他們也都很好。
「王妃娘娘!」
連城檸忽然很緊張地扯她的袖子,墨尋順著她的視線,就看到一身素衣,卻依然光彩動人的季堇涼——
連城檸似乎很怕她的樣子,在墨尋耳旁念叨了句什麼,就匆匆跑掉了。
這小丫頭,她這麼彪悍,哪裡需要什麼救兵!
真是太小瞧她了!
墨尋蹙眉看她跑遠間,季堇涼已經到了她跟前。
「姐姐。」
她彎身,向她行了一禮。
墨尋被她這個稱呼喚得心頭煩悶。
四下無人,也不想和她做作這些虛假,從晃動的鞦韆架上猛地跳下來,「若你是聿親王妃,這個禮該我給你行才對。若你還是綠梧,那這個禮……行得未免過於簡單。」
季堇涼微垂下頭,沒有反駁,那便是承認了。
墨尋心裡一下疼扯。
她早該想到的……
當日在穆王府,紫欒吞毒自殺,她的確有聽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念出『紫欒』,那聲音是那樣地悲慟,她當時以為是綠桐,可後來細細回憶,那不是綠桐的聲音。
再後來,不止一次。
季堇涼都在她險些摔倒,或者遇到危險時,及時地出手幫她,提醒她。
前日,她故意一歪,而她不出所料,再次將她扶穩,一聲「小心」,與當初綠梧為她擋劍時的焦急同般——想要護她穩妥,甚至連性命也可不顧。
十幾多年,這樣的關切是出於一種本能吧?多年養成的習慣,又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改得掉的?
綠梧,她的綠梧……
竟然就是季堇涼,連城裔曾言會至死不渝的那個人。
還記得當初,她在綠梧幾個人面前也信誓旦旦地說過,一定會拿下連城裔的。
看著她為他付出,癡迷……
那個時候,她一定覺得自己很傻,很可笑吧?
他如鐵的心腸只裝著她一個,從未對其他的女子動過心。
她心裡,想必十分感動。
季堇涼輕輕地聲音,略帶歉意,「我知道,你一定怨恨我這麼多年都在欺騙你。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當初我父親早早過世,我與哥哥確實走散了,流浪在都城街頭的時候,的確是墨夫人救了我。」
「她是我的恩人,她要我給你做婢女,這十多年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可以說,這麼多年我對你忠心耿耿,盡力維護。除了與阿裔,我並未再做過任何虧欠你的事。」
「是嗎?」
墨尋側眸看她,她的眉眼間細看還是有綠梧的影子,卻再難讓她覺得親近。
「若你並不覺得虧欠我,那便不會特意跑來這裡,跟我說這些。」
她的話,讓季堇涼的臉色微變。
「第一次
打敗戊奴時的計策;治療瘟疫的那張藥方;還有要我以真容出城迎接連城裔的那封書信?」
墨尋深深地凝著她,唯恐錯過她臉上絲毫地情緒,「季姑娘,你覺得……這些還少嗎?」
季堇涼的臉色因她輕輕幾句,變得慘白。
是,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便是承認了這些事。而這些,也全都是綠梧與季堇涼對不住她的地方……
墨尋輕笑,心中酸澀。
當初燕蒼用計戰敗戊奴,那計謀與她所想一樣,她便有所懷疑,但還是勸服自己說不定是那姑娘冰雪聰明,恰好和她想到了同樣的方法……
卻原來,真得是自己身邊的人。
而藥方……她們數人喬裝打扮,不知疲倦的拼了半月之久才總算得出方子,就為那東西,她與不黑亦都染上了瘟疫,不黑死扛,還險些丟掉了命……
可她呢?騙得眾人都以為她真得死掉,傷心好久!尤其紫欒,心下悲傷成疾,一味地以為是自己將她害死,瘋瘋癲癲,最終自殺!
還有那封信……
當初明明是她親口說,這幅容貌露出來勢必會給她招來禍害,可最終卻還是她要利用墨錦歡的這幅容貌,來讓連城煬自亂陣腳!
這些種種,她竟還能說出,從不曾對不起她?
看著她失去血色地容顏,墨尋心頭扯痛。
眼前的這個女人,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心為她的綠梧了。
「你既是早就知道了堇涼的身份,為何沒有早早將她拆穿?」
身後淡然如風地聲音,是季凌風——
神色清冷,「墨錦歡,從來沒有人逼迫過你。你為皇上所做的一切,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皇上與你想必也是感激的。但這些你之前不提,如今又說出來是什麼意思呢?堇涼除了隱瞞下自己的身世,其他再無對不起你。若硬說有,那便是你沒能從她身邊將皇上奪去罷了!這該是你與皇上之間的事,堇涼不過是個無辜人,你又何苦為難她?」
季凌風是個口才極佳之人,言辭灼灼,幾句話便點中了墨尋的死穴。
她一時,竟不能辯——
他說的沒錯。自己早就猜測到季堇涼是綠梧,是連城裔的人。
可恨的是這性子,別人倒是拿捏地比她自己還要清楚,便是知道了季堇涼給自己設了陷阱,卻還是心甘情願地跳下,一步不落地助他。
這大約,就是連城筠曾說的,傻吧?
季堇涼地臉色還是微微地白,怔怔看她,眸底已漾起些水光。
墨尋一下就覺得釋然了——
季凌風說得沒錯。何必呢?
如今爭論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便是季堇涼真得對不住墨錦歡,又如何?
歸根究底,墨尋對她最大的心結,就是連城裔吧!
那個男人從頭至尾都未曾承諾過她什麼,甚至還曾好心警告過她,不准去喜歡,是她自己佯裝高傲地一頭扎進去,不願回頭——怪誰呢?
「綠梧是因我而死,那便讓她因我而死吧!」
墨尋微微仰頭,天邊夕陽正好,「季堇涼,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就這樣。」
其實,綠梧沒死,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從今往後,季堇涼會是連城裔的皇后,墨尋還是墨尋。
……
回到夙陽宮後,休書放信。
在此之前,墨尋雖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但從未想過會是這樣地乾脆利落。
當天晚上便隨大軍出了皇宮,當然是喬裝打扮過的。
這支大軍是去皇陵為連城璧奉安的,子夜吉時,從正安門出,由九皇子連成翩帶隊去往皇陵。
日期、時辰和路徑都是連城璧生前讓相師算好的,一分都不可錯。
連城漾出面花錢買通了管事,只說是個想出宮的宮女,本來也不是多重要的差事,從皇宮出來得很順利。
快到皇陵時,忽然有馬匹急急趕來,向連成翩報告——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連成翩的臉色一冷,抬眼開始掃視他的這支隊伍。
墨尋心裡咯登一下,就聽他厲聲下令,「一個一個地查,不准遺漏。」
尼瑪,這連城漾辦事還真不靠譜,還有花錢整不平的事兒,真是服了那女人!
墨尋低低腹誹著,手伸到腰間,想著大不了就製造混亂,趁機開溜。
檢查地侍衛卻在她前幾人的瘦弱小個子處,驀地一停。
那人欲逃,連成翩眼疾手快,已將她用馬鞭套住——
墨尋愣愣,就看他臉上裝束一揭,竟然是粟羨容!
連成翩地問話,倒是讓她更震驚,「說,你把檸兒與楓兒藏去了哪裡?」
連城楓與連城檸?不見了麼?
午前還好好的,怎麼她到夜裡出來,這大半天的時間,竟然一點點兒風聲都沒透露?
粟羨容卻是梗著脖子,神情僵硬。
「雖說皇祖母生前有言要
父皇眷顧你,但你敢動檸兒與楓兒,本王現在就可以殺掉你!」連成翩抽劍,對準她的喉嚨,聲音狠冷。
粟羨容看看他那劍,惶惶撇開眼,「你要殺要剮,隨便。」
連成翩神色冷掉,「你以為本王當真不敢殺你?」
媽的,這連成翩一點兒審犯人的經驗都沒有!這麼溫柔,能問出個屁來!
墨尋急得咬牙,只看著時間一點點地僵持著,粟羨容似是拿住了連成翩不敢動她——
「回王爺,前方十五里處,有一座望虎山,是這一片有名的淫窩。」
墨尋的聲音響得突然,將眾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據說那山頭兒容貌極醜,且還有個怪癖,就是但凡漂亮姑娘落到手裡,勢必要自己先品嚐一番,然後再按眾人級別,挨個賞賜,卻不會讓漂亮姑娘死掉,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開始割她的肉,先是耳朵,再是鼻喉,拿來泡酒,直到死掉為止……」
胡編亂造地太順口了,墨尋險些剎不住車,覺得差不多了,忙又道,「若是這位姑娘還是不肯招,王爺不防讓她去那地方呆一夜。」
連成翩狐疑地盯著她,沉吟稍瞬,方道,「好主意。」
然後一揮手,「就按他說得辦!」
聲音一落,粟羨容立即被拖走——
她四肢一軟,坐在地上,本就是沒多大膽量的人,自是嚇得不輕。
連聲道,「我告訴你,是連城煬!他給我餵了毒,逼我把楓兒和檸兒迷暈,然後交給了他在宮中的內應……他們去了哪裡,我真得不知道!如果,如果明天太陽下山前,我不能從他手裡拿到解藥,我就會沒命的……」
說到最後,已嚶嚶哭了起來。
連成翩皺眉,「那你們約定在什麼地方,他給你解藥?」
「在,在鳳安城的天源客棧,明天辰時,他說他會讓人在那等我!」
粟羨容的聲音一落,連城翩便立即命人將她拖了下去——
然後冷道,「去通知皇上,讓人明天辰時前務必趕到鳳安城。本王奉安禮畢,會即刻前往。」
「不對。那地方肯定有陷阱。」
墨尋脫口而出。
連成翩狐疑地看過來,「你說什麼?」
墨尋眼看身份欲暴露,忙地改口道,「屬下只是覺得,這姑娘招得太痛快!且她剛剛哭得實在很假……」
一個正常人被餵了毒,不該招得這麼痛快,且連時間地點一口氣說得這麼清楚,甚至被拖下去時,連句求救聲都沒有。
何況粟羨容膽小又惜命!這樣的反應,實在說不通。
「就只是這樣?」
看著連成翩一點點走近,墨尋一慌,也顧不得多想——
伸手一丟,亂七八糟就是幾顆糖果彈炸了出去。
煙霧瀰散,侍衛隨行的尖叫聲——
「刺客!有刺客!」
墨尋邊逃邊咒——
靠,刺客有病會跟你們這送靈的一路?老皇帝都死了,她還能再去刺幾刀?要刺殺,也該直接去找連城裔才對嘛!
「別追了!」
煙霧消散,連成翩擰眉,看著他消失在荒林中的身影,揚聲喝止了侍衛地動作。
來前,連城漾與他打過招呼,會幫一個家中父母患了重病的淒苦宮女逃出宮去。
該是這個人吧?
……
蘭陵宮。
連城裔從外進來時,季堇涼還未睡,眼眸微紅,將他抱住,便久久未動。
也不言語,兩人只這樣相擁,靜默。
門外忽然響起殷時地稟聲,「爺,穆王妃不見了。」
連城裔沒有吩咐,他的這些兵衛對這方面的事又多木訥,一時間還沒有改過口,依然稱呼墨錦歡為穆王妃。
季堇涼心口微提,就看他驀地起了身,逕直奔出宮殿——
側耳細聽,殷時地聲音並未刻意壓制,「宮中各門屬下都讓人找過了,並未有可疑的人進出。宮內該搜的也都搜了,沒有發現人一樣。」
走了?
連城裔凝著那座與這相距甚遠地宮殿位置——
「她的那些人呢?」
「早前不白與綠桐先後出了宮,便再沒回來。夙陽宮裡的其他婢女也一早就安排下了,有安置給景妃和十公主處的,還有安排在瑾王爺處的。」那不黑因著身份,並未能入過宮,殷時自是不提。
呵,倒真妥當!
連城裔蜷緊拳掌,目色比這深夜還要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