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桃花眼 文 / 靜沉舟

    「叮——」

    「英語考試結束，所有考生停止答題，把筆放下，將試卷和機讀卡擺好放在桌子上。」

    夏靜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摸了摸自己在剛剛那場戰役中燒得發燙的雙頰，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橡皮擦、2b鉛筆、中性筆、准考證、身份證。

    夏靜語分到的考場是在六樓，她出來考場，站著走廊上探著身子往下看。看見103教室，看見中心花園裡那些不安分的植物互相扭打撕咬在一起，看見夕陽肆無忌憚地把光潑灑在每一張寫滿青春的臉上。所有的一切都亂糟糟的，卻又讓人熱血沸騰。

    「啊——」

    是的，「一診」結束了，寒假來了！

    夏靜語扶著欄杆從六樓一路跐溜著跑了下來，樓梯裡上上下下的人很多，靜語左閃右避成功地到達了7班。

    她站在窗台外向裡張望，教室裡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在收拾桌椅。

    「嘿嘿嘿！」一陣笑聲從身後傳來，夏靜語轉過身，看見一個瞪著大大的杏眼，套著鋼牙套的短髮女生，她的臉和夏靜語的一樣，都是一色的通紅。

    夏靜語露出嘴角的虎牙，笑了笑：「天潔，看你那樣子，又考得很好了哦！」

    天潔像加菲貓一樣瞇起眼睛，擺出她標準的「斜眼」表情，賊賊地說：「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晚上『尾巴部落』要聚餐哦！」

    「哎呀！你看你，口水都要把鋼牙腐蝕掉啦！真是太沒出息了！害我也跟著餓了！」夏靜語眨眨眼睛繼續說到，「其實，我有打算我們倆去吃新開的韓國紙上烤肉，再去看一場電影！」

    「哇哦！二人世界也很不錯哩！」天潔捧起肉肉的臉蛋，眼睛放光，陷入了無盡的遐想中，「去看最近很火的《讓子彈飛》吧，據說全程無尿點哦！」

    夏靜語拿胳膊撞了一下天潔道：「喂，喂，喂！響應大部隊的行動了！身為堂堂『尾巴部落』的酋長，拿出點你的意志品質出來！」

    果然，天潔馬上擺出一副正經的樣子，左手叉腰，右手握拳，學著教導主任的語氣說道：「咳，咳，咳！大家安靜一下，我說一個事情，啊，這個事情啊，就是『尾巴部落』全體成員都去看《讓子彈飛》，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的嘛。嗯，這個提議不錯，不錯！」

    「走啦！今天晚上還要去『尾巴』根據地，吃火鍋，是火鍋哦！」

    「你們現在就要往火鍋店去嗎？」秋葉望著迎面走來的靜語和天潔。

    天潔歪著頭，滾動著眼珠，上下打量了一下秋葉，語重心長地說：「嗯，我說秋葉啊，你怎麼又比昨天胖了啊，你這樣可對不起你天天照的鏡子哦！叫你平時少吃點，少吃點，你可是我們『尾巴部落』的門面啊！你這樣下去，我們的門面就太寬了！」

    秋葉板起臉，輕蔑地瞅著天潔：「加肥貓，誰胖得過你啊！再寬的門面也擠不下去你這張肉臉吧！」

    「你說什麼？我可是塊好橡皮泥！我這是虛胖，和你不一樣！你肥得很認真！」天潔高興地晃動著她的眼珠。

    夏靜語看著他倆，覺得馬上就要有一場惡戰，便笑著拍拍天潔：「好啦！你們。不去吃飯啦？秋葉，你的年糕君呢？」

    「估計被丟到火鍋裡去了，我和你們一起走吧。」秋葉微微笑著撓了撓頭。

    夏靜語的笑容一不小心僵了一下，假裝不經意地別過頭。

    「誰要你和我們一起走啦，打擾我和靜語的二人世界，走開，走開！」天潔伸出她的鳳爪去推秋葉。

    「好啦！我們快走吧！去吃火鍋咯！」靜語推著天潔往前走，回頭對秋葉點點頭，秋葉便跟了上來。

    夕陽將三人的影子拉長，平行地拖曳在寬闊的馬路上。喇叭聲，引擎聲，叫賣聲，漸漸地開始被天上瀉下的餘暉淹沒。周圍的一切突然好安靜，似乎空氣裡的灰塵也進入了夢鄉，只餘一大片一大片的紅，溫暖祥和地附在雲梢，漫過心頭……

    天潔讓秋葉和靜語坐在河邊的長凳上等她。她去她媽媽的書店拿手機，順便幫尹浩帶一本新出的《海賊王》。

    夏靜語出神地望著漾著紅卻不流淌的河水，沒有說話。

    「喂，喂，喂，你想什麼呢？」秋葉看著發呆的靜語叫了她一聲。

    「啊？什麼？」靜語回過神來，「我在想……想……河裡有什麼魚。」

    「我看你是餓了吧！」

    「才沒有，我只是在思考哲學問題，我老感覺我記性好像變差了，老是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夏靜語摀住肚子，肚子正好「咕——」叫了長長的一聲。

    秋葉左手支起下巴，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靜語，燦爛一笑。

    夏靜語偷偷瞥瞥他，悄悄吐了吐舌頭。

    「喂，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秋葉突然認真地問靜語。

    夏靜語條件反射地站起身，警惕地看著秋葉：「不清楚！不知道！不——要——問——我！」夏靜語也不知道她怎麼會有真麼過激的反應，她潛意識裡就是害怕的，就一直是躲避的。

    秋葉抓住靜語書包垂下的布帶，把靜語拽回了長椅：「我說你激動什麼？回來！」

    「誒，誒，誒！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夏靜語乖乖地坐回長椅，衝著秋葉「呵呵」乾笑了兩聲。

    「你為什麼想去大連啊廈門的？」秋葉的目光瀰散在已經開始起霧的河面，「很遠的。」

    夏靜語興奮起來，手舞足蹈地說：「因為有海呀！藍色的海哦！還有柔軟的沙灘，我可以去撿貝殼，可以堆城堡，可以打沙灘排球……」

    「還可以吃海鮮！」秋葉瞅著靜語開心的樣子，嘴角淺淺地浮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夏靜語突然焉了下來，聲音低低地說：「可是，它們都已經無情的把我拒絕了。」

    秋葉認真地盯著靜語，良久，才說：「夏靜語，你很努力！」

    整條街的路燈突然「啪」地一聲全亮了，照得河面明晃晃的泛起希望的光。

    「謝謝你，秋葉。」

    努力，是的。從初中遇見秋葉時，夏靜語就開始努力學習努力長高努力變得更好，只想離他近一些和他差距小一些。誰讓當時的秋葉是個成績優異的「大眾情人」，而夏靜語只是無人問津的「小灰麻雀」，時間這把殺豬刀，可以毀容，也可以美容。秋葉漸漸褪去了神聖的光環，而夏靜語卻慢慢出落得亭亭玉立。可秋葉的那雙眼，依然明亮透澈。

    夏靜語依舊清晰地記得，他第一次推開教室門走進來時，陽光正好落在他乾淨的襯衫上，投下一副流動的簡筆畫，夏靜語抬起頭看見他琥珀色的桃花眼，像一枚帶著遠古氣息冰封著桃花瓣靈魂的琥珀，陽光微微在上面透著晶瑩的光。她從未看過這樣美好的妙目，那麼靈動的一雙眼，直直地照進心裡去，她低下頭渺小得像空氣裡懸浮著的塵埃。

    也許，藉著陽光，才能窺見塵埃那微微的喜悅。

    夏靜語淡淡地笑著，望著秋葉被燈光籠罩的側臉，心裡暗暗低語。

    秋葉，我只是想逃，逃離這座即將沒有你的城池，越遠越好。

    謝謝你，讓我喜歡上努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