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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9章 番外 ·長孫蓉5 文 / 澹台扶風

    我的羞窘沒能持續太久,瞧見她衣上的血污,想起她倒地時的模樣,總是擔心佔了上風,奇怪的是,她的衣衫狼狽至極,身上卻沒什麼傷,看她自己也迷惑著弄不明白的樣子,沒傷著總是好事,離開險地便是當務之急了,我提議出去,沒想她竟然說「不」!她還想犯險嗎!

    我平生未有過的怒火升騰,唯一在場的她不曾留意,也沒有回音。她盯著充作門柱的石蹲良久,突然道:「蓉姐姐,這兒對我,應該不會再有危險。」早在發現她的怪異時我已上前,也看到了石上精妙詭特的紋刻,它在血色的浸染下,愈顯詭秘,只看方位便能知道,那是她的血。為她後怕的功夫,我只約莫覺得這種紋理有些眼熟,她已對我解釋道「這好像是禁石,它好像是血禁……我的血好像可以打開它……」。

    血禁的禁石啊……禁石製用之法不是早已失傳了嗎?萬沒想到,世間還有禁石守護的所在。

    托庇於長孫世家的出身,還有這些年尊榮的淳安郡王妃身份,皇家孤本我都翻閱過不少,閒來無事雜亂看過許多書冊的我,曾經看到過「禁石」「血禁」的字眼。古老的天工機巧之術中,以禁石為鎖,有一種神奇的禁制之法,其中設用最多的一種是就血禁。血禁,顧名思義,以血為禁,血是鑰匙,特定血脈的人將血滴在血禁的禁石上才能開解禁制。禁制之巧構制並不容易,動用禁石的地方,往往重要至極,其後也常常有精妙機巧的機關陷阱,讓闖入者有來無回,以守秘地!想起這些,我心頭一凜,看她之前的樣子,必是著了機關的道,若非她的血誤打誤撞的灑在了禁石上,還得了血禁認可……我不敢再想。

    踏出絕人谷時,我有些不敢相信。誰能想到那處不起眼的山洞,其內竟有禁石?禁石之後,山腹之內大手筆的秘道秘室,只那一路的夜明珠和神奇的長明燈,便不知是何種權財巧術可以造就的。每條通往它途的重要石門前都有禁石,她的血,竟都能打開通路,王府的祖上,不簡單嗎?還有得到地圖的那個「房間」,那的暗門,看地圖似乎是通往地下的,也不知藏著什麼秘寶。

    保留著心頭有限的疑惑,我知她也不解,也不多問。她央我保守山腹的秘密時,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發現她對探尋那的秘密沒興趣,我更是有些高興。許是血禁與血脈的玄妙作用,在那山中秘處時,我總覺得她身上有些奇怪,好像她不是她,是以,私心裡,我希望她不再和那有關聯,不管那有什麼秘密,和她身上流淌的血脈關聯,也只是祖上遺失的舊事罷了。秘地,往往伴著難以預知的危險,那份地圖上的機關標示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她年紀輕輕的能收攏不該有的好奇,甚好。

    倒是我有意為她擦拭臉上灰痕時,她退後避開了,讓我有些失落。她無意中的動作提醒了我,知道她是女孩子,我與她在絕人谷的日子相處無忌,親暱成了自然,如今出得谷來,她對外總是男兒身份,待得重回人境,又得避諱一二了。甚至因為這次只有我和「他」兩人落難在外而獨處了如許時日,為免外人閒言,我與她之間的避忌,比之以往,只怕只能多,不能少。想想便有些遺憾,雖則如此,我還是為她慶幸,慶幸她爹娘的先見之明,將她自小女扮男裝,若非如此,去年成為「寧遠公主」的,許就是她了。如果真的那樣,她還會是如今這個灑意自由的她嗎?我不確信。好在世間沒有如果,所以阿羽固是阿羽,既樂且悠的瀟灑自在,讓我得見天高地闊。

    將回人間的時候,她不想帶我回翼王府,在她看來,我和君康舒的婚姻有名無實,翼王府於我便只是囚牢,而她,想送我去開啟新的生活。我用一句「我是長孫家的女兒」拒絕了她。以她的心性,我知道她會明白,但不會理解。其實,除了絕人谷裡遠離人世的自由自在,世間旁處,對我來說,都無甚差別。翼王府有我希望的平靜,也有我對家族的責任,姓冠「長孫」的我,原就打算在淳安王妃的名位上終了一生,作為對家族生養之恩的回報罷了。何況,比起別處,翼王府裡還有她的插科打諢,讓我的生活在平靜之外還別有安樂,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回翼王府呢?所以我說「要回的」,毫無遲疑。

    趕在她生辰的前一天,我們平安回到了玉安。我一直知道宮裡對她的愛重的,沒想到,在她十五歲的生辰宴上,陛下封了她郡王,還賜予了她尊榮無比的「榮樂」二字作王號,太上皇也將焦尾送給了她,好似意識到她長大了,還突然親自張羅起了「他」和唐家孫小姐的婚事!皇家待她恩厚如此,若她真是男兒,自然是好事,可問題是她頂著女充男身的欺君重罪!我不得不開始替她擔憂,擔憂她身份背後的隱患,一旦追究,後果不堪設想……

    宮裡對她果真好極,太上皇自小疼她,想來是看在年關的份上,想要她老實回京過年,才早早鬆口的吧。太上皇為她與唐歆賜婚的打算,竟只靠她外逃幾個月就不了了之了,想想都覺不可思議。她逃婚的四個月裡,我心中繫著對她的擔憂,日子並未如面上那般平靜,但隨嫂嫂看到羽園舞劍的她,看到她驚喜的眼神,聽到她幾乎要脫口而出「蓉姐姐」時,我忍不住笑開,只覺世間所有,盡皆安然。

    珠芸對她說「如意郎君」,我聽了心裡有點發悶,自在如她,也終有幽鎖後院的那一天嗎?她茶水噴出的狼狽樣子,很快掩了我那絲沉悶,她也被珠芸的玩笑嚇著了啊。也是,世間該有怎樣的男兒才配得上她?以她的性子,若有「郎君」,必得「如意」。能讓她甘願自歸後宅的人,該是怎樣的不凡?我暫時無法想見。與其瞎操心這個,不若擔心下一場可能落在她身上的聯姻,以「他」翼王府唯一嫡孫的身份,宮裡對她再是寵愛,為她安排聯姻的打算只怕也不會被兩位陛下拋卻,如今算是緩兵之計,宮裡一日不知她的女兒真身,下一場聯姻風波,便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麻煩遠為過去。

    現實不如人意,麻煩果真來了,還來得那般早,那般棘手!沒想到,相去不過數日,她與西武靈毓公主的婚約便成了定局!非但如此,誰想靈毓公主竟然是她青梅竹馬的師姐,而自覺女扮男裝欺騙了師姐感情的她,自責得厲害。兩國聯姻已定,兄嫂不能拿整個翼王府

    府冒險,已經無法把她的真實身份說與宮中了,他們拿盡孝做由頭,把她和靈毓公主的成婚之禮拖到了兩年後,計劃送她遠走江州,隱姓埋名,徹底斬斷她與翼王府的關聯,也算是解了她和靈毓婚事的死結。知道她小小年紀時便創建了羽記,我並不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無法生存,只是心疼她的自責,不捨她將遠走,而我唯一能做的,卻只是多陪陪她而已。唸書也好,作畫也罷,陪她舒緩些心懷。

    天熙元年正月初九,注定是我永生銘記的日子。

    明知是一場不到兩年便必將幻滅的婚約,她卻不得不強忍著對她師姐的愧疚,耽誤靈毓公主的感情和年歲。自打和靈毓公主定親之後,她做什麼事都興致缺缺,來舒園找我聽書的次數倒是多了。初九那日,也是她找我唸書聽,後來唐家小姐給她來了請帖。唐歆對她的情義,外間風傳得厲害,聽說過馬場事情的始末,我知道這不單單是謠傳,本是要勸她避開唐歆的,但看她自有分寸,便也不多阻止。

    送她離開時,君康舒回來了,許是因為看到了她,她走之後,君康舒與我的話題,繞在了她和靈毓公主的婚事上,我聽得很是不適,尤其君康舒將我也說入話中時,我竟忍不住斥了一句「休要胡言亂語!」話一出口,我便覺了自己的反常,其實君康舒什麼過分的話都沒說,倒是我自己莫名其妙了。鬧不明白自己,但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竭力平復了口氣,試圖修補和君康舒閒談間的小小不快。

    可那天,我終是與君康舒不歡而散了。我推說回房歇息,與其說我是生氣而去,不如說是慌亂而逃,只因為君康舒問我有無「中意的人」時,我的腦海裡自發浮現出了一雙明淨且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中意的人……中意的人……中意的人……

    君康舒的無意一語,成了阻止我逃入夢鄉的萬惡詛咒,怎麼都趕不走。我在床上輾轉反側,心底的身影,卻在閉眼的黑暗中愈發明晰。那道清逸的身影,那雙琥珀色眼睛的主人,分明是……我猛然從床上坐起,顧不得淺予的驚訝,便說要去後花園逛逛。不想給那雙眼睛和那道身影重合的時間,我需要出去透氣,需要門外的冬日寒氣幫我恢復清醒!

    可……真到了後花園,再不想承認,我也心知自己選錯了透氣的地點。亭台花木,翼王府後花園裡的每一處,都有我對同一個人的記憶,尤其望見扶風亭的亭角時,我笑,七分是無奈,三分是苦意。是她……

    看清了自己萬不該有的卑劣感情,我頭也不回的吩咐淺予,「今日化雪,後花園的雪不好看了,著人備車,我要去碧波湖看冰凌。」淺予隨後的納悶和不解,都被我揮手阻了。我真的需要離開翼王府,找個安靜的地方呆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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