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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2章 文 / 澹台扶風

    「小姐,為何又不進去了?」

    都怪周姨娘,哭哭啼啼的讓小姐聽見了,二爺去了,王爺病危,小姐知道了,這麼大的雨天也不怕閃到身孕,攔都攔不住,小姐非要過來的,怎麼到門口了又不進去了呢?聽剛剛裡頭的動靜,王爺也薨了吧……因為自家小姐的緣故,淺予對君康舒有怨,但乍然得知他的死訊,心裡頭還是有些難過的。她與翼王的接觸更是少之又少,但隨長孫蓉從正院出來,許是受了悲傷氣氛的感染,眼圈都有些紅了。

    「你們說得對,原就不該來的,我如今的身子,進去只是添亂。」長孫蓉話說得有條理,腦海中卻回放著挑簾看到的場景,已然紛亂。陛下竟然會抱著羽……那樣的眼神……陛下對羽……原來如此,君康舒對我那般……是想讓我和羽……是因為她吧……

    「可來都來了,而且……老王爺剛剛也薨了。」

    腦子裡越想越亂,長孫蓉胸腔發空,彷彿心臟被人挖了去,軀殼都沒了靈魂,她無心再理會淺予的不解,覺了腹內疼痛,也只無意識的伸手捂了捂。

    長孫蓉九個月的身子,不動則矣,一動就有好些個丫鬟僕婦隨行,尤其今日特殊,沒能瞞住二夫人已經是她們失職了,誰都怕得知二爺遇害的消息,二夫人傷心過度出了閃失,照料長孫蓉的三個收生婆更是一個不少的隨行著,一顆心全繫在長孫蓉的肚皮上,長孫蓉稍有動作就被她們留意到了。

    「夫人肚子不舒服嗎?快別走了,讓老奴瞧瞧。」

    「我家小姐怎麼了?」

    「呀!破水了!快去告訴……」能被翼王府重金找來的收生婆,不知經手過多少產婦,發現長孫蓉要早產,驚意雖有,但並不慌亂,只是其中一個說到「告訴」時,怕再引孕婦傷心,免不得卡了言語。照說是要告訴孩子的爹去的,可這剛聽說淳安郡王出事了,現在該告訴誰呢?另有一個機靈的,想起君康舒離家前的交代,是將二夫人的身孕托付了君逸羽的,便開口說:「找榮樂郡……」話未說完便被三個接生婆中最年長的那個瞪了一眼,哪有嬸娘生孩子第一個喊侄兒來的道理,再說了,人家榮樂小郡王剛死了爺爺呢!只對慌張的淺予說道:「淺予姑娘放心,夫人這是要生了,派人通知府上人吧。」

    淺予來不及答應,長孫蓉已經擺手了,「都不許去,我們回院子。老王爺剛走,正房原就亂著,別再去給府上添麻煩。我還好,就勞三位嬤嬤擔待了。」

    幾個月的相處,三位產婆都知道,這位看起來靜靜的郡王妃其實並不柔弱,聽長孫蓉說得堅決,連不跌「不敢不敢,夫人放心,老奴們一定盡力」的應和了。好在這才剛破水,此回舒園又有抄手遊廊,無懼雨天,人手足夠,離得也並不算遠,只要安生回房,以她們三人半輩子的接生本事,想來擔待得過來的。

    「夫人,用力,用力!」

    「啊——」

    再一次傾身用力後倒回床上,任耳邊的焦慮催促環繞,長孫蓉再也掙扎不出半分力氣,連神魂都已在劇痛中分離,無意中呢喃著,「羽……羽……」

    這個孩子,你悉心照料了半年,只為你對它的歡喜,我已經想接納它了。只是,不該的終是不該,所以總是無緣吧。羽,我好累,你在哪兒,好想再看看你,好想……

    「小姐——」長孫蓉慘白如紙的面色看得淺予驚心,忍不住責問道:「你們不是說小姐會沒事的嗎!」

    折騰半天還沒能接生出孩子,三位產婆早已經在偷偷拭汗了,聽淺予責難也不反駁。這郡王妃今日必定是傷心得狠了,引了早產不說,身子沒了活氣,半點生產的力氣都拿不出來,她們除了喂點催生的湯藥,又能怎麼辦?只低了低頭,商量著剛剛的催產湯似乎不太管用,是不是要外面找大夫調調方子,不然照這樣下去,孩子出不出得來兩說,當娘的合該送命了。

    「小姐,小姐你會沒事的,小姐想說什麼,奴婢聽著。」見長孫蓉嘴唇翕動,淺予關切的伏下耳朵,終於聽清長孫蓉破碎的囈語。反反覆覆,全部只是一個「羽」字,似是用生命抽離出的眷戀,即便靈魂剝脫,也不能忘。淺予咬住了手掌,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這些日子,長孫蓉掩蓋在歡笑下的憔悴只有她看得到。淺予也不懂小姐和大少爺是怎麼了,是二爺的不是,害了小姐啊,小姐也不想的,日子隔得那麼近,也許孩子就是少爺的呢,而且少爺,還那麼用心照料小姐的身子……

    產婆們沒有回應,淺予懂得沉默背後可能的殘酷,若小姐真有個萬一……不行!不管怎麼樣,就為小姐這樣子,也該為小姐把大少爺找來!眼睛一定,淺予胡亂擦去眼淚,不去管長孫蓉曾經的禁令,也不去想小姐最可怕的結果,「小姐,您堅持住,一定不要有事,淺予去幫你找他。」說完,便霍然起身跑了出去。

    「淺予,幹什麼去?蓉兒怎麼樣了?」

    君承天情緒不穩,留在翼王府只平白牽引傷心,君天熙已經陪他回宮去了。君逸羽淋了冬雨沒及時更衣,又加哀悲傷神,有些發熱,被蕭茹強行灌了安神藥,送回羽園睡覺了。其它的老老少少不提,王府雙喪,治喪之事諸多繁雜,自然壓在了君康逸和蕭茹身上。夫妻倆忙碌半響,又聽長孫蓉難產的消息,痛責下人不懂事,不知早些報上消息。君康逸做大伯子的不好過來,請了太醫,蕭茹直接來門口守著了。蕭茹與長孫蓉素來親善,知她危險,早已憂心忡忡的鎖了眉頭,一見淺予出來,便叫住了她。

    「夫人,大少爺在哪,奴婢想去找她。」淺予雖然心急去找君逸羽,但蕭茹的召喚不能不理,上前行禮,也正好打聽君逸羽的所在,省得盲人騎瞎馬。

    看淺予紅腫的眼睛,蕭茹便知長孫蓉的狀況不好,只是此時此地,她雖然擔心,卻也慌亂不得,問道:「羽兒回自己園裡歇了,找她做何?」

    想到長孫蓉在房裡受苦也念著君逸羽,君逸羽卻睡得安心,淺予雖知這埋怨生得不很在理,還是忍不住咬了嘴唇,只道:「小姐的身孕一向是大少爺照料的,如今小姐……奴婢想找大少爺來看看。」

    「這……」只當主僕情深,蕭茹並不覺得淺予異常,卻是有些尷尬的看了眼一旁的太醫。

    「正當如此!榮樂郡王醫術高超,王妃的身孕又一向是他照料的,王爺出手真是再好不過了,下官醫術淺薄,不堪獻醜,世子妃,下官先告退了。」間接被人質疑了醫術,那孫姓太醫非但不惱,心內還大叫好運,當即起身告辭,好像生怕走晚了又被人叫住。因著翼王故去,太上皇申斥太醫院,太醫們已在翼王府受夠了驚險,得知淳安王妃難產,翼王府又來請醫,太醫院不得不派人來,孫太醫在太醫院根基淺,被推擠出來,也只得哭喪著臉來了。男子進不得產房,說句不好聽的,用藥好歹,全憑運氣。聽裡頭傳來的情形,著實不太可觀,淳安郡王才殉國,若他的遺孀遺子中的任意一個出了問題,想想後果孫太醫就覺得頭皮發麻,如今能把自個摘出去,讓他如何不喜?

    看著孫太醫匆匆離去的背影,蕭茹抬頭望了眼天空,不知不覺,已將入夜,暴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卻混合著初起的暮色,愈顯黑沉,不知何時又會醞釀出一場大雨,或者,退散。

    蕭茹輕輕一歎,對淺予揮了揮衣袖,「去叫羽兒來吧。」

    王府的禍患竟都擠在了今天嗎?讓羽兒來吧,她打小就對蓉兒親厚,若蓉兒這劫真的……熬不過,羽兒沒送成蓉兒的話,只怕會抱憾終身。若真如此,傷心無可避免。傷心總會過去,比終身的遺憾要好。

    「是。」准允比想像中來得容易來得快,淺予一訝之後,施禮而去,尤其出得舒院後,更是半點不顧掌事大丫鬟的氣度,提裙飛跑。

    「淺予姐姐……這是做什麼?」

    「我……我要找大少爺……」跑進羽園,淺予呼呼喘著粗氣,不管旁人的驚異眼神,就往君逸羽的主樓沖。

    「哎哎哎,淺予姐姐,少爺傷心,又染了風寒,吃藥睡下了,大夫人吩咐不許打擾的。」

    「大夫人……大夫人准我來的……」淺予還在氣喘,繞過攔路的小丫鬟,就要去敲君逸羽房門。

    小丫鬟一手扯住淺予衣袖,一手指了房下絲線,急切的阻止道:「淺予姐姐忘了羽園的規矩了?大少爺的房間不許隨便進,求見得扯鈴鐺的,姐姐別讓我為難。」

    淺予心急火燎,沒奈何,狠狠的拽起了絲線,引起了急促而刺耳的「叮噹」聲。守在君逸羽床前的陵柔聽了,不悅的皺眉,尤其發現君逸羽有轉醒的跡象,連忙開門出來阻止,「誰在外面這麼沒規矩!」

    作者有話要說:註:周姨娘,見,君舒飛的生母。長孫蓉是從她口中聽到消息的,有陽光便會有陰影,大家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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