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逸羽風流

正文 第120章 文 / 澹台扶風

    白牆護持的四合小院,只坐北朝南起了一廂青磚灰瓦的禪房。隱在寧國寺深處的這一處禪院,粗粗看來似與寺中他處的古樸別無二致,細細品味卻似別有一番沉靜之氣孕育其中。禪院東隅,一樹蔥蘢,這青青古松不知年歲幾何,任意舒展著,給人一眼枝繁葉茂的愉悅。許是因了這禪院的古樸,又或是因了這老松自存的古意,愉悅讚美之餘,這青青一樹並未給人欣欣向榮蓬勃朝氣,卻是給這小小禪院再添了一絲沉寂之意。

    君逸羽候在院中,許是受了時下環境的感染,心情竟漸漸平靜了下來。聞聽玄慈欲和自己相見時,君逸羽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批命,想到也許事關讓自己疑惑了十五年的前世今生,任他此間難得的自在靈魂最是瀟灑,也因著心頭萬中存一的淺淺希冀再難灑脫。

    凝望著東隅古松,回歸了平心靜氣狀態的君逸羽無需多想,心頭便自發生出了些計較。一路同行,君逸羽早已知道剛剛奉玄慈大師之命去大殿尋候自己的小和尚法號明覺(jue)。聽明覺話裡的意思,玄慈大師見我與西遊記有關?西遊記啊,憶及此間的史書記載中,前齊那位功業頗類玄奘的佛門大德,他的事跡也能往西遊記的故事上靠上幾分呢。玄慈大師的資歷輩分都堪稱當今的佛學掌門人,聽娘親說他年輕時也是繼承師傅神徹的遺命,以傳法為己任的,西遊記的故事若是用得好,怕是能成為民間弘揚佛法的大利器。如此,他見我這麼個世俗小輩也說得通了。難怪剛剛走過來遇到的那幾個寧國寺長老,聽明覺說玄慈大師要見我時差點驚掉了眼珠,可一聽西遊記好像就尋思著有些瞭然的不奇怪了。只是···玄慈大師,真的是因為它嗎?

    「檀越,師祖請你進去。」

    聽得招呼,君逸羽偏頭,只笑眼應了聲「好」。

    禪院中,古松前,晨光照耀下少年俊美的側影與此間天地的寧和氣機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毫無違和之感。「他與這處佛院,似是天生的契合。」年紀雖小卻已修佛有道的明覺,察覺出自己心頭自發的這句感歎時,不可抑止的生出了震撼。見得君逸羽回身含笑,沒了同路而來時的好奇、疑慮和激動,眸光澄澈,盡數安定,明覺的心中震撼更甚。

    不足弱冠之齡便躋身佛門高輩弟子,更有幸拜玄慈為師祖,明覺與生俱來的空明佛性功不可沒。「佛骨天成,佛眼明徹」是玄慈給明覺的考語。可這一刻,看著朝陽之下洒然行近的俊逸少年,看到晨曦暖暖給他鍍上了柔柔的一層金光,天生佛性作祟,竟讓明覺不由自主的生了重嚮往之感。

    「他才當得起師祖那句考語!」他不禁如此暗讚。

    「明覺?」

    近在耳畔的清語讓明覺回神,看得君逸羽近在眼前,他側行一步讓出了房門,合掌一句「阿彌陀佛」,又手引禪房,示意君逸羽入內。

    「我一個人進去嗎?」

    「師祖就在裡面,檀越進去吧。」

    得到確定,君逸羽點頭,抬手輕輕推開了虛掩的房門,跨步走了進去。明覺這出塵的小和尚竟然有出神的時候,真是稀罕。嘿嘿,再怎麼也才一個十多歲的小傢伙。

    禪房不大,意料之中的簡潔。

    轉首東間,君逸羽見到了大華朝最高壽的佛門大德。百年有餘的歲月風乾了他的皮膚,縱橫的溝壑是光陰的刻線。黃色僧衣的期頤老人,禪坐閉目,古寂了一方時空。透過玄慈枯瘦的肌骨,君逸羽似乎又看到了剛剛院中的東隅古松。察覺玄慈淺慢綿長的呼吸,似乎暗合著一種吐納節律,君逸羽來不及讚一句「養生有道,難怪長壽」,眼前的大師已睜開了眼睛。

    深邃的眼睛似乎能包羅萬物,不知是來源於空門修行,還是韶光的饋贈。注意到玄慈眼角的微彎,配上他雪白柔順的長眉毛,頗有些慈眉善目的味道。「怪道活佛」心下讚美一句,君逸羽雙手合十躬身一禮「見過大師」。他不信佛,但這一禮恭敬,與信仰無關。

    「檀越多禮了,請坐吧。」

    見得玄慈抬手處的蒲團,君逸羽也不多言客氣,傾身一禮道謝一句便盤腿坐了上去。

    「檀越不信佛?」

    沒有與高僧打交道的經歷,思量著開場白的君逸羽聽得玄慈問話,微微一訝,雖是問句,可這句式分明有八分的肯定自己不信佛。心念一動,許是明覺入內通傳時將自己拜佛時的表現告訴了自家師祖,君逸羽心下釋然,點頭誠聲道:「大師見諒,小可的確不是佛門信眾。」

    沒有慍惱,玄慈卻是輕輕一笑,「對老僧說不信佛的,檀越是第一個。」

    「問小可信不信佛的,大師也是第一個」許是受了玄慈眉目間慈祥笑意的感染,君逸羽也跟著含了抹笑容。兩廂相視笑畢,君逸羽端肅了顏色,「尊敬一個人便該尊敬一個人的信仰。大師是佛門的弘道之人,佛家不妄語。小可不信佛,但尊敬大師,只能選擇實話實說。小可知道這實話不禮,但在小可看來,只有如此才是對大師,對大師信奉的佛門的誠摯尊重。」

    玄慈點頭,又問:「檀越拜佛?」

    「是,小可今日便在寧國寺拜過佛祖。」

    「既不信佛,為何拜佛?」

    「家母與··家叔母善信佛祖,十年間每逢小可生辰,便來此清苦齋戒,為小可祈禱平安。好叫大師知道,小可佛前跪拜,不為信佛,也不為拜佛,只為她們的拳拳愛護之意,小可甘願叩首。」

    「檀越為何不信佛?」

    這一問,君逸羽也不能說自己現代靈魂秉持著無神論,任世間宗教萬般也絕難信奉,他垂目思忖著答道:「大師恕罪,小可想來,佛家信眾千萬,拜佛求佛之人難免有所願相悖之時,如此,若真有佛陀

    在天有知,當如何裁處?小可平生所求不多,便不與佛為難了。」

    聽得君逸羽話外否定佛陀存在的意思,玄慈卻不辯白。「檀越不信佛,信什麼?」

    君逸羽好感之餘再添敬意,從玄慈大師開口說話起君逸羽便隱隱覺得這位佛家的門徒自己虔誠,卻不苛求他人,否則,以他這半桶水,辯說起佛門義理來,高僧隨口幾句便能堵得自己啞口無言,哪裡容得下自己這般不敬佛陀不信有佛的言論?不將人點化得潛心向佛就算不錯了!

    聽得玄慈再度發問,信什麼嗎?宗教給人以寄望,信佛之人求佛拜佛,所求也不過心安罷了。若是心能自安,又何須他求?「小可若有所求,不求天不求地,也不求滿天飄渺的神佛,只求自己!信自己!」前世孤兒的自己不正是如此才一步步成長壯大起來的嗎,今生圓滿著懶散,似是讓自己別無所求,已經很久沒體味過那種感覺了呢。

    君逸羽的回答,讓玄慈手中的念珠有一瞬停頓,不知是否為了掩飾失態,他合掌念了句佛號,閉目之時,心念竟穿透了蒼茫時空。「別給我說什麼神佛!齊漢篤信神佛,可結果如何?中原破碎近兩百年,胡夷鐵蹄之下,漢民百多年活得連豬狗都不如!那些保佑人的神佛都在哪裡?······神佛都是虛妄,我早就不相信他們了,我只信我自己,信我手中這桿纓槍!還等什麼?!去!殺!」一是暴虐中絕意,一是溫潤中篤定,言中意卻是出離的一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玄慈再度睜眼,依然無波古井。「檀越可有什麼想問老僧?」

    真誠是最好的相處之道,面對這位洞明的佛門大德,尤其如是。君逸羽點頭,毫不拐彎抹角,直言問道:「大師閉關靜修,何以有空見小可?聽明覺小禪師所言,大師似是因為西遊··故事,果真如此嗎?」

    你為求疑而來,老僧找你來又何嘗不是確認釋疑?聞聽君逸羽問話,玄慈已知他明悟,點頭又搖頭道:「是,也不是。檀越與老僧有機緣。」

    機緣?君逸羽眼前一亮,自己與玄慈大師稱得上機緣的,只能是當初的批命了。「十五年前,大師曾給小可批命,不知大師可還記得?」見得玄慈頜首君逸羽才接著道:「據小可所知,大師十五年便開始潛修了,何以會給小可批命?」

    玄慈眸光微沉,果真玄機奧妙,你已毫不知情了嗎?想到十五年前那夜,饒是玄慈的佛家修為也不禁生了些感慨,那夜若非機緣,便只能帶著遺憾故去了呢。「十五年前的重陽夜,老僧墮入心障,若非檀越出生之時驚雷破宇的動靜,想來那時便已坐化了。」

    玄慈論及自家生死說得極淡,君逸羽卻是為這老人心下一緊,還有這一出嗎?竟是如此機緣。出生之時驚雷破宇?巧合罷了。如此說來,這機緣竟與我無甚關係了。微含失落,君逸羽再挑一線希望,「大師為何批語小可年幼之時不宜多見外客,否則難以長成?」

    「檀越的身份,的確如此。」答話間玄慈向著君逸羽的喉部投去了飽含深意的一瞥。

    君逸羽裝作不經意的輕觸自己頸間的「喉結」,開襠褲的年紀的確容易身份穿幫,若是那樣,朝野抨擊下活不好也是個大可能。君逸羽心內驚濤駭浪,大師果然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週三總算打發了診斷考試,然後悲劇的發現這幾天沒碼字遲遲找不到手感了,真是佩服周更君月更君年更君年羹堯君……磨了兩天才算擠出了這三千,斷點不太對,本章原該是把玄慈這廂寫完的……不能讓大家再等了,先放上來,諸位久等抱歉

    最後,早安,書友們……啦啦,洗漱等校車去醫院,沒有診斷考試的日子陽光燦爛\(≧▽≦)/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