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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文 / 澹台扶風

    君逸羽循聲走近,到了扶風亭。

    藉著一路蔓延至亭中的宮燈,君逸羽看清了夜半彈琴之人,那飄渺綽約的身影,不是長孫蓉又是何人?

    不比千落精修琴技,長孫蓉琴藝尚可,算不上出挑,但勝在傳情,幽幽的琴聲將彈奏之人的落寞感傷演繹得淋漓盡致。

    三更半夜的獨自彈奏出這般淒苦的琴聲,可是有心事?君逸羽緩緩走近,待得她一段彈完君逸羽才輕輕說道:「今晚怎麼這麼好的興?」

    長孫蓉彈得太過投入,連有人走到身後了都沒察覺,冷不丁聽到問話,依舊停留在琴弦上的手止不住一劃,在這寂靜的夜中發出了一聲格外刺耳的破音。

    轉過身來,看到是君逸羽,長孫蓉長出一口氣,卻還是免不了以手捧心嗔怪著說道:「是阿羽啊,你嚇死我了。」

    「誰知道你這般專注,我都沒壓抑步子,走到你身後了都不知道。」

    長孫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嚇著了我,還是我的不是了?」

    君逸羽想著她今夜怕是心中惆悵,倒也沒張嘴頂回去,只撓頭輕輕笑了笑。

    「今天晚飯你不在家,你兩個弟弟沒故事聽還不高興來著。聽你娘親說你和朋友出去玩了,你這是,才回來?」

    君逸羽無奈的拍拍頭:「這些小鬼是把我當故事書了不成?我剛剛回來,嫌繞遠了,索性翻牆回來了的,路過這聽有人彈琴,這不就過來看看嗎」說到「翻牆」他還止不住給了長孫蓉一個洋洋自得的笑意。

    長孫蓉看他自己一身孩子氣,還口口聲聲說人家小鬼,很是好笑的說道:「明明大不了幾歲,還說別人小鬼。再說了,是你自己不知哪來的那一肚子奇奇怪怪的故事,引發他們的趣味了,還能怪誰?」

    君逸羽心內一撇嘴,真算起來我比你還大呢,他們不是小鬼是什麼,又聽她說道故事的事,這才道:「得得,是我的不是,沒事拿故事撩撥他們,是我的不是,總成了吧?切,不就是幾個小破孩要聽幾個故事嗎。我這肚子裡旁的沒有,故事多得是。倒是你,黑燈瞎火的,怎麼有興一個人跑到這彈琴?」

    和君逸羽只隨便說了幾句話,長孫蓉就覺得開心了些,此時君逸羽語氣雖然隨意,但她又哪聽不出他的關心之意?長孫蓉心中溫暖,開口卻有些抬槓的味道,「園中有燈,哪算黑燈瞎火?」

    「那這三更半夜的,你來這,好歹要帶個人吧?」

    長孫蓉今夜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明明知道眼前人的關心之意,回答時卻有些故意置氣不買賬的感覺,「我那離這後花園近,走過來也沒幾步。這麼晚了,我不睡,沒得還搭上一個人睡不了不成?」

    君逸羽只當她心情不好,又不願說,難免語氣不佳,當下幽幽道:「那倒也是。」

    長孫蓉晚上睡不著臨時起意出來,也沒加件衣服,四月的溫度白日剛好,但到得深夜,更深露重,卻難免有些寒意。這扶風亭又在池塘邊,專心彈琴時長孫蓉還不覺得,此時停了,水面吹來的陣陣涼風,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君逸羽晚間出門時蕭茹特意給他拿了件大氅,他有內力護體,本就不覺得冷,只是懶得拿才穿在了身上,此時見長孫蓉發寒,二話不說的脫了給她披上,口中道:「這麼大個人了,晚上出來也不多穿點。還好我娘親給我準備了這大氅,正好便宜你了。琴彈好了沒,要是好了就早點去休息,別給凍著了。」

    君逸羽沒好氣的話,長孫蓉卻是聽出了絲絲寵溺,這個人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時不時的孩子氣,可怎麼總不把我當長輩呢?有意無意的淡淡關心點滴寵溺的感覺讓人感動眷戀,長孫蓉不想離了這,她低頭攏緊衣服,想讓這份溫暖更真切,鼻尖卻是聞到了一絲駁雜的脂粉味,當下忍不住皺眉問道:「你今晚去了哪裡?這麼晚才回來,衣服上還有這麼些脂粉味,你也去了那種地方?」

    「脂粉味?」君逸羽奇怪的湊上去聞了聞大氅,還真是有些刺鼻的香味,「哦,別提了,浩軒兄說要帶我去個好地方,結果竟然是青樓,我這還是把他撂那了自己開溜回來的呢。浩軒兄戲弄我,找了一群女子來,我躲都躲不開,這才染了味。你冷,先將就著穿穿吧。也不知道這青樓有什麼好的,他們那麼愛去。不過花魁確實挺漂亮的,她的琴彈得挺好。對了,今天我還在那見到了叔···」君逸羽隨口說道這突然就停了下來,偷眼去讓長孫蓉的臉色,想到剛剛她問話的不悅和那個「也」字,怕是因為叔父流連青樓吧,莫非今夜是因為叔父才···

    君逸羽剛剛來聞衣服氣味時,不可避免的靠近,讓長孫蓉心內一顫,臉紅的偏了眼去,聽他突然停了話頭,才回過眼來,卻發現他正小心翼翼的打量自己的臉色,不由奇道:「怎麼不說了?」

    君逸羽見長孫蓉的表現,以為猜中了她的心思,想到自家不愛回家的叔父和他們夫妻兩人間疏離有禮的客氣,心下一歎,當下語帶小心地問道:「你心情不好,出來彈琴,可是因為叔父?」

    長孫蓉納悶的問道:「你哪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我聽你琴音淒苦悲涼,今晚又在鳳來樓遇到了叔父,所以···」

    「所以你以為我因為你叔父心中不快,對吧?」

    不等君逸羽說完,長孫蓉就沒好氣的接過了話頭,看到君逸羽眼中的贊同之色,好氣又好笑的繼續說道:「我不過是睡不著出來彈彈琴,看你想到哪去了。你擅長絲竹管弦,自古音律以悲為美,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叔父那,男子三妻四妾的本就正常,有什麼好不快的。難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那般善妒的人?」

    君逸羽見她神色自然,言

    語不像作假,放下心來,說話又隨意了些,「沒有就好。我只想你開心些,樂由心生,你這般感傷的音色多少也是受心緒感染的。若是自娛,愛怎麼彈就怎麼彈,管他什麼音律之美,悲音歡音的,喜歡就好。至於那什麼三妻四妾理所當然的說法,你再別和我提了,哪來那麼些男子天生高高在上,女子低人一等的規矩。」

    「你這話還真是··難得。少有人會有這般想法的,也不知你··」

    「姐姐!我是說真的!男尊女卑的,最是沒道理了。你這樣的女子,最該是快活生活著的,卻是為著這世道的破規矩,活得束手束腳的,這算什麼事!」

    「你叫我什麼?」這是君逸羽回家後第三次喊長孫蓉姐姐,第一次是「好久不見」的那個擁抱時在她耳邊輕輕喚出來的,第二次是在扶風亭耍賴央她讀書時。真論起來,這次才是君逸羽回家後第一次實實在在的當面稱呼長孫蓉「姐姐」。

    「姐姐啊,小時候我不就這麼叫的你?你比我大不了幾歲,叫叔母怪彆扭的。」君逸羽一臉的理所當然。

    「胡說···」我比你足足大了十四歲,便是做你娘親都夠了。

    長孫蓉話沒說完就被君逸羽接了去,「什麼胡說,本來就是嘛。說真的,我把你當朋友,希望你過得開心些,要是和我叔父過不好,不如和離吧,到時候我肯定支持你。叔父可以納妾生子逛青樓,沒道理讓你不開心的為他守在這王府的。」

    看到面前眼神明亮,語出真誠,說出這番驚世駭俗言論的少年,長孫蓉有些感動,有些無言,最後歎了口氣說道:「這話我今日聽了就好,你再不可對人胡說了,就算當今陛下是女子,這世間也容不下你這些言論的。這些年我在翼王府過得挺好的,你別替我瞎操心了。天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眼看到了深夜,雖然就在府中,一路都有燈火,但君逸羽還是堅持著將長孫蓉送到了舒園外,看著長孫蓉離去的背影,君逸羽長歎一聲,大華雖然比起歷代開放,但終究對女子不公平,她這樣聰慧美麗氣質上佳的女子,放到現代社會,該是活得光芒四射,人人追捧的,可惜······

    想到最後,君逸羽無比感謝他今生的爹娘,女扮男裝,給了她男子的身份。這世間並沒有他想做的事,但這身份,至少讓他作為旁觀者也能活得自由些,而不至於被這對男女天命不公的世道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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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羽園的時候,君逸羽估摸著已經入了子時了,四處靜寂,他的房間亮著燈火。君逸羽推門進去,發現陵柔靠在外間的桌子上睡著了。君逸羽心中感動,卻又有些責怪:「這小妮子,明明知道我出去了,這麼晚了,也不知道自己去床上睡,傻等在這靠在桌上睡著了,若是病了可怎麼好。」

    外間有陵柔的床,君逸羽走到桌邊,輕手輕腳的準備把她放到床上去睡,剛把她抱起,陵柔就迷迷糊糊的醒了:「少爺,你回來了啊。」

    「嗯」君逸羽鼻間輕輕一應,抱著她繼續往床邊走。

    感覺自己被君逸羽抱著,陵柔暮然清醒,臉有些發燙,「少爺,你··你快放開我。」

    「嗯?反正都抱著了,你就別下來了,我放你去床上睡。」

    陵柔感覺自己的臉都紅了,「不,不,少爺,我還不睡,你快放我下來,你要洗澡的,我去給你收拾衣服。」

    房中點的蠟燭雖然多,但燈火明滅,君逸羽倒沒注意到陵柔髮紅的臉,再者,就算發現了他也只會以為是睡後暈紅,誰讓陵柔是知道他身份的呢。

    「傻丫頭,洗澡的事我自己會安排好,你只管睡。還有,以後我要是回來的晚,你也不用等我,像今天這樣在桌上睡著了,要害病的。」

    陵柔被君逸羽抱在懷裡,聽他說著這些關心的話,臉越來越紅,心跳也快了,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自己明明知道少爺其實是小姐,抱著也沒什麼的,可就是···少爺懷裡好暖,還有好聞的味道。

    陵柔終究是被君逸羽抱著放到了床上,但她還是堅持起來伺候,君逸羽擰不過她,只能隨她去。

    君逸羽習慣每天洗澡,古代取水不便,為此,在靈谷時,君逸羽特意用竹木做了個蓄水取水系統,直接從山上接水通向竹居。回到翼王府,沒有因山引水的地勢之便,為了洗澡方便,他還特意想辦法改進了一下,讓當初施工的工匠嘖嘖稱奇,直誇公子好創意。

    君逸羽為了方便,直接將浴室安排在了臥房旁,裡間有小門相通。陵柔知道君逸羽洗澡的習慣,爐中添了不少柴,水一直溫著,只稍微加了把火就能用熱水了。羽園本就沒讓留太多下人,君逸羽的浴臥這塊地界,更是除了陵柔,其他人沒有特別吩咐一律不許踏足,所以君逸羽洗澡時倒是放心得很。進了浴室,活塞一拔,美滋滋的洗了個熱水澡。

    洗完澡,君逸羽一身清爽的從小門回了臥室,給陵柔道了句晚安就逕自睡了。他這十五年來習慣了早睡早起的生活,沒了以前熬夜的習慣,此時將近子正,實在有些困了,不一會兒就陷入了夢鄉,全不知他今晚好心一抱給人造成的困擾,讓陵柔在外間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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