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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章 文 / 澹台扶風

    承天十三年二月初一,華朝皇宮外朝三大殿之首,含元殿。新年的第一次朔日朝參,武九品以上的入了流品的在京官員盡皆入朝議政。

    承天帝龍袍金冠,端坐在龍椅上威嚴開口:「祥熙公主聰敏靈睿,日前年滿十四,行了笄禮,朕屬意於她,有意立為皇儲,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一石激起千層浪,龍庭之下,百官嘩然。

    「陛下,自古男尊女卑,祥熙公主雖則聰慧,但······」

    「陛下,女主為帝前所未有······」

    「陛下千秋鼎盛,還可選納后妃再育子嗣······」

    ······

    承天帝從北胡回來時在朝內毫無根基,卻能夠坐穩皇位,牢牢掌控帝國大權,肯定是有一番心機手段的。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即位了十三年,雖然反對的聲音很多,他也早有預料,早已經做足了準備,要想達成立公主為儲君的目的,雖然要花費一些功夫,還是大有可為的。

    出言反對的主要是一些因循守舊的臣,武將對這類磨嘴皮的事情本就無甚興趣,再加上承天帝手握翼王府的軍中勢力,又提前拉攏了衛國公府,武官們便是有意見也已經沒了出頭人了。只要壓下官們反對的聲音,事情也就成了。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想要壓下反對的聲音,自然不會親自辯論,反對聲音一起,就有代言人跳出來替皇帝噴口水。

    「此言大謬,想我太祖德皇后兩朝輔政······公主是太祖血脈,賢明聖德······」

    「······宏國胡人能稱他們的媼敦格日樂公主為大可汗,我朝祥熙公主······立為皇儲,有何不可!」

    「陛下只有一女,尋常人家都可以把家業留給女兒,為何陛下不可······」

    ······

    承天帝耐心的坐在龍椅上,直等到兩方爭執不下,鬥得個旗鼓相當時,才出聲制止。

    「祥熙自幼隨朕讀史觀政,至今已有五年,其天資風骨,爾等有目共睹。男女之說休得再有,北胡媼敦格日樂尚能以長公主之位大可汗之名女主秉國,我兒論尊貴,論聰敏都遠甚於她,有何不可?」

    「陛···」

    承天帝既然開了尊口,便沒打算再給他的臣子們磨嘴皮子的功夫了。

    「先妣德皇后以後位尚能統治世宗、仁宗兩朝,朕的獨女以公主之尊,太祖正統玄孫之份,竟不可以做儲君,這是何道理?」

    「陛···」

    「皇室之中除了朕繼承的太祖一脈,別支皇族男丁眾多,爾等執意反對我兒,是替朕在皇族別支中選好了人嗎?不妨說來聽聽!」眼看還有不知趣的反對者張口欲言,承天帝淡淡的在語氣中加了一絲陰沉。

    「臣等不敢!」

    「朕知道,你們有些人自詡忠義,想要朕納妃生子。朕早已有言,後宮之事不受爾等諫言,爾等抗旨不尊,可是要藐視朕嗎?爾等執意要朕廣納後宮,可是替朕選好了誰家女兒?又是誰想做朕的皇后?誰想做本朝的外戚?爾等欲效前朝之態耶?!不妨也說說!」

    「臣等不敢!」

    「朕今天就把話放在這了,此生朕膝下只有也只會有祥熙公主一女,皇儲之位不歸我兒祥熙,爾等欲要何為?又想擁立誰?不妨再給朕說說!」

    「臣等不敢!」

    「不敢?朕見你們剛剛說得熱鬧,是真的不敢嗎?」

    殿中人盡噤聲,跪地稱罪。

    良久,承天帝緩和了語氣,「諸位愛卿無需如此,都起來吧。朕知道,你們都是忠心為國,為了大華。」

    承天帝之前聲色俱厲的三個「說說」,讓含元殿中一干大臣暗暗抹汗了,此時陛下輕輕放過,讓人懸著的心都放下了下來,人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沒想到啊,朝堂上一向和顏悅色、善聽諫言的陛下竟然有這般時候。

    承天帝換了推心置腹的語氣說道:「太祖驅逐胡虜,復我華漢,幾代帝君苦心經營,才留了這麼偌大一個的大好天下給朕,朕又何嘗不珍惜?朕知道你們在反對什麼。捫心自問,祥熙若不是治國之才,朕也不會放心把大華交給她。可你們給朕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這些年祥熙公主的表現你們都看在眼裡,你們中甚至有不少人做過她的老師,除了她是女兒身,你們可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句祥熙無才無德,做不得皇儲,做不得皇帝?」

    「這···」反對黨的大臣面面相覷,這話還真沒人說得出來。見過祥熙公主風華的人都會有一個共識,公主若是男兒,便會是大華最好的繼承人。可他們反對的便是這個女兒身啊!不然誰吃飽了撐著提著心在這和皇帝找不自在。

    承天帝看得頗為快慰,今天整個大華朝掌握權柄,站得最高的一群人都在這含元殿,可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說得出朕的熙兒才幹不足以擔天下。

    「今天已經耽誤得夠久了,諸位愛卿不說,還是換朕說吧。關於立儲之事,朕今天只有這最後一問了。這大華天下是太祖的,太祖也從未下旨女子不得為帝。既然如此,朕想問的是,祥熙德才兼備,堪當大任,自朕生後,太祖血脈也只有祥熙。既然如此,爾等反對太祖唯一的的血脈為儲,是想要顛覆太祖的大華天下嗎?」這一問,承天帝不疾也不厲,因為不需要,甚至悠悠然中還有些和顏悅色的意思。

    「臣等惶恐!臣等絕無此意!」一時間滿堂朱紫盡皆倒伏,止不住誠惶

    誠恐。

    承天帝這番和顏悅色,聽在一干大臣耳中不次於驚雷乍響於耳畔,直讓人頭皮發麻。

    可憐他們剛剛因為承天帝的「口」下留情而鬆了口氣,又因為承天帝的赤誠話語和反詰陷入深思,聽得承天帝說是「最後一問」以為今天早朝到此為止——歷朝歷代立儲都是國之重事,總是要君臣同堂反覆商議了才能定下來,何況今天要亙古未有的立公主為儲,怎麼可能一氣呵成!因著這些想法,他們完全放下心來,想再回去考量考量自己在立儲之事上的立場再作打算。誰承想,陛下竟然會在他們心神最是鬆懈時,重拳出擊!

    太祖是什麼人?太祖是大華的締造者!太祖是把胡人趕走,把漢人從近兩百年戰亂和胡人奴役中解救出來的民族英雄!可以說,沒有太祖,這些人十之八#九都還在胡人的統治下過著豬狗不如的奴僕生活,哪還有機會在這含元殿慷慨陳詞!反對太祖,反對太祖唯一的血脈,企圖顛覆大華的罪責便是沾染了一星半點也足以讓人萬劫不復,怕是身後的整個家族也將在漢人的土地上再無立錐之地,走向毀滅啊!

    滿堂噤聲,盡皆伏地請罪,承天帝很滿意這一問的效果。

    「朕決議立獨女祥熙公主為儲,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還能以為如何?陛下竟然將反對立公主為儲提升到了反對太祖,顛覆大華的層次了,他們還能如何!陛下把太祖都搬了出來,必然是決心已定,再無迴旋餘地了,他們又能如何!

    「甚好,既然諸位愛卿再無人反對,都認可了朕的想法,那皇儲之事便這麼定了。」

    「傳旨天下,即日起祥熙公主元熙改名天熙,冊封為大華儲君,擇吉日行皇儲冊封大典。衛國公嫡次子唐昭,人品貴重,朕心甚喜,擬為皇儲夫婿,冊封大典後另行擇取吉日完婚。退朝!」

    「恭送陛下!」

    含元殿的爭議並未在翼王府引起絲毫波瀾,唯有慶賀。翼王府在軍國大政的立場上連想都不用想,唯一要做的就是緊緊跟隨承天帝的腳步,順從承天帝的意志罷了。

    君逸羽從爹娘的談論中知曉了君元熙,哦,不,現在是君天熙了。他知道了君天熙要做皇儲,要和那天的小唐大人成親的事,也只是默默的深深一歎,直覺還真沒錯,也不知皇爺爺有沒有和她商議過,只希望她能過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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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陽光和煦的初春。翼王府的後花園中,假山重疊,奇石錯落,初綻的芳菲倚著新發的綠草碧樹,春歸的鳥兒興奮的清鳴,行走其中,很是有一番趣。沿著曲折的花#徑漫步到臨近後花園中心的魚趣池處,隱約傳來了動聽的人語聲,許是離得有些遠了,有些聽不真切。

    繞過一樹初開桃蕊的芳華,卻是能看到魚趣池畔半立水上的扶風亭中有幾道窈窕的身影。亭中,一位白衣女子端坐著正在捧書輕讀,對坐著的是一位年長些的青衣女子,虛虛的半握著石桌上的茶盞,似乎是在凝神細聽,兩女側後處各有一個丫鬟,也只是靜靜的立著。青衣女子的懷中還倚著一個紫衣小童,他閉著雙眼,臉帶笑意,看著很是可愛,也不知道他是睡得開心呢,還是聽得開懷。

    見得這般光景,自然不難猜出,早前傳出的聲音是來自於這池畔讀書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的聲音飄渺,很是輕柔動聽,細細聽來,這輕柔的嗓音讀的不是詩華賦,卻是一段《國朝史略》,倒是別有一番風味。白衣女子的聲音舒緩柔和,很是耐聽,卻是讓人忍不住奇怪,這般輕輕的嗓音,是怎麼傳到遠處的?只能猜想著,許是這水上清風也愛極了這動聽的聲音,慷慨的將這聲音帶走,並分享給了各方。

    無需多想,這翼王府後花園魚趣池畔扶風亭中的,自然是蕭茹母子與長孫蓉一行。

    自從長孫蓉嫁進翼王府後,蕭茹作為長嫂,體諒她年幼,又怕她一個人換了個地方不習慣,對她很是關切。蕭茹溫柔嫻,長孫蓉恬靜達,妯娌兩人性情合拍,很是要好,隔三差五的就會聚聚。尤其是在開春的好時節,常在一起賞賞花,喝喝茶,聊聊天,君逸羽自然也是常被她們帶上的。

    自上元夜宴回來,君康逸擔驚受怕之餘給君逸羽下了禁出令,再不許他出翼王府,便是出逸園也必得有兩個人看著他。君逸羽倒也無所謂,他可沒自己跑出翼王府逛逛的想法。他這小身板雖然來得莫名其妙,但也不能讓他又莫名其妙的沒了吧。來到這世間,他有了父母親人,雖然心中總有些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疏離感,可被這麼多人寶貝著,他大體卻也是珍惜的。尤其君康逸和蕭茹對他毫無保留的父母之愛,他捨不得讓他們難過。

    君逸羽上元露了些他這年齡不該有的聰明,回來又被君康逸禁了足,索性就扯著蕭茹要學認字了。他前世因著愛好,多年練著書法,雖則三年多生疏了,但繁體字於他而言還真不是大問題,他不過是想就著機會多翻翻幾本這大華朝的書罷了。

    蕭茹的父親蕭楷是靠著讀書躍上龍門的進士,官場多年的不得志更是讓他把更多的經歷投入了書本中。蕭茹受父親影響,自己本就愛看書,看到孩兒聰明,還自發要學字,她自然欣喜,教的很是認真。對蕭茹來說,不管這麼大點的孩子學不學得會,大不了就全當做是陪孩子耍樂了。

    君逸羽學著字,在蕭茹和長孫蓉的妯娌聚會時,就常借口著要長孫蓉唸書聽。君逸羽喜歡長孫蓉通身的安然氣質,再配上一本書,實在是妙絕。

    長孫蓉對這個提溜著清澈的眼神看著自己,死性不改的叫「姐姐」的侄兒是全無辦法的,於是她們的花園聚會活動自然而然的多了項——給君逸羽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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