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4) 文 / 碧晴
經過多日的臥床休養,我的病好得很快,除了咳嗽之症仍有些頑固之外,其他已無大礙。我想盡快啟程渡江,可傅惟卻顯得十分緊張,說什麼江面風疾寒重,容易導致病情反覆,一定要等我身體大好後才能動身。
平日裡他對我算得上是百般遷就,只要是我提出的要求,他總是盡量滿足。然,自從那日大夫說我臟腑損傷之後,他便變得很有原則,但凡事關我的健康問題,統統沒有商量的餘地。
比如現在……
他將一碗黑黢黢的糊狀物端到我面前,溫聲道:「玉瓊,這是剛熬好的川貝枇杷膏,對你的咳症很有好處,你趁熱吃了。」
我愁眉苦臉道:「阿惟,這幾天我平均每天要喝三碗藥,吃五顆藥丸,熏兩次藥霧,整個人都快變成藥罐子了……咳咳,現在又多了一碗藥膏,看起來好苦的樣子,不吃不行嗎?咳咳,反正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你看你,咳得這麼厲害還說自己好了?」他半是嗔怪半是心疼道:「我知道你怕苦,每天喝藥遭了不少罪,所以我特意吩咐大夫,在熬製藥膏時加進一些蜂蜜和冰糖,味道改善了許多,你嘗嘗看。」
我把臉蒙在被子裡,悶聲道:「可是我現在不想吃,你先放著吧,我待會兒再吃。」
說完這句話,外頭忽然沒了動靜,我屏息側耳,半晌仍聽不到任何動靜,心裡不禁忐忑起來——難道傅惟生氣了?
我小心翼翼地拉下被子,露出一隻眼睛偷瞄。
咦,怎麼沒人了,他該不會走了吧?
我探出腦袋喚他:「阿惟……唔!」嘴唇覆上了溫潤的熱度,細膩溫柔地摩挲起來,輾轉反側。
似有一把火從耳根一直燒到臉頰,我的大腦登時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任由他擺佈。視線撞進他眼中,灼熱迫人的眸光在一瞬間融化了我的心。
他托著我的後腦,靈巧的舌頭撬開我的牙關,卻並不著急進入,而是將藥膏緩緩地注進我嘴裡,那味道既苦澀又甘甜,帶著獨屬於他的清新氣息,從我的口中肆虐開去,直至席捲過我每一寸肌膚、每一種感官。
最後一口藥喝完時,他的舌尖終於柔緩地滑入我的口腔,慢慢地挑撥我的舌頭,輕吮著我口中的汁液,火熱的呢喃在唇齒之間化開:「這樣很好,你一半我一半,不論是苦還是甜,我都跟你一起品嚐……」
許久之後,他似有些不捨地離開我,唇畔揚起一抹笑,又落下了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道:「是不是以後都要我像這樣餵你,你才肯乖乖喝藥?」
我捂著發燙的臉,嘴上說:「你真是大壞蛋!」心裡想的卻是,如果你願意我當然不介意哈哈!
他湊近我耳邊,輕笑道:「現在才發現我壞,太晚了,你這輩子都賠給我了。」
濕熱的氣息若春風吹拂,激起陣陣酥麻,我笑著捶打他的胸膛,道:「什麼這輩子,誰說要嫁給你了嗎?」
傅惟捉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輕吻,認真道:「不管嫁不嫁,你早已是我心中唯一認定的妻子。什麼後宮粉黛,什麼三千佳麗,我統統不在乎,只要有你就足夠了。我傅惟對天起誓,這輩子只會對你一個人壞。」
我萬分動容,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他,內心被幸福和甜蜜填滿。
無論今後的路將有多少崎嶇坎坷,無論未來還有幾多風雨波折,此刻,我與他還能這樣簡單地相擁,沒有江山社稷,沒有皇權霸業,彼此的眼中只有對方,哪怕只有剎那,於我而言,也是永恆。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此生有他,無怨,不悔。
***
正月未過,立春已至。
北風漸漸止息,東風如期歸來。春江水暖,百草回芽。院中迎春盛放,庭樹飛花。
鑒於我最近喝藥表現良好,咳症漸漸好轉,加之我撒嬌賣萌、耍賴打滾的百般央求之下,傅惟終於同意帶我去後院看迎春花。
在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勉強穿上第三件棉襖後,他又給我戴上帽子、手套和圍巾,裹得嚴嚴實實不說,還非要在外面再罩上一件大氅才讓我出門。
我攬鏡自照,毫無意外地發現自己體態臃腫如球,不禁有些惆悵,道:「阿惟,現在天氣慢慢開始回暖,我穿這麼多會不會太誇張了。」
「不會。」傅惟斬釘截鐵道:「你的病剛好,大夫反覆交代,千萬不可再吹風受冷,穿這麼多是應該的。」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冷叫做傅惟覺得我冷……
我艱難地甩甩胳膊,扭扭腰,「可是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球……」
他替我整理好衣襟,親了親我的臉頰,微笑道:「的確像個球,不過是個可愛的球。」
我在他的色誘下立馬繳械投降,嘿嘿笑道:「那好吧……」
作為一個球,下樓梯不免有些費勁,我僵著身子左搖右擺,感覺連彎一下膝蓋都是那麼困難。好在有傅惟攙扶著,溫言提醒道:「小心,慢點。」
走到拐彎處時,恰巧撞上迎面而來的人。那人身形一頓,眸光微微閃動,很快便恢復了常態,勾了勾薄唇,作揖道:「晉王,戚大人。」
傅惟爾道:「元公子從何處歸來?」
元君意揚起手中的酒罈,笑道:「在下與李先生相約對弈對飲,方才去對面酒鋪打了一壺上好的杜康酒。」稍頓,他的視線
線在我和傅惟之間來回打了幾個圈,最後停留在我身上,「戚大人身體好些嗎?」
我正打算開口,傅惟卻搶先替我答道:「有勞元公子掛心,玉瓊已然痊癒。她說整天關在房裡悶得慌,我帶她去後院透透氣。」說話時,他加重臂上力道,將我緊緊攬在懷裡。
元君意看了一眼傅惟的手,點頭道:「如此也好。不過春寒依舊料峭,外面風大,戚大人千萬保重身體。」
傅惟道:「多謝。」
元君意側身讓路,垂眸道:「二位請。」
直到我們下了樓,他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樓梯拐角處,好似石化了一般,眼底碎影斑駁。
傅惟回頭望他一眼,似真似假道:「看來他很喜歡你。」
心下猛地一跳,我忽然想起,他來江州這麼久,好像從未問起為何元君意會與我同行這件事,再加上從前宮裡那些怪力亂神的流言,說我和元君意暗通曲款、過從甚密什麼的……
我偷偷地瞥了傅惟一眼,見他依然面色清淡,不知有沒有動怒,不禁有些心虛,「哪有!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嗎?據我對元君意的瞭解,他應當不是一個隱忍的人。」
謊言被他揭穿,我噎了噎,扯著他的衣袖,小心地問:「阿惟,你生氣了?」
「怎麼會?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這麼美這麼好,有人喜歡也不足為奇。」他拍了拍我的腦袋,意味深長道:「元君意眼光不錯,他跟我一樣慧眼識明珠,我應當高興才是。」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格外緩慢,並不像是高興的樣子,我的心裡登時颼過一陣小冷風,立刻拍胸脯保證:「就算他喜歡我,可……可我對他沒有半點意思,你放心!是他說他祖父元曦容從前遊歷江南是,曾落下一些重要的東西在京口,非要搭我的順風車去拿。李先生又說一路上很無聊,有元君意在,可以陪他下棋對飲打發時間,那我只好勉為其難地讓他……」
「我知道,我相信你。」傅惟劍眉輕佻,笑睨我一眼,道:「玉瓊,你是我的,不論是誰都休想將你搶走。」
***
後院迎春花開得正好,點點黃蕊鮮嫩欲滴。牆角的幾株臘梅尚未凋謝,仍然妖嬈吐香。我四處溜躂了幾圈,又活動了一番筋骨,整個人感到神清氣爽,病氣一掃而空。
假山旁有一處涼亭,涼亭的三面垂掛著竹簾,遮去寒風。傅惟端坐亭中,焚香煮茶。不一會兒的功夫,壺中的水便開了。他沖了一泡祁門紅茶,向我招手道:「玉瓊累不累?過來喝口茶。」
我依言坐下,端起茶盅小嘬一口,茶香濃醇,回甘無窮,不由讚道:「阿惟,你的沖茶技藝越發精進了。不當王爺,當個茶藝師也不錯。」
他抿唇淡笑,歎道:「奈何此生生在帝王家,想清閒也清閒不得。」
我正欲說話,常叔忽然來報,說是高天元、高軒和李嘉悅在外求見。
我驚訝道:「高天元怎麼來了?」
傅惟解釋道:「高天元聽說高軒被人劫持,親自帶人來接他回江南。其實他幾日前就到了,還多次提出要當面酬謝你,不過當時你病情尚未穩定,我沒有答應。」
我喜道:「看來我的心願已然達成一半了。常叔,讓他們進來吧。」
未幾,只見高軒、李嘉悅與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他們身後跟著一溜家丁模樣的人。
中年男子一撩衣袍拜下,朗聲道:「草民高天元拜見晉王殿下、戚大人。」高軒和李嘉悅也齊齊行禮。
傅惟溫聲道:「三位不必多禮,請坐下喝茶。」
三人依言入座。
高天元道:「久聞齊國第一女傅才高八斗、貌美如花,巾幗不讓鬚眉,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我作謙虛狀道:「高老闆謬讚了,本官遷任建康總管,早已不是太子少傅,此次南下江南,正是走馬上任。」
「高某知悉,高某已命人備船,大人若不嫌棄,不妨與高某一同渡江。」
「這……」我看向傅惟,他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謝高老闆了。」
「王爺太客氣了。前幾日小犬身陷險境,多得戚大人出手相救,後又請名醫精心醫治,如此大恩大德,高某沒齒難忘,軒兒,還不叩謝大人救命之恩!」
高軒跪下磕了個頭,「多謝戚大人!」
「高公子快請起。」我虛扶高軒一把,笑道:「本官與高公子同處陷阱,理應互相扶持。其實這次的事李公子也有功勞,若非他武藝高強,拖住劫匪,只怕本官也要沒命。不知二位公子傷勢如何?」
李嘉悅道:「托大人洪福,已然痊癒。在下打算明日啟程回隴西,特來向大人與王爺辭行。」說著,他略一抬手,一名家丁奉上三枚錦盒,「家父命人送來三枝萬年沙參,對陰虛肺熱之症極有療效,請大人笑納!」
他剛說完,高天元也不甘落後地命人奉上寶盒,道:「高某也準備了三斤極品高原蟲草作為謝禮,請大人笑納!」
我說:「二位的美意本官心領,只不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本官不敢圖報。」
高天元微微一愣,沉吟道:「既然如此,高某也不強人所難。大人到建康後,若有用得到高某的地方,儘管開口,高某一定萬死莫辭。」
李嘉悅則笑道:「戚大人高風亮
節,在下既慚愧又佩服。大人雖不圖報,在下卻也知恩,今日欠你一命,日後定當報答!」
待他們走後,傅惟伸手將我摟住,笑道:「玉瓊,你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錯。」
「小小心思,哪能瞞得過晉王殿下的慧眼。」我靠在他肩頭,一面啃茶點一面說:「倘若今天我接受他們的重禮,則此事便到此為止,豈非白白浪費良機。我就是要他們欠我人情,這樣日後才有下。」
他輕點了下我的鼻子,「嗯,越來越聰明了。」
我笑嘻嘻道:「好說好說,都是王爺教得好。」
「是嗎?」他湊過來,附在我耳邊吹氣,笑意盈盈道:「那,要不要我教你一些別的?」他特意加重最後兩個字,聲音低沉沙啞,若帶幾許曖昧的意味。
我頓覺酥癢難當,從耳後到脖子起了一路雞皮疙瘩,嬉笑著閃躲,不想卻被他牢牢禁錮在懷裡,沒有半分逃離的餘地,只好任由他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