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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3) 文 / 碧晴

    再次睜開眼時,天已是大亮,我發現自己正呈五花大綁狀倒在一間……姑且稱作茅屋的地方。

    確切的說,並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凍醒的。

    這間茅屋也是破舊不堪,屋內佈滿蜘蛛網,顯然已是很久沒人居住,牆體四面漏風,僅有片瓦遮頭。

    此時外面狂風大作,雪花狂舞,透過漏風的窗戶、破敗的木門和牆上的縫隙席捲進來,拂面如同刀割。地上一片陰冷潮濕,寒意透骨,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凍得直發抖,這感覺好像整個人泡在冰水裡一般,酸爽得無法言喻。

    我身邊還躺著兩個人,正是昨日在聚仙客棧為了一間江景房而吵得不亦樂乎的一胖一美兩名少年。

    恰在此時,卻聽有人道:「喂,那個臭丫頭醒了,過去看看!」

    兩個男人放下酒碗走過來。一人高高瘦瘦,臉也特別長,像極了一根會走路的筷子;另一人則矮矮胖胖,臉圓圓扁扁,完全就是一顆田埂裡剛挖上來的土豆。

    瞧模樣,好像有些眼熟。我略一思忖……哦!原來是昨天出來勸架的那兩名路人!

    他們也是突厥人派來的刺客嗎?感覺不太像啊,如果真是刺客,不抓李瑞安,不抓常叔,卻偏偏抓這兩個少年做什麼?

    來不及想太多,我忙擺出笑臉,哈哈道:「兩位壯士,有話好說!呃這個,不知道兩位壯士把小女子綁到這兒來,有什麼吩咐啊?」

    「你閉嘴!」筷子呵斥道,順腳踢了踢那兩名少年,見他們仍然毫無反應,對土豆道:「怎麼還在睡?乾脆把他們潑醒吧!」

    土豆抄起一桶水,嘩啦一下全部潑到兩人身上,說時遲那時快,我麻溜地打了個幾個滾,堪堪避開了這場水禍。兩名少年被淋得混頭混腦,全身濕透,在寒戰中醒來。

    我心有餘悸地想,真沒想到醒得晚還要遭殃,幸虧我醒得早!

    胖少年氣得雙目赤紅,一面用力甩身上的水,一面罵罵咧咧道:「哪裡來的雜毛敢敢這樣對小爺,你們知道小爺是什麼人嗎!」

    筷子狠狠地踹了他一腳,胖少年應聲倒地,吃痛地悶哼一聲,哆哆嗦嗦不敢再廢話。筷子拍打著他白嫩的臉,奸笑道:「老子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高軒嘛,你爹是江南首富高天元,這些你昨天說過。」

    高天元……

    我驚得倒抽一口冷氣,高天元來頭不小,聽聞乃是江南最著名的儒商,外祖父與他的父親交情匪淺,直至去世前都一直保持書信往來。劉家共出過三名狀元、一名榜眼和兩名探花,家學之淵博令人讚歎,非但如此,高天元更是宋容書御筆親封的皇商,當之無愧的富可敵國。

    父親這麼有本事,兒子就不太……我默默歎息,簡直不忍直視高軒的熊樣。

    另一名美少年顯然聰明得多,他並沒有急於發問,將二人上下打量許久,才沉聲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筷子斜睨美少年一眼,蹲到他身旁,從他腰間拽下一枚玉牌,放在手中上下掂量,道:「這是隴西李氏的家傳玉牌,臭小子,李弘卓是你什麼人?」

    若我沒記錯,李弘卓在十年前曾任工部尚書一職,後因與丞相意見不合,憤然辭官回鄉經商,如今隴西一帶的絲綢、茶葉、古玩等生意都被他所壟斷。他為人慷慨且有大義,經常給貧苦百姓贈醫施藥,還捐助基建工程,修建書院、醫館、祠堂,在當地極有聲望。

    美少年道:「他乃家父,在下李嘉悅。」

    我恍然大悟,昨日見他氣度沉穩,不卑不亢,便知他出生不凡,不曾想他竟是李弘卓的幼子李嘉悅。我在京城時常聽聞他的美名,眾人皆讚他才情卓絕,光風霽月。

    這兩名少年都是出身名門,來頭不小,難道……

    土豆拿來筆墨紙,齜牙咧嘴地對他倆道:「老子盯你們很久了,快寫信!讓你們家人在三天之內準備十萬兩贖金,否則老子就把你們的腿打折,扔到雪地裡喂狼!」

    果然,這就是一次罪普通的擄人勒索……太沒天理了,這一路上日防夜防,擋掉無數精銳的殺手,到頭來竟然栽在兩個毛賊的手上,真是陰溝裡翻船!

    話說回來,昨夜他們將我們三人迷暈,又冒著大風雪,應當走不了太原。有李瑞安和元君意在,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便可找到這裡。

    不過,他二人為什麼劫我呢,難道他們知道我的身份?

    那就更不對了,從未聽說哪個綁匪膽大到敢劫朝廷命官的呀……

    我說:「壯士,這兩位公子皆出生名家,家財萬貫,讓他們的家人來交贖金無可厚非。但小女子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鬟,就算我寫信,我家老爺也不會花錢來贖我的,你們劫錯人了!」

    土豆一臉困惑道:「那你家老爺是哪個?」

    李瑞安瘋瘋癲癲沒個正經,不太像當家作主的老爺。常叔為人低調,默默無聞,也不像。那只有……沒辦法,不坑他坑誰!

    「咳咳,我家老爺就是那個穿玄色錦袍的青年男子啦,年紀跟我差不多大,玉樹臨風,相貌堂堂,富得流油。不如你們把我送回去,把他綁來……」

    「長得帥了不起嗎!」筷子不滿地打斷我,啐了口口水,凶神惡煞道:「臭丫頭敢糊弄老子!那個小白臉是你家老爺?這世界上哪有老爺給丫鬟夾菜吃的?老爺會給丫鬟送宵夜,還被丫鬟趕出房間嗎?說,他是不是是你養的男寵!」

    男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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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額間青筋一陣亂跳,我也是給這根筷子豐富的想像力跪了。

    我哭喪著臉說:「壯士英明!其實他是小女子的表哥,他很有錢的,小女子真的沒錢……」

    「我呸!你們一行十二個人,每人一間江景房,連隨行的家丁都住得這麼好,你還說你沒錢!你當老子是笨蛋嗎!老子告訴你,不管你是丫鬟還是小姐,這贖金都得交!不交老子就把你賣到青樓!他們倆每人十萬兩,你二十萬兩!」

    我:「……」

    說來說去,都是江景房惹的禍!

    「這位壯士簡直太聰明了,小女子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知壯士的名號是?」

    筷子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胸脯,道:「我們兄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震江北的玉面雙狐是也!」

    玉面……

    雙狐……

    我望著眼前堪稱歪瓜裂棗的兩人,忍住嘔吐的衝動,作仰慕狀道:「久仰久仰!」

    「廢話少說,寫信!」

    高軒和李嘉悅寫完信之後,土豆解開我手上的繩索,將筆墨紙端到我跟前,嚷嚷道:「輪到你了,寫!」

    仿若置身千年寒潭那般,我凍得牙關打顫,手指又麻又痛,幾乎不能動了。我用力搓了搓手,腦中飛速盤算如何才能給常叔他們一點提示。

    這裡風雪很大,周圍應當沒有什麼遮攔,茅屋裡時不時飄進來一股淡淡的魚腥味,莫非這是一家濱江養魚場?

    筷子搡了我一把,催促道:「臭丫頭,還不寫!」

    「寫寫寫……」我笑著敷衍,心一橫,只好賭一把了。

    「……準備贖金二十萬兩交給兩位壯士,再準備一桌全魚宴為我壓驚。王京字。」筷子讀完我的信,一臉嫌棄道:「女人就是多事,吃什麼全魚宴,還說自己不是千金小姐!」說罷,將三封信塞進兜裡,囑咐土豆道:「我把信送去客棧,你看緊他們!」

    土豆連連道是,待筷子走後,他便坐回爐邊,一邊烤火一邊愜意地喝著小酒。

    我望一眼高軒,他半闔雙眼,雙頰浮著一抹不正常的嫣紅,好像是病倒了。

    看來不能幹等救兵,這裡實在太冷,地面又潮濕,再這麼下去我們三個都會被凍死在這裡,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我轉頭看李嘉悅,他亦如有靈犀般想我看來,顯然我想到了一處。我向他使個眼色,趁土豆不注意,慢慢挪動身子朝他那邊靠過去,然後用只有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問:「李公子可會武功?」

    李嘉悅點頭。

    「對付一個可以嗎?」

    「沒問題。」

    我心下一喜,道:「我頭上有支珠釵,你拔下來割斷繩子,先解決那個矮的。」

    李嘉悅依言照做。因為害怕被發現,他割得不快,許久才割斷了身上的繩子。他衝我點點頭,撿起地上一根短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土豆終於發現有異,奈何李嘉悅動作實在太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他當頭一記悶棍。土豆兩眼一翻,癱倒在地。

    李嘉悅解開我和高軒身上的繩子,此刻高軒已然陷入了半昏迷狀態,根本無法走路,李嘉悅只好將他背起來。

    熟料,這廂我一開門,迎面撞上了送信歸來的筷子。他看了看地上的土豆,目露凶光,「敢跑?老子要你們小命!」

    李嘉悅迅速放下高軒,與筷子打作一團。我將高軒安頓在一旁,揭開土豆身上的大氅蓋在他身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果然滾燙似火。

    這時,土豆哼唧了一聲,似有轉醒的跡象。我暗叫不妙,立馬抄起短棍,照著他的腦袋又補了一棍,他終於徹底昏死過去。

    李嘉悅武藝精湛,筷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二人打了幾十個回合仍然未有勝負。可李嘉悅到底被下過迷藥,又這麼生生地凍了一宿,體力有些不支,漸漸敗下陣來。筷子擒住李嘉悅的雙手,抬腳對著他的腹部狠狠一踹,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糟了!

    筷子解決掉了李嘉悅,青面獠牙地向我逼近。我焦急萬分,一時亂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把揪住我的頭髮,按著我的腦袋就要朝牆上撞去。

    就在頃刻之間,只聽他一聲慘叫,似有一股溫熱的液體噴濺在我的側臉和頸間,頭髮上的力道也消失了。筷子轟然倒地,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元君意帶著隨行侍衛殺了過來。

    他一個箭步衝過來查看我的傷勢,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焦急道:「玉瓊,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我不自在地避開他的手,打著寒戰艱難地笑道:「我沒事,就是好好好冷……」

    他的面色僵了一瞬,很快便掩飾過去,解開大氅披到我身上,微笑道:「方纔我拿到那封信,猜測『全魚宴』是你給的提示,於是問了當地人,得知方圓三十里內只有這一個養魚場,我也一刻不敢耽擱,馬上帶人過來找,好在你沒出什麼意外。」

    方才神經緊繃,既緊張又害怕,慢慢也就不覺得冷了。現在精神鬆懈來下,刺骨的冷意再次沒頂而來,我覺得自己就快凍成一根冰棍了,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哆嗦道:「元公子,夠機智!幸好你來得快,再遲一點點,我的腦袋就要開花了!我們快走吧,回去再說,這裡真的好冷……哎,等下,地上還有兩個,一起帶回去吧,尤其是那個……」我指了指不省

    人事的高軒,道:「這次救了他,我安撫江南就容易多了。」

    ***

    回到客棧,我已然凍得連話都說不出了,艱難地吩咐小二加了三床被子,準備三個暖爐,燒了三壺熱水。元君意在我房中焚了一些驅寒祛病的香料,又抓了一劑防治風寒的方子讓我服下,折騰了許久,麻木的身體終於漸漸恢復知覺。

    李瑞安得知前因後果,一直在外頭嚷嚷「小玉瓊老夫對不起你」、「小玉瓊老夫要去自裁了」之類的話,常叔規勸無果後,只好命侍衛將他強行拖走。

    我裹在棉被裡,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道:「一定要請全江州城最好的大夫醫治那兩名少年。」

    常叔滿臉愁容道:「老奴知道,小姐,您還是顧好您自己吧,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奴如何向老爺夫人交代。今天早上發現您不見了,老奴心臟病都快嚇出來了。」

    我擺手道:「我真的沒事,不用擔心。常叔,那兩名少年都大有來頭,發高燒的那個胖小子是高天元的兒子,高天元在江南勢力極大,可謂一呼百應。他說一句,比我說一百句都有用。」

    常叔歎息道:「小姐,您先好好睡一覺,出一身汗,其他事情不要多想。老奴已派人回京城報信,請求王爺加派人手保護小姐。」

    我無奈地笑道:「你告訴他,不是讓他跟著擔心嗎?那兩個劫匪並非針對我,況且他們也只是求財,沒有打算傷害我的性命。」

    常叔沉默半晌,仍覺不放心,又仔細叮囑了一番,這才退下。

    他走後,我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卻睡得很不踏實。腦袋昏昏沉沉的,太陽穴一陣陣的抽痛,喉嚨乾燥得似是在炭火上灼烤,針刺刀剜一般的疼,偏偏又咳不出也嚥不下。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小玉瓊,你不要死啊小玉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嚶嚶嚶……」

    依稀是有人在呼喚我,聲音聽上去分外淒切,彷彿還帶了哭腔。我心裡騰起一陣煩躁,沒答應。那些人叫了良久,也就慢慢消停了。

    可沒過多久,又有人叫我:「玉瓊,玉瓊,聽見我說話嗎……」

    呵,好輕柔、好悅耳的聲音,宛若雲端傳來的天籟。但,為什麼聽起來也是如此悲傷呢?

    我想應聲,可無論我怎麼使勁,愣是牙關緊閉,連半個音都發不出。緊跟著,眼前發黑,周圍一切皆慢慢淡去,意識便再次陷入混沌之中。

    噩夢一個接著一個,從娘親死在我身旁,到被張躍新施酷刑折磨,再到元皇后化為厲鬼向我索命,我彷彿在夢裡將這幾年重新過了一遍。

    可是,為什麼都是一些可怖不堪的回憶?

    強烈的不甘心油然而生,我一遍遍地責問上蒼,為何要如此殘忍地對待我,為何非要奪走我的家庭、我的爹娘,甚至還有我的左手。

    直到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緩緩浮現,他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極盡溫柔地擦去我眼中的血污和淚水,唇畔的笑溫柔得如同三月的暖風。

    他說:「別怕,告訴我,你是誰。」

    他說:「從今往後,只要有我所在之處,便是你的容身之所。」

    他說:「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

    ***

    不知過了多久,才稍稍恢復了神智。渾身濕膩膩的,像躺在泥漿裡,難受得緊,身子卻分毫都動彈不得。我慢慢睜開眼,頓覺頭痛欲裂,正想伸手揉揉頭,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地握住。

    視線下移,只見有一人伏在床邊睡著了,不是傅惟又是誰!

    他眉心緊鎖,眉宇間是掩蓋不住的疲憊。長如羽扇的睫毛輕輕顫動,彷彿睡得並不安穩。寬大而溫暖的手掌將我的手完全包圍,似是擔心我會隨時消失。

    我想叫他,胸腔裡忽然升起強烈的痛癢之意,忍不住一陣猛咳,咳得頭昏眼花,上氣不接下氣,怎麼也停不下來。

    他被我的咳聲吵醒,驚喜道:「玉瓊,你醒了?常叔,快去喊大夫!」

    我竭力平復氣息,啞著嗓子問道:「咳咳,阿惟,你怎麼來了?」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如釋重負地笑道:「太好了,終於退燒了。你呀,差點把我嚇死。」

    「我……怎麼了嗎?」記憶仍然停留在被劫的那天,我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連傅惟都驚動了?

    傅惟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扶我起來,餵我喝下,溫聲道:「你感染了風寒,風邪入體,引發肺熱,昏睡了整整五天。」

    溫水入喉,瞬間舒爽不少。我長長舒了口氣,恍然生出劫後餘生之感。

    「那日常叔派人回京急報,說是你被人劫走,下落不明。我立即放下手頭的公務,日夜兼程趕到這裡,好在你平安無事。」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我舒服地依偎在他懷裡,輕柔地撫摸我的頭髮,聲音之中隱有幾分愧疚,「玉面雙狐作惡多端,已經伏法。這次是我疏忽了,讓你無端受到傷害……」

    「這件事完全是意外,怎麼能怪你呢?咳咳,你這樣貿貿然跑出來,若是讓旁人知道你我的關係,會不會不妥?皇位更迭在即,眼下正是特殊時期,若是京城有什麼異動怎麼辦?」

    「生病了還是這麼愛操心。」他氣笑著彈了下我的額頭,溫言寬慰道:「放心吧,我早已部署妥當,如今京城內外儘是我的人馬,諒其他人

    也翻不出什麼花樣。況且有楊夙和秦虎在,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原本打算過完年便來江南找你,現在只是提前幾天罷了,不礙事的。」

    我沉默不語,他雖說得篤定,可不知為何,我的心裡還是隱約有幾分不安。

    常叔很快找來大夫,大夫仔細查看了我的情況,復號了好久的脈,才肯定地宣佈我已脫離危險。他捋著山羊鬚,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恕老夫直言,尊夫人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是太好,氣血不足,陽虛火衰,加之常年憂思深重,鬱結於心,臟腑已有損傷。」

    傅惟臉色乍變,沉聲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簡單的說,尊夫人今年芳齡二十,可五臟六腑卻好像已有三十餘歲。這種情況極其罕見,在下行醫四十年也只見過一例。」

    「那可有方法醫治?」

    「在下醫術鄙陋,不知該如何醫治。不過公子也不用太擔心,此病並不危及性命,況且尊夫人還年輕,暫時不會有礙身體,平日裡多加注意,悉心調理,相信可保三十年無虞。」

    「三十年……」傅惟靜默一瞬,溫道:「我明白,多謝大夫。」

    常叔將大夫送走,傅惟坐回床邊,輕握著我的手,微笑道:「玉瓊,不要害怕,哪怕傾齊國之力,我也要將你醫好。聽說江南孟河醫派有一位岳振先大夫,人稱岳半仙,我帶你去找他。再不行我們立刻啟程回京,太醫院那麼多名醫,一定有辦法治好你。

    「阿惟……」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笑道:「我不害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餘生只有三十年,我也心滿意足了。」

    「不行,三十年太短,不夠你我廝守,我要白頭偕老,老到頭髮花白,牙齒掉光,連路都走不動了,我還要這樣牽著你的手……」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笑容也有些僵硬,眸中依稀泛出黯淡不明的水色,「還是不行,這樣也不夠……這輩子都不夠,我要下輩子,下下輩子……我要生生世世……」

    相識五年,他一直都是眾人眼中溫爾、氣度沉穩的晉王,一舉一動無不悠然得體。偶爾薄嗔,偶爾欣喜,也都是收放自如,從未有過如此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時候。

    恍然間,似有一隻手伸進我的心窩裡,狠狠地掐擰,痛得我幾欲窒息。

    我的外祖母五十歲不到便死於此病,她乃是岳振先的嫡傳大弟子,醫者尚且不自醫,我又如何能奢望長命百歲。

    他已經這樣難受,我怎麼忍心再告訴他這些。

    我哽咽道:「好,你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捨得扔下你,我們一定可以白頭偕老的。」

    傅惟俯下身,用力抱了抱我,半晌,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道:「你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我吩咐廚房準備一些清粥小菜,你多少吃一點,吃完好喝藥,嗯?」

    我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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