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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章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3) 文 / 碧晴

    一石激起千層浪,話音落下,眾人驚呆,倒抽冷氣聲此起彼伏。

    此人正是方才在殿外與傅惟交談的那名年輕官員,若我沒記錯的話,他乃是今科武狀元楊夙,官拜兵部七品主事,入朝不過三月有餘。傅惟為何會選擇這樣一個毫無根基的人出來說話?

    我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傅惟,但見他垂眸斂目,面色沉靜如水,彷彿此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有人嗤笑道:「小小兵部主事也敢在此胡言亂語,說開戰便開戰,你以為戰爭是兒戲嗎?」親宋派群情激奮,七嘴八舌地聲討楊夙,指責他殘忍不仁,不知輕重。

    皇上微瞇著眼睛,上下打量楊夙,「要朕征宋,理由呢?」

    楊夙全然不理會週遭的非議,神情不卑不亢,道:「回皇上,理由有三。其一,敵弱我強。我大齊從立國後便一貫推行休養生息的政策,輕爻薄役,韜光養晦。時至今日,我朝非但已坐穩北方江山,更是天下清明、國富兵強。反觀南朝宋國,雖根基深厚,然皇帝疏於朝政,權臣寵妃當道,國祚氣數將盡。況且,宋國素來兵弱,我朝卻是以武立國,要戰勝宋國實非難事。

    「其二,我朝得道多助,宋國失道寡助。吾皇英明仁慈,愛民若子,百姓皆贊皇上為明君聖主。而宋主昏庸無能,貪官污吏橫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江南早已民怨沸騰。論民心,孰勝孰負再明顯不過。

    「其三,所謂天下大勢,分久必合。自永嘉之亂、西晉南渡以來,中原大地藩鎮割據,連年混戰,長達三百餘年之久。微臣以為,如今大一統的時機再度來臨,征宋乃是順應天道,皇上必能成為繼秦皇漢高之後,第三位一統天下的君王!」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九龍殿內瞬間便安靜了下來。親宋派一個兩個全都傻了眼,好像完全沒料到對手的水平如此之高,一時竟無法反駁。

    我不禁嘖嘖稱讚,不愧是傅惟相中的人,果然有兩把刷子,很善於抓住人心,不動聲色的將皇上狠狠地誇了一番。連我這個對征宋持保留意見的人都聽得熱血沸騰,更何況是皇上?試問哪個皇帝不想一統江山,不想彪炳史冊呢?

    果不其然,皇上沉吟片刻,道:「楊愛卿言之有理,其實朕也早就有征宋的打算,一直苦於沒有時機。畢竟貿貿然發動戰爭,師出無名,是為侵略,恐上天不佑。如今宋國陳兵揚子江畔,是他們挑釁在先。不論宋容書是不是有意對我朝用兵,起碼朕有了出兵的理由。然則,征戰並非小事,不可草率,諸位愛卿,你們怎麼看?起先反對征宋的,出來說說理由呢?」

    親宋派面面相覷,幾位老臣氣得老臉通紅,卻又不敢隨開口。楊夙的三條理由分別為國強、君明、順天道,即便他們再反對征宋,也萬萬不能對此進行反駁,說國不強、君不明、逆天道。

    我本以為傅惟會出來說兩句,沒想到他依然一言不發,連最喜歡湊熱鬧的傅邕都破天荒地保持緘默。

    「沒人反對?」皇上犀利的視線掃過殿上眾人,最後落到我身上,問:「戚愛卿,你怎麼看?」

    我一驚,立馬挺直腰桿,出列,道:「回皇上,微臣認為,可以一戰。」

    我剛說完,立刻有言官跳出來反對:「此言差矣,我朝與宋國互通貿易多年,我朝所需的茶葉、絲綢、瓷器等,幾乎有七成是要從宋國購買,而我朝生產的煤炭、生鐵也多半銷往宋國,這部分收入占每年國庫總收入的二成。一旦開戰,貿易立刻中斷,茶葉絲綢將無處購買,煤炭生鐵也將滯銷,物價大亂,則必有大患。這一點,戚大人考慮過沒有?」

    此人是言官團體的首腦,名叫馬德旺,為人……說好聽了叫耿直,說難聽了叫迂腐,最不滿意我的就是他,僅僅因為我是女人。每次要發配邊疆時,也數他喊得最起勁。

    在馬德旺的帶領下,言官簡直把跟我鬥當成了一種樂趣,每日上朝前,他們都會聚在一起,商討類似於「每次上朝都看到戚玉瓊這個小賤人在作死」、「如何讓戚玉瓊迅速被發配邊疆挖煤九九八十一招」之類的問題。我說這樣這樣,他們非要說那樣那樣,哪天不跟我過不去一下下,恐怕他們便渾身不痛快,吃嘛嘛不香。

    我走到馬德旺跟前,笑瞇瞇道:「本官想請問這位大人,您不喝茶葉會死嗎?」

    馬德旺一噎,不待他回答,我又問:「不穿絲綢會死嗎?」

    他瞪大眼睛,一臉驚恐地望著我,我繼續問:「不用瓷器會死嗎?」

    他倒抽一口冷氣,額間速速掛下一滴冷汗。

    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兩下,不緊不慢道:「當然不會。不喝茶葉,喝白水便是;不穿絲綢,穿棉麻也可;不用瓷器,用陶器不行嗎?所以說,茶葉絲綢瓷器都不是生活必需品。戰爭是特殊時期,艱苦一段時間咯,本官相信百姓都能理解,皇上得民心嘛。而煤炭生鐵呢?沒有這些,宋國幾乎所有行業都要癱瘓,沒有煤炭便無法生火,沒有生鐵便無法冶煉兵器,請問,後果孰輕孰重呢?況且,待攻下宋國,茶葉絲綢瓷器這些都從外貿轉成內供,連貿易所需的稅費都免了,豈非一舉兩得?」

    皇上捋鬚道:「說得不錯。說起來,宋容書雖是個蠢人,可那張貴妃還算得上精明,知道要保護冶鐵業的發展。從去年起,我朝銷往宋國的煤炭生鐵全部都要加收三成的稅費,長此以往,宋國的冶鐵業若是果真發展壯大了,這筆貿易照樣要斷。戰也是斷,不戰也是斷,還不如一舉拿下宋國。」

    馬德旺的臉霎時變作鍋底色,口稱「皇上英明」,悻悻地退了下去。

    皇上默了默,歎了口氣,道:「此事事關重大,朕會審慎考慮,容後再議吧。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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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朝時,馬德旺還不忘留給我一個幽怨的小眼神,那神情彷彿在說:嚶嚶嚶戚玉瓊你給我等著……

    我作嬉皮笑臉狀衝他挑了下眉,告訴他:哈哈哈馬德旺你也有今天……

    他登時氣得老臉煞白,捂著胸口連連喘息,一面哭喊「先帝啊您帶我去吧」,一面在一群言官的攙扶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我刻意放慢腳步跟在傅惟身旁,原以為他至少會給我一個微笑,不曾料想他竟像是沒看見我那般,自顧自與傅邕說話,很快便上了輦車。

    我失望地駐足,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雖然知道這是避嫌的需要,可失落與難過還是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

    這廂我正當怔忡,忽聞身後有人喊我:「戚少傅。」

    我回頭一看,原是楊夙。他緩步走到我跟前,向我作一揖,微笑道:「戚少傅,久聞大名。」

    我苦笑道:「是久聞臭名吧。」

    楊夙哈哈大笑,「少傅大人太過自謙了,史上第一女官必定不是一般人能勝任的,些許非議不足掛齒,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方才大人在朝堂上舌戰言官,可謂巾幗不讓鬚眉,下官佩服佩服。」

    我知道他是傅惟的人,但此刻我沒有心情與他聊天,遂拱了拱手,「多謝楊大人誇獎,本官有事先走一步,大人請便。」

    「也好。」楊夙看了看四周,忽然側過身,壓低聲音道:「多謝,定不負卿意。」

    我先是一愣,緊接著面上一燙,一顆心砰砰直跳起來。先前的悵然若失悉數化作了甜蜜欣喜,我強壓住顫抖的聲音,問道:「這是他說的?」

    楊夙微微點頭,似有深意道:「下朝前他再三叮囑我,一定要第一時間轉告你。嘖,我與他自幼相識,卻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我奇道:「自幼相識?可我從未聽他提過你啊……」

    他解釋道:「我家世代經商,為了拓展生意,十二歲時隨父母移居西洋大不列顛國,今年年初因祖父過世,需要父親繼承家業,這才回到大齊。」

    我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如此。」

    「不過,大人重點是不是偏了啊……」

    「什麼意思?」

    楊夙掩口輕咳,笑意之中似有一絲揶揄:「我方才說『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按照常理,大人應當問我『這樣是哪樣』才對。」

    ……也對。那麼我就從善如流,「這樣是哪樣?」

    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施施然飄走了。

    我殘念地僵在原地,原以為此人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也是個不正經的,不過……我輕輕念了聲那個名字,抬頭眺望明媚的晴空,心中的陰霾忽然一掃而空,心情也跟著晴朗起來。

    ***

    東宮外,戍守的侍衛比平日多了一倍。我多次試圖靠近,卻連上台階的機會都沒有,每每都被他們鐵面無私地擋在外面,得到的總是這句話:「皇上有令,太子殿下閉門思過期間,任何人不得靠近東宮,尤其是戚大人!」

    尤其是我……為什麼尤其是我?

    我決定採用迂迴戰術,遂埋伏(?)在東宮外的花叢中靜候時機。不多時,小安子無精打采地走了出來,手中提著一個食盒,看樣子像是要往伙房去。我拾起一枚小石子向他扔去,不幸砸中了他的腦袋……==#

    他待要張口開罵,忽然發現了我的存在,一溜煙地小跑過來,道:「戚大人,您為什麼蹲在這裡?」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侍衛,示意他也蹲下,問道:「太子殿下現在怎麼樣?」

    小安子歎了口氣,泫然欲淚道:「太子殿下一夜沒睡,一直蹲在牆角畫圈圈。不過還好,皇上雖然生氣,卻也沒虧待殿下,吃穿用度還是一樣不少,所以您也不用太擔心。」

    畫圈圈……我嘴角一陣抽搐,這貨怎麼就不能做點有意義的事呢?哪怕是哭天搶地喊幾聲冤枉,製造點動靜讓皇上知道也是好的啊!

    「小安子,你看能不能找個機會把我弄進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對殿下說。」我這麼跟他商量。

    小安子為難道:「這個恐怕很難,昨天夜裡皇后娘娘來過一次,也被攔在了外面。皇上說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尤其是您。」

    「哎,我知道。這樣吧,你去幫我拿一套太監的衣服,我佯裝成伙房的人跟你混進去,說幾句就行,不用太久。」我見他仍有遲疑,便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鄭重道:「小安子,太子殿下能不能洗刷冤屈就看你的了!」

    小安子兩眼一閉,從容就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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