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2) 文 / 碧晴
回到府中,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無眠,腦海中反覆浮現出傅諒那驚恐無助的眼神。
我在東宮這些年,見過不少想要幹掉傅諒的人,所使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門。包括但不限於刺殺、毆打、下毒、詛咒、扎小人等等。更有甚者,曾埋伏在東宮茅廁,打算趁傅諒如廁時將他推下糞坑,活活臭死。結果傅諒沒下去,那人一腳踩空自己先掉下去了……
總而言之,各式各類暗殺活動花樣百出,其手段之多、思路之廣,令人瞠目結舌。但終歸都是簡單粗暴地要取他性命,像今晚這種隱蔽性高、目的性強的陷害活動,卻還是第一次見。
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若說是傅惟,陷害太子並非小事,他顯然要找可靠的心腹下手。而今日他只帶鄭嘉一人赴宴,事發當時他與我在一起,鄭嘉也在不遠處守著。要給傅諒下個藥什麼的,委實不方便,操作難度太大。況且他從不瞞我,若他要算計傅諒,應當會事先知會我一聲。以上,排除。
若說是突厥人,自家人沒必要設計自己人,即便他們不再看好傅諒,決定支持其他皇子奪嫡,也沒必要將傅諒至於死地,再者說元皇后也不會答應。排除。
若說是傅邕,此人頭腦簡單,心地單純,最大的愛好便是與三教九流的人飲酒作樂。我入朝三年,從未見他有所作為,懷疑他陷害傅諒……那還不如說是小安子==#也排除。
我思前想後,以為還是傅辰的可能性最大,理由如下:
其一,就傅辰同我和傅諒關係的惡劣程度來看,他會請我們倆出席本就不合常理,如果不是腦子被門擠了那便一定是有陰謀。
其二,漢王府是他的地盤,他若想要設局害誰,簡直易如反掌。更何況,當時賓客雲集、人多且雜,便於瞞天過海。
其三,傅辰經營戶部多年,手中握有朝廷大量財富,素來心高氣傲,不將傅諒放在眼裡。日長數久,很難說他會不會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我不由咋舌,原以為那守財奴不過是毒舌些、刻薄些,沒想到他竟如此陰險歹毒、心狠手辣。傅諒鬧了這麼多荒唐事,皇上對他已然十分不滿,經此一事,恐怕是雪上加霜,離被廢不遠矣。
一旦他被廢,我的使命提前結束,沒能撐到傅諒登基,只怕皇上承諾的黃金兩田美男別院也跟著黃了,那麼我這幾年豈不是白白被他坑了嗎!還有,我被罰的兩年俸祿還沒來得及跟他討回來,虧大發了!
這麼一想,我不禁憂傷起來,內心生出了強烈的憂患意識,深深感覺到我應該做些什麼來力挽狂瀾。保住了傅諒的太子之位,也就是保住了我後半生的幸福!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什麼東西會讓人性情大變,以致六親不認呢?
橫豎今晚是睡不著了,我索性披衣起身,前往藏書閣查閱典籍。
外祖母生前是一名醫女,自幼跟隨江南孟河醫派名醫岳振先學習醫術,醫術精湛,留下了不少醫學典籍。當年來洛陽避難時,旁的沒帶,這些寶貝醫書卻一本不落全帶齊了。爹娘過世後,我便將這些醫術束之高閣,不曾料想竟也有派上用處的一天。
可是……
一腳踏進藏書閣,我望了望眼前浩如煙海的藏書,頓時有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內啥,不是有那句話嗎?書海無涯,回頭是岸┬┬﹏┬┬
我吞了口口水,也罷,來都來了,只好硬著頭皮上了。為了救傅諒,我也是蠻拼的,待查清真相,定要再狠狠敲他一筆。我一面自我安慰,一面腳底抹油開始尋找外祖母的醫書典籍。
不知是我運氣好,還是傅諒運氣好,我很快便在一本破破爛爛的古董典籍中找到了一種名叫五石散的藥粉。此藥乃是由鐘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硫磺、赤石脂五種石藥配製而成。因為五種石藥的藥性十分燥熱繪烈,服下五石散會令人狂躁,並在短期之內迷惑人心,令人喪失心智。
藥方下面還有一行批注,寫著「遇此方,即須焚之,勿久留也。」
若我記得沒錯,這種藥曾在中原諸國廣為流傳,據說服下可以祛病強身。後來因吃死的人太多,太祖即位後便將其列為禁藥。雖然藥方不易找到,但如果是財大氣粗的傅辰想找,那肯定是零難度了……
那麼問題又來了——我要如何才能證明傅諒那日確實被人下了五石散呢?
***
不多時,東方既白,旭日東昇。
我頂著兩坨濃重的黑眼圈準備上朝,常叔都被我駭了一跳,他照著我的臉反覆打量,疑惑道:「小姐,您是不是將畫眉的石黛畫到眼睛上去了?」
我歎了口氣,揣著笏板爬上馬車,一臉正氣道:「不是,小姐我一片丹心、憂國憂民,以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連黑眼圈都重了幾分。怎麼樣,是不是有種包拯重生、狄相在世的感覺?」
常叔眼角抽了抽,道:「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該上朝了。」言下之意,快醒醒吧別做夢了。
我放下車簾,掂了掂手中的奏折,不知何故,心下湧起一陣煩亂。
包拯狄相,可真不是好當的啊。
***
今天九龍殿外的人好像比平時多了不少,待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我恍然想起今天是二十五。按我朝律例,每逢一和五,諸位皇子必須與武百官同朝聽政,共商國是。除了聲稱身體不適、抱恙在家的傅辰之外,其餘皇子悉數到齊。
晨光中,傅惟容笑淡淡,端的是一派清俊無雙。他正
正與一名年輕官員交談,似乎並未留意到我。
我入列站好,忽聽耳畔有人道:「戚大人怎麼臉色不太好?」
另一人輕笑道:「大概是擔心自己即將失業,愁得睡不著覺了吧。」
「哦?」那人貌似很有興趣的樣子,「此話怎講?」
「昨晚上的事你沒聽說麼?太子借醉大鬧漢王府,意圖加害漢王,皇上盛怒之下重罰了太子。這回啊,可不僅僅是思過那麼簡單!皇上命他半年之內不得離開東宮,也不許任何人去看他,這分明與軟禁無異!依我看,戚大人這太子少傅,只怕也要當到頭嘍!」
這兩人在戶部任職,是傅辰的狗腿子,平日裡對我還算得上尊敬,如今傅諒一倒霉,他們便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耀武揚威,說幕後黑手不是傅辰我都不信。
我不怒反笑,不鹹不淡道:「二位大人有什麼話不妨直接到本官面前來說,兩個大男人,在背後竊竊私議豈非教人恥笑?同僚一場,本官有句話想要提醒二位。九龍殿前,二位說話可得仔細些。本官還能不能當繼續當太子少傅,只有皇上說了才算。二位在此隨便替皇上拿主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有不臣之心,意圖謀反呢!」
「你……」那二人瞬間漲紅了臉,憤憤地瞪著我,似是還想再說什麼,卻終究咬牙忍下。
兩個戰五渣還想出來秀存在感,哎,傅辰竟會有這種狗腿,我也是替他感到醉了……╮(╯▽╰)╭
***
不多時,皇上駕到,百官入殿上朝。
皇上的心情很不好,陰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掃視殿下眾臣。眾臣如臨大敵,腦袋一個壓得比一個低,恨不能直接埋進地裡。週遭的氣氛無比壓抑,九龍殿內幾乎落針可聞。
我捏緊笏板,心中暗自盤算:看樣子皇上還在為昨夜的事生氣,我必須謹言慎行,不能有絲毫行差踏錯。倘若我現在就為傅諒求情,只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弄巧成拙。屆時,不僅傅諒的儲君之位難保,我自己也會受到牽連。
大約集體罰站了一炷香的光景,皇上終於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兵部尚書出列,道:「啟奏皇上,兵部昨日收到加急書,稱最近一段時間,宋國在揚子江畔陳兵五萬,大量造船,且在全國範圍內徵收新兵,募集糧草,備戰跡象十分明顯。微臣認為宋國有意對我朝用兵,宜及早有所防範。」說罷,命太監呈上書。
親宋派官員立刻出來反駁:「齊宋休戰已有二十餘年,期間雖發生過一些爭端與摩擦,但總體相安無事。現任國主宋榮書生性慵懶懦弱,愛美人不愛朝政,他為何要突然對我朝用兵?不合常理。」
兵部尚書道:「大人有所不知,宋國新上任的兵部尚書魏瑾乃是鎮國將軍魏懷遠之子,上一次齊宋戰爭時,魏懷遠因大意輕敵而被我朝將士斬殺於揚子江畔。說起來,魏瑾與我朝有殺父之仇。他上任後勾結寵妃張氏,鼓動宋主伐齊,偏偏那宋主又是個沒主見的,聽信於他也不奇怪。」
皇上看完書,道:「諸位愛卿怎麼看?」
朝堂上頓時議論紛紛,有人認為應當加強邊防,有人認為應當以靜制動,還有人認為應當盡快敲定與妍歌公主的婚事,拉攏突厥……
恰在此時,有一人緩步走到大殿中央,其聲落落疏朗,道:「啟奏皇上,宋國據長江天險與我朝相鄰,如今宋主陳兵江畔,伐齊之心已是昭然若揭,無需贅言。倘若我朝不採取措施應對,無異於坐以待斃。微臣斗膽,懇請皇上及早起兵征宋,統一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