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第一女傅

正文 第10章 人生為何如此艱難(4) 文 / 碧晴

    侍衛統領道:「弓箭手準備!」

    只眨眼的功夫,幾道黑影已然靠近了不少。我定睛細看,急忙喝止:「不能射!那是太子殿下!」

    只見傅諒渾奄奄一息地趴在馬背上,渾身是血,兩名同樣受了傷護衛一左一右護著他飛馳而來。身後,一隻黑熊正瘋狂地追逐他們,間或發出駭人的怒吼聲。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所有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氣。我按捺住狂跳的心,鎮定地吩咐統領道:「快送妍歌公主回去!即刻派兩支隊伍從左右兩側包圍過去,以最快的速度隔開世子與黑熊,將那黑熊迅速擊斃!留下十人在此接應太子,其餘人速去護駕!」

    妍歌雖不服氣,卻也知道事關重大,只得在侍衛的保護下不情不願地走了。

    統領遲疑道:「戚大人,您要不要也避一下?」

    「我身為太子少傅,太子仍在危境,我如何能避?你快照我的話去辦,若是遲了,太子有個三長兩短誰擔待得起!」

    統領噤聲,立即照辦。

    我登時就有了種噩夢成真的悲愴之感——就知道會這樣,不整點ど蛾子出來簡直不是傅諒……

    前去救援的侍衛迅速包圍了黑熊,奈何那只黑熊竟像是發了狂,根本攔它不住。它的眼珠鮮紅若血,咆哮著,瘋狂地向周圍的人發動攻擊。伴駕的侍衛乃是精挑細選,大內頂尖高手,在黑熊面前卻也是無可抵擋。一聲聲慘叫破空傳來,如箭般戳刺耳膜,堪堪教人心驚肉跳。

    傅諒加快揮鞭,馬蹄聲愈加急促,很快便脫離了險境。他幾乎是連滾帶爬摔下馬背,不知道究竟傷了多少,護身的玄鐵鎧甲碎了,玄色錦袍也早已被鮮血浸染,暈開深深淺淺的痕跡。

    我急忙迎上前去扶他,他的臉上沾滿血污,毫無人色,薄唇慘白如紙,額間滿是細密的汗珠,顯然是極力忍耐疼痛。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催人欲吐。我本有些暈血,此刻也只能強忍住胃中不適,攙扶著他,艱難地朝看台跑過去。

    十名侍衛拔刀護衛,另有兩名人下來接應,一人將他背了起來,另一人護住他,我終是舒了口氣。

    傅諒張了張口,說出的話支離破碎,「玉、玉瓊,我不……」

    我溫言道:「殿下,您先歇會兒,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好嗎?」

    他點點頭,似是精疲力竭了,終是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孰料,就在這片刻的功夫,那只黑熊己將數十名侍衛放倒,再次向我們這邊狂奔而來。

    高台上,皇上急怒交加道:「還愣著做什麼!快救太子!」

    弓箭手們迅速搭弓射箭,同時,手執西洋火槍的侍衛們齊齊向黑熊射擊。聽得幾聲巨響,黑熊受了傷,渾身上下插滿羽箭,發出憤怒而淒厲的嘶吼聲。奇怪的是,這一切攻擊根本沒能拖緩它的行動,反倒教它愈顯兇惡之相。

    眼看黑熊快要追上來,我急得滿頭大汗,忙催促那名背傅諒的侍衛,「快點!你先帶太子殿下上去……」話未說完,伴隨著一聲怒吼,後背傳來一陣皮肉撕裂的劇痛,幾乎就在一剎那間,尖銳的痛楚瞬間席捲過我每一寸肌膚,宛若遭受凌遲一般,幾欲昏厥。

    腳下一個趔趄,我猛然跌倒在地。頭頂上,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籠罩而來。我有一瞬疼得無法呼吸,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恍然間,有人大聲呼喊我的名字,背上一沉,似是誰覆在了我身上,迅疾而來的負重感倒使得痛感淡了幾分。

    「玉瓊,你怎麼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意虛弱而熾熱。

    我艱難地搖了搖頭,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眼前依稀是有無數人影在晃動,隨駕的侍衛傾巢出動,帶著鐵索與鐵網飛速趕來,馬蹄聲、呼喊聲、嘶叫聲交織成一片,嘈雜而混亂。

    我的眼皮像是灌了鉛那般,無論如何都睜不開了。漸漸地,週身的一切都陷入靜默,意識也漸漸渙散開去……

    ***

    秋夜。

    一輪孤月高懸中天,月光慘淡而寂寥。已是更深露重時,烏瓦重重,霜華映天,四周萬籟俱寂。

    屋外,北風呼嘯,院中樹影婆娑,沙沙作響,仿若幢幢鬼影。寒意如同鬼魅般透窗而入,悄無聲息地瀰散開來。

    我瑟縮在被子裡,囁嚅道:「娘,我冷。」連日的高燒燒得我渾身癱軟,然,此刻卻精神大好,甚至有些莫名的興奮。

    「玉瓊乖。」娘親輕柔撫摸我的額頭,附身親了親我的臉頰,笑道:「待會兒就不冷了。」她雙唇泛白,手也不似往常般溫暖,冰涼一片,好像帶了一絲顫抖。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她小心地將門窗關緊,拴牢,從盆栽底下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雕花木櫥,取出一隻鐵盆和一個包裹。

    我好奇地望著她,「娘,你在做什麼?爹爹呢?他為什麼最近都不回家?」

    娘親並沒有答我,快速解開包裹,將一大包黑黢黢的塊狀物倒進鐵盆中。半晌,似是喃喃自語道:「玉瓊想你爹爹了?娘也很想他呢……不過沒關係,很快,很快我們便能見到他了……」她緩緩端起燭台,暖黃的燭光搖曳跳動,映著她蒼白而淒惶的容顏。她抿唇微笑,笑容裡帶著苦澀,一顆顆晶瑩自眼角滑落。

    不知何故,我心裡陡然生出一絲恐慌,「娘……」

    半晌之後,她將燭台扔進鐵盆裡。那些黑塊很快便燒了起來,

    ,黑煙冉冉升騰,空氣中滿是刺鼻的氣味。

    「好臭!」我捂著鼻子大叫,「這是什麼!」

    「小點聲!」她皺了下眉,旋即又柔笑道:「你不是冷嗎,娘燒炭給你取暖啊。」

    我摀住嘴巴,懵懂地點點頭。彼時我根本不知道燒炭是做什麼的,只知道屋裡確實暖和了不少。

    娘親又盯著炭盆看了良久,復將屋內其餘燭火盡數吹滅,和衣躺到我身旁,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裡,緊得我幾乎透不過氣來。

    我掙扎著抬頭望她,卻發現她已是滿臉淚水,忙伸手替她擦拭,「娘,你怎麼哭了?」

    「噓——」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悄聲道:「別說話,乖乖睡覺,一覺起來就能見到你爹了。今□□陪一起你睡,好嗎?」

    我歡喜道:「好,我要見爹爹!」

    「睡吧。」她輕柔地拍著我的背,在我耳畔哼唱我最愛的歌謠。

    之後,我便沉沉地睡了過去,睡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覺得娘親的身體漸漸從暖熱變得冰涼。她始終將我緊緊按在懷裡,我想要掙開,卻怎麼都使不上力氣,我想呼喊,喉嚨也發不出半點聲音。腦袋痛得像是被人劈開那般,幾乎就要窒息。

    耳畔一直有敲門聲、呼喊聲、哭泣聲,總不得安寧,直至……

    「戚大人,您醒了?」

    我睜開眼睛,後背仍是火辣辣的疼,宛如被扒掉了一層皮。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灌了漿糊一般,太陽穴隱隱地抽痛著。

    我艱難地動了動早已僵掉的胳膊,發覺自己臉朝地背朝天,呈癩□□狀趴在榻上。小安子蹲在地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瞧。

    我駭了一跳,道:「小安子,你你你蹲在那兒做什麼?」

    見我醒來,他先是一喜,緊接著面色一沉,好似要哭出來,「哎喲大人,您終於醒了,您可知您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一直高燒不退,傷口也化了膿。太醫院院使連夜趕來,殿下都快急瘋了,放話說若是醫不好您,要太醫提頭來見!您……現在感覺如何?」

    三天三夜……

    我微微一愣,半晌,終於想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獵熊大賽那日,傅諒引來了一隻發了狂的黑熊,我在接應他時不慎被黑熊抓傷了背部。危急關頭,反倒是傅諒挺身救我,將我護在身下,只不過我還沒反應過來便昏過去了……

    背上的痛太過兇猛劇烈,幾乎掩蓋了其他一切知覺。我搖頭,道:「我沒什麼大礙。太子殿下傷勢怎麼樣,嚴重嗎?」

    「殿下傷得也不輕呢!抬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整張臉白得跟什麼似的,簡直把奴才給嚇死了!」小安子心有餘悸地拍了下胸口,歎息一聲,道:「好在殿下身體底子好,恢復得快,昨日已能下地活動了。」

    我也跟著鬆了口氣,「沒事便好。小安子,你起來說話吧。」

    小安子「哦」一聲,依言站了起來。

    我梗著脖子抬頭望了他一眼,忽然意識到我此刻的姿勢決定了我只能跟不高於床榻的人說話,說:「算了,你還是蹲下吧。」

    他又蹲下。

    我換了個姿勢,讓自己趴得更舒服些,「你怎麼不在殿下身邊伺候,卻跑我這裡來了?」

    「殿下說您身邊沒有可靠的人照料,他不放心,便讓奴才過來守著,有什麼事也好第一時間通知他。」

    聽罷,我不禁萬分動容,一時間,感動、愧疚、擔憂……數種滋味陳雜心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安子覷了覷我的臉色,乾笑道:「戚大人,不管怎麼說,您醒了便好。奴才這就去告知殿下,順便宣太醫過來給您瞧瞧。」語畢,不待我回答,一溜煙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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