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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人生為何如此艱難(3) 文 / 碧晴

    她揚起下巴將我望著,藍眸之中滿是不可一世的傲氣,如此爭強好勝,分明與昨夜那乖巧知禮、艷動全場的美佳人判若兩人。

    「不知公主想跟微臣比試什麼?」

    她思量一瞬,道:「我自幼在馬背上長大,走路尚且不穩時,父王便將我抱上馬背教我騎射。若說騎術,只怕是最優秀的獵手也贏不過我,我想你更不可能。但這樣與你比,未免勝之不武。我不想為難你,我與你比試箭術。今天下午,他們獵熊,我們比箭,如何?」

    我登時滿頭黑線,這叫不為難我嗎……也是醉了==#

    我說:「不怕公主笑話,不論是騎術還是箭術,微臣統統不會!」

    妍歌秀眉微蹙,顯然有些不高興,「你不想與我比試?」

    我下意識地抬眼望向傅惟,他眸光微動,看著我但笑不語,顯然不打算插手此事。

    不知何故,心底驀地升起一股怒意,像是被貓爪撓過一般,急於抒發卻又無可排遣。我深吸一口氣,又看了傅惟一眼,終是忍住不悅,好言道:「公主,不是微臣不想與您比試,而是您提議的這兩項微臣確實不會。倘若您想比其他的,諸如琴棋書畫等等,微臣絕對奉陪到底。」

    妍歌輕勾唇角,似有幾分輕蔑、幾分譏嘲。她待要說話,傅諒卻搶先發聲,不耐地與她道:「妍歌公主,看來有件事情你好像不太清楚,我須得提醒你一下。玉瓊是太子少傅,普天之下,她只需聽兩個人的吩咐便可,第一人是父皇,第二人便是我。莫說她當真不會,即便她會,憑什麼你讓她跟你比,她便要跟你比?況且,少傅乃是官,騎術獵術本就不在考察範圍之內,你這般以己之長比人之短,真的大丈夫嗎?」

    妍歌翻身下馬,動作漂亮爽利。她不緊不慢地收起馬鞭,不惱反笑道:「我乃使節,她本就該執國禮相待,如今我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她都無法滿足,是否太失禮數?此事若是傳出去,只怕會有損貴國的聲譽。」這番話雖是說給傅諒聽,但她的視線卻自始至終停留在我身上。

    傅諒被她一通搶白,登時怒目圓睜,作勢就要炸毛,我忙上前拉住他,笑道:「公主說的是,適才是微臣失禮了。公主相約比箭,微臣不敢不應,一切便依公主所言。」

    「你答應便好。」妍歌滿意地點頭,緩步走到我身邊,湊近耳畔輕聲對我道:「少傅大人,我很期待。」說罷,挽起傅惟的胳膊,施施然走了。

    她她她……她竟然!

    我愣愣地望著他二人交纏的胳膊,恍惚間,似有一隻手伸入心窩抓住我的心,狠狠地掐著、擰著,痛得我幾欲窒息。

    一時間,我只覺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山河失色……不由摀住胸口,垂頭喪氣地蹲到地上。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夜的功夫(眾:一夜還不夠嗎?作者:喂!你們!),他們竟已發展到這一步了嗎!

    傅諒忙過來扶起我,關切道:「玉瓊,你怎麼了?」

    我泫然欲淚道:「微臣沒事,只不過覺得胃有點脹,心有點塞。」

    他安慰我道:「沒關係,妍歌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從小便是如此,刁蠻任性慣了。就算你不同她比,她不敢也不能將你怎樣。至於父皇那邊,你且放心,凡事有我。」

    妍歌是傅諒的表妹,二人自幼相識,傅諒也算瞭解她。我勉強笑道:「多謝殿下,微臣已經答應公主了。」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傅諒默了默,作長吁短歎狀,道:「早就告訴你那二呆子不靠譜了,你跟他學箭能學到什麼?還不如我教你,我的箭術如此之高,說不定你能贏過妍歌也未可知……」他邊說邊偷瞟我,見我臉色不善,終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

    獵熊大賽定於未時二刻開始。

    晌午過後,眾皇子在秋虎原平原集合,突厥獵手也在參賽之列。旭日晴好,秋虎原上空萬里無雲,微風掠過攜來些許清涼之意。幾位皇子皆是整裝待發,玄鐵鎧甲寒芒獵獵,英氣逼人。

    皇上與元睿並肩高坐看台之上,品茶談笑,我在一旁作陪。

    妍歌公主坐在我左邊,她換上了一襲棗紅色騎服,顯然為比箭做足了準備。而這般鮮亮的顏色,愈發襯得她肌膚瑩白勝雪,身材玲瓏有致。

    聖駕面前,她自然收起了蠻橫跋扈之態,舉手投足間盡顯甜美可人,只是偶爾看向我的目光之中仍帶了幾分無可掩蓋的傲慢與敵意。

    其實我也是不太明白,我與她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如此執著地與我為難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就因為我是齊國第一位女官嗎?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我沉思良久,仍覺無解。

    我右手邊坐的是元君意,他正自顧自飲茶,一派雲淡風輕、淡定圍觀的姿態。此人也非善類,恐怕來頭不小,但我卻不記得突厥王室之中有他這號人物。眼下我身在秋虎原,想要查他十分不便,只得且行且看。

    驀然之間,他如有知覺般向我看來,四目相視,眸光之中滿是意味深長。他輕扯唇角,輕笑聲仿若一根羽毛,若有似無地搔撓著我的心房。心下猛然一跳,我掩口輕咳,佯裝不甚在意地移開目光。

    我抬眼望了一眼日晷,此時未時一刻已過,比賽即將開始。

    台下,傅諒正使勁衝我擠眉弄眼,表情甚是奇妙,不知想表達什麼。心中正當思緒萬千,我懶得理他,遂端起茶盅小嘬一口,決定無視他的存在。

    卻聽元睿遲疑道:「皇上,太子殿下是否身體不適?為何表情如此……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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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遙遙地瞪了傅諒一眼,以袖掩口清了清嗓子,神情頗有些尷尬。

    那廂傅諒撇了撇嘴,一臉訕訕。

    未時二刻,號角吹響,宦官高聲唱喏:「傳皇上口諭,獵熊大賽開始——」

    諸位皇子揚鞭策馬,率領各自的護衛向不遠處的矮林奔去。馬蹄篤篤,踏起飛塵陣陣。

    元睿道:「皇上,我們不妨來猜一下,究竟是貴國皇子的厲害,還是我國獵手厲害。」

    皇上哈哈大笑,言語之中滿是自信:「大齊以武立國,朕一刻不敢忘記祖宗遺訓,所有皇子自小就有最頂尖的師父教授騎射,加之每年春秋兩次圍獵,實地演練,騎射之術愈加精進。若要較真,未必會輸給你們的專業獵手。」

    妍歌笑道:「皇上,我覺得晉王殿下會贏。」

    「哦?」皇上捋鬚,似是饒有興致道:「妍歌公主為何如此篤定?」

    妍歌垂眸斂目,雙頰微染紅霞,嬌羞地抿唇不語。皇上與元睿皆是心領神會,極有默契地笑起來。

    嗯,我覺得我需要去跟傅諒好好聊一聊,他不能這麼沒有危機意識……

    恰在此時,一直保持緘默的元君意忽然開口道:「少傅大人怎麼看?」

    我一怔,旋即笑道:「我當然……」然,話未說完便被妍歌打斷:「少傅大人當然是站在太子殿下一邊。」她笑意盈盈地將我望著,眼波流轉,「我說的對嗎?」

    「公主說的是。」我很有涵養地向妍歌點頭示意,一本正經道:「微臣輔佐殿下三載有餘,深知殿下之勤勉。殿下謹遵陛下教誨,每日修習騎射之術,不敢有所懈怠。在來秋虎原之前,殿下便再三對微臣說,定要排除萬難拿下今次春獵的翹楚,以慰聖心。殿下有決心有能力,微臣相信他定能贏得比賽。」

    在朝三年,旁的沒學會,吹牛拍馬的本事卻是練得爐火純青。這番話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幫皇上和傅諒挽回了些面子。果然,皇上讚許地向我點了點頭。

    元君意沉吟一瞬,似笑非笑道:「那便拭目以待吧。」

    我定了定心神,低頭喝茶,不再看他。

    沒過多久,妍歌起身走到聖駕跟前,拜下道:「皇上,臣女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少傅大人今早與臣女相約比試箭術,眼下獵熊大賽剛開始,等待的時間很是漫長,臣女懇請皇上恩准我們比試,權當為大賽助興。」

    相約……我呸,我分明是被脅迫的!

    皇上微微一愣,問我道:「戚愛卿,你何時學會了箭術?」

    我本想說太子平日射箭時跟著學了一些,轉念一想,我這分明是穩輸的節奏,若說傅諒教我,萬一連帶他一起被嘲笑便不好了……雖說他時常坑我,但我卻不能坑他,想來也是心塞。

    那麼我就這樣說了:「回皇上,微臣不會。但妍歌公主乃是我朝上賓,她的要求微臣不敢不應。公主自幼習箭,想必箭術非常了得,微臣若輸給她,也是心服口服。微臣怎麼樣並無所謂,只要公主開心就好。只是,還請皇上不要責怪微臣失了大齊的顏面。」

    我主要傳遞兩個意思:第一,是妍歌要與我比,我答應只是出於無奈;第二,我不會箭術,輸給她一個高手並不丟人。既是撇清了關係,也為自己找了台階。

    妍歌這我這番話被氣得七竅生煙,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卻礙於皇上與元睿的面不好發作,只得咬牙忍下。我笑瞇瞇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訴她:話不是只有你會說喲╮(╯▽╰)╭

    元睿大約是猜到了前因後果,幹幹笑道:「少傅大人言重了,哈哈,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我的心思自是瞞不過皇上,他笑睨我,道:「既是如此,來人,設靶。」

    直到站在台下開始比箭,我方知道還是自己想的太簡單。我看了看自己的靶,復看了看妍歌的靶,很是不解道:「為什麼微臣的靶位比公主的遠一倍還多?」

    「因為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我:「……」

    妍歌笑容嬌艷,不疾不徐地往手上纏繞繃帶,道:「少傅大人,你不是不怕輸麼?怎麼輸又有什麼關係?

    我以為我已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卻終究遜她一籌,看來做人真是不能太高估自己的無恥程度。她的意圖根本不在比試,而是要讓我難堪。

    我氣極反笑道:「那還比什麼?公主不如自娛自樂來的痛快。」

    她從侍衛手中接過弓箭,挽弓,搭箭,瞄準,語意輕快道:「少傅大人此言差矣,什麼都比不過贏你來的痛快。」

    我真是不懂了,「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因為麼,我從未聽他如此讚賞過一個……女人!」話音落下,只聽「嗖」的一聲,羽箭破空而去,穩穩當當地插在靶心。妍歌收起長弓,滿意地拍了拍手,轉眸對我道:「少傅大人,到你了。」

    他?

    我心下狐疑,侍衛遞來長弓和一支羽箭。事已至此,我只得無奈地接過,心道只要不脫靶也不至於太丟人,遂在腦中飛速回憶起昨日傅惟教授的射箭要訣: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身子微微向前傾斜,瞄準,箭鏃略高於靶心,下頜微含。

    我正當屏息凝神,恰在此時,忽然望見不遠處的丘陵上冒出了幾點黑影,乍一看像是人,

    卻又不甚分明。

    秋虎原方圓百里之內早已便全部清場,絕沒有外人可以進入,而比賽剛開始沒多久,若說是有人德勝歸來,似乎也不太可能。那會是誰?

    妍歌顯然也注意到了黑影,驚訝道:「那是什麼?」

    「不知道。」我看了看身後的高台,吩咐侍衛道:「不管是什麼,護駕要緊,下令所有人全面戒嚴。」侍衛道是,迅速退下。

    「公主,安全起見,您還是先回吧。」

    妍歌咬唇,倔強道:「比試尚未結束,我怎可隨意離場。再者說,你都不怕,我會怕?要回去你先回去。」

    我翻了個白眼,心道反正我勸過了,你自己不怕死我也不攔著,遂不再多話。不多時,侍衛如潮水般湧了過來,拔刀搭弓,氣氛陡然凝重下來。

    下一瞬,憤怒的嘶吼聲在平原上空迴盪不息,伴隨著篤篤馬蹄聲隨風傳來。我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心跳若擂鼓,暗叫不妙。

    身旁有人高聲道:「糟了,是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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