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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文 / 羅桑淺夏

    「我大概就是覺得自己他媽的該死的幸運。」杯子裡略帶渾濁的白水幾乎被捂熱,古離闕看著門的方向突然嗤了一聲。

    戚言堂聞聲看向他,皺了皺眉,放下杯子走到他身邊,古離闕沒有看他,握杯的手指蒼白,顯得幾分冷硬,他唇角的弧度近乎自嘲,眼神苦澀,他惦記著那姑娘的淚水還有他妹妹幾乎麻木的絕望:

    「我幸運的厲害,我有你,我知道你無論如何也不會拋棄我,只要有你,不管在哪我們都可以活得自在」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戚言堂,芸芸眾生,更多疲弱渺小,在生活反覆無常的車轍間脆弱不堪。

    「我真該高歌自己是個罕見的幸運兒。」古離闕低頭喟笑一聲,掩飾的將杯子裡的涼開水一飲而盡。

    戚言堂沒有說話,和他並肩蹲坐在會議室的階梯上,那姑娘的死對古離闕觸動很大,他在這方面安慰人的能力尤為笨拙,事實上在以前打仗時一起拚搏的兄弟陣亡了,兩人間往往是古離闕安慰他,他們會一起在帳篷裡撩開門簾,看著敵營的方向喝三罈酒,酒喝完,日子繼續走下去。

    戚言堂現在也想和他喝三罈子烈酒,但古離闕的酒量不比以前,他不敢輕易嘗試。

    「你知道的,死亡就是這樣。」他彈了彈他手裡的空杯,輕聲道,眼神漸漸悠遠起來,歎了一聲,挑起唇梢,他還是看不慣他一副落寞的模樣,輕拍了拍他的後腦:

    「對遺體揮淚告別,活人繼續走下去,別一臉要哭不哭的模樣,淚水要流就流的乾脆點,肩膀借你,哭完了該把性別換回來了,古妹妹。」

    古離闕驀地噎住,瞥著他推開他湊過來的肩膀,磨著牙嘟囔著:

    「你才姑娘」他頓了頓,眨了眨眼道:

    「我也是遺體。」

    戚言堂臉驀地一黑:

    「你指望我跟你揮淚告別?」一次就夠了,再來一次下輩子也別商量。

    古離闕嘿了一聲,沒說話,心裡的沉重輕了不少,他知道戚言堂只是不想他這樣子。

    「你的確幸運的厲害。」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霍隴瞄著前面蹲坐的兩人,啜了口杯中猶帶土腥味的白水,口氣不鹹不淡。

    他這麼說古離闕反而來勁,咧嘴一笑:

    「霍少,嫉妒啊?」

    霍隴輕笑一聲,聳聳肩不置可否,斂下眉,眼神黯淡起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剛剛差點沒認出你。」戚言堂站起來,順手拽起古離闕,偏頭看著霍隴輕笑道。

    霍隴嘴唇緊抿,下頜稀稀拉拉一些來不及刮乾淨的鬍渣,戚言堂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憔悴狼狽的霍隴,那個霍少,出門固定三個保鏢,家裡有兩個女僕專門是伺候他起居的,鬍子沒刮乾淨這種事情從來和霍隴絕緣,除非他心血來潮想弄個滄桑點的造型。

    霍隴撇嘴:

    「怎麼,都世界末日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他雖然說的輕描淡寫,可思緒卻還是一直徘徊在那日,母親突如其來倒下,父親粗暴的推攘著他讓他滾去車庫拿車,他像個驚慌失措的小鬼一樣戰戰兢兢在車裡等著父親他等到了,渾身血淋淋,臉上僵白隨手抓住一個人就咬的父母

    他渾渾噩噩,總覺得自己在做噩夢,本能的踩下油門,他衝了出去,看清屋外,這才意識到什麼叫天下大亂。揣著無盡惶恐與不明,他第一個去找了白書涵,想著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行動的他,顫抖的心臟上突然多了幾分重量,那時候他不知道那叫責任感。他沒有更慶幸白書涵沒有染病,沒有像他母親一樣莫名其妙昏倒抽搐,跳起來見人就咬。

    儘管他不能走路,帶著也就是一個累贅,可看到他同樣驚慌失措,淚痕滿面的臉時,他突然覺得有了力量,這偌大的世界如果能和誰相依,他想他只剩白書涵了。踹開他病房的門時,白書涵看見他臉上也驚喜萬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撲進他懷裡,不停顫抖著問怎麼了?他說不出答案,只能一個勁安慰他,聽著他斷斷續續的抽泣,霍隴覺得自己迫切的想強大起來,為了書函,為了保護他。

    醫院並沒有像電影裡面演的一樣成為重災區,事實上疫病就像隨風飄的蒲公英,落在哪誰都說不準,他那時候以為他們倆是幸運的。

    「白書涵呢?」戚言堂挑眉問道。古離闕環顧一周沒有發現另一個人,他也看向霍隴。

    霍隴的回憶被打斷,聽到戚言堂的問題,嘴角一扯,冷聲道:

    「走了。」

    「呃我們很抱歉」畢竟霍隴剛剛幫了他們,這些日子他也被折騰得不輕,看起來成長了不少。戚言堂聽到答案眼裡不有露出一絲尷尬,咳嗽一聲:

    「我很抱歉」他說的是打得他進醫院的事情。

    「不,」霍隴眉眼冷酷:

    「他該謝謝你,否則他怎麼能登上去皇都的飛機?」他當時怎麼也不敢相信,白書涵是怎麼攀上那個女人的,憑著他楚楚可憐的外表?還是靠著他半身不遂的軀體,世上總少不了憐惜他的人

    「阿隴,麥子說她只能帶我走,我在你身邊幫不上忙的,只會拖累你,你放我走吧」

    霍隴聽到這話眼神有些不可思議,他何時禁錮過他了,他一開始以為他是擔心自己是個累贅,還連忙解釋道:

    「不會,你怎麼會拖累我,我會保護你的,我有異能了。」

    可白書涵沒有感動,他很焦躁,竟然控制不住

    狠狠拍著床板:

    「你那打出兩個火星的本事算什麼異能?你會保護我,沒有槍支彈藥的,你要是護不住了怎麼辦?」

    霍隴有些遲鈍的眨了眨眼睛,緊接著就聽見門外傳來尖細的女音催促著:

    「書函,還沒好嗎,飛機就等你一個了!」

    「來了來了。」白書涵忙不迭的撲進輪椅,他根本不是來詢問霍隴的意思,只是來通知他一聲。

    霍隴本能的抓住他的扶手,連聲問道:

    「你去那誰照顧你?我說了我會保護你的你不信嗎,十幾年了你還不信?!你難道以為我會拋棄你?」他嘴唇顫抖著,他不管和多少人在一起過,他不管表現的再花心再混賬,只要他白書涵一句話他就像條哈巴狗一樣屁顛屁顛跑過來,也不管之前的對象再如何傾城絕色,對他來說都抵不過他一個眼神。

    他不怪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因為他從來不敢講,在他第一次和別人上床,第一次知道白書涵對別人*的深惡痛絕以後他就再不敢把心意講出來,他生怕他們連兄弟朋友都沒得做了。他遲鈍那是他天真,他不解風情那是他乾淨純粹,他一直這麼告訴自己

    霍隴愛了白書涵十幾年,這十幾年他是對別人動心過,也萌生過放棄的心思,可只要白書涵軟軟一句撒嬌,他就什麼也不在乎了,他他媽的都不知道這輩子他還對誰的感情這麼真過他以前是混賬,可只有這一點白書涵不能懷疑他,他怎麼能不相信他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他的生命?

    「我知道你喜歡我」白書涵的聲音糯糯的,帶著儂語般的腔調,可說出來的話卻讓霍隴從腳心涼到頭頂——他知道?

    「這種年頭了,我不指望你還像以前一樣愛我,可你如果還有一點曾經的心思的話,可不可以放我走?」他最後半句聲音抬高,他在求他放他走不,對於白書涵來說,這更像命令,他的話之於霍隴恍若聖言。

    「你沒有不相信我會保護你?」霍隴鬆手了,聲音嘶啞的不可思議。

    白書涵奮力的轉動輪椅,聽到他的話停都沒有停頓,漫不經心嗯了一聲,然後他推開門,仰起頭聲音帶笑:

    「麥子,咱走吧,等很久了?」

    霍隴像被人扇了一記粗魯的耳光,狠狠地,似乎口腔裡都泛出血腥味。他十歲認識白書涵,然後花了十八年講了一出荒唐至極的笑話,連他自己都逗不笑。

    「那天以後我就是個求生本能驅動著的空殼子,能有今天全靠他們。」他指的是安全區的這些人。那時候異能者還不多,儘管他的異能弱的猶如雞肋,但憑藉著霍家曾經的威信和財力,願意追隨他的人一開始還是有幾個的。再加上為了白書涵他日以繼夜的操練自己,有些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而後,他又在他們身上找回了動力。

    哦古離闕和戚言堂對視一眼,不知道該對他的經歷表示什麼,只能幹咳一聲,霍隴懶懶的揮了揮手:

    「其實還要多謝你們,這二十來天像二十來年一樣,我這區才建了不到二十天,靠著以前軍隊裡的一些人脈還撐得下去。人進人出的,雖然圈了點地充作耕地,也有獵隊成群外出搜集物資,還和皇都那邊取得了聯繫,怎麼著也比其他還不知位置的安全區好多了」他瞄了眼兩人,聲音多了點沉重:

    「外出總有人死去,變成喪屍,雖然安全區的範圍在擴大,可人員確確實實在縮水,國家不斷排放凝血劑下來,但起作用的還沒見著,然後就像你們看見的,很多人現在連凝血劑也不用了,直接想把人扔出去,生怕殃及自己」他眼裡泛苦,歎息了一聲沒再說話。

    戚言堂和古離闕卻明白,死亡面前難免自私,可也難免兔死狐悲今兒不救那人,明天我如果躺在這是不是也沒人來救我,人心一旦動搖,不用外力自己就能散架。

    「我該謝謝你,」霍隴朝古離闕舉了舉水杯,歎息道:

    「人吶,總計較太多,等斟酌出結果也失了時機這麼多人命背著,我真怕自己會犯渾。」

    「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還沒有補給的時候,不努力救人還能做什麼?」戚言堂口氣平淡。

    「就算救不回來?」霍隴挑眉。

    「起碼也別讓他們走的太辛苦。」古離闕聲音冷硬,他一直覺得自己幸運,因為戚言堂從來不離不棄,他不敢想像如果那時候戚言堂扔下他,他還能不能這樣心平氣和的在這說什麼大道理。

    「人道主義,有酒的話真該乾一杯。」霍隴揚著眉毛,勾起嘴角晃了晃杯裡剩下的水。

    「等挨過接下去有命的話再乾杯吧!」霍隴說完,門被人粗暴的推開,初景曄黑壓壓的臉露出來,他甩開阻攔的人,沒好氣的對屋裡三人罵道。

    霍隴門衛出去,三人聚過了:

    「怎麼說?」

    初景曄瞇著眼打量了他們仨半晌,撇撇嘴,這些人安安穩穩的在這拉家常敘舊情,他自己卻要冒著風險鑽出城,真是不公平!他大大歎了口氣,翻了個白眼看著他們三人:

    「我剛剛出去找信號塔,順手給通訊器充電。」

    「這裡有發電機,也有通訊器。」霍隴皺眉,不明白他何必特意跑出去,萬一不小心受傷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初景曄切了一聲擺著手:

    「我的是特製的,只有特定裝備和通訊塔下面的接口才能補充電源,你們這的玩意兒不頂用,何況你的通訊器和我的通訊器聯繫的不是同一撥人,好了別說這些廢話了」他

    他眼神有些急躁:

    「你們這裡能用的異能者有多少?」

    霍隴心下一沉,估摸了片刻:

    「一百人左右,能力強的大約十分之一。」

    初景曄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那麼你們這裡估計撐不久了,能轉移不?」

    「怎麼了?」戚言堂神情冷厲看著他,他十分不贊成這種沒說清楚情況就在危言聳聽的舉動。

    「我之前已經有人去洛城探過了,給了消息,那邊的喪屍聚結起來正朝洛城南偏東三十五度進發,方位不錯的話,這中間沒有報備其他安全區,姓霍的,你這是唯一一個會被喪屍圍城的安全區。」

    「有多少?」戚言堂聲音仍舊冷靜,霍隴原本提起的心臟慢慢落回原地,看著古離闕似乎也不動如山的表情,他嘴角一抽,覺得自己還不夠淡定。

    「這個安全區有一萬多人喪失的數量保守估計是他們的三倍,可能還不止,更何況」初景曄頓住。

    「他們有統領。」古離闕啞聲接嘴。

    「是出現了高級喪屍嗎?」霍隴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

    初景曄神情更奇怪了,咬了咬牙搖頭:

    「不,喪屍就算有的開始變異,但還沒有出現有智慧的,」他瞟了古離闕一眼:

    「你例外。」

    「然而有人看見那個統領喪屍的人——或許是人,」他梗了梗,眉頭糾結:

    「那人說那是一個二十年前就死了的人。」

    初景曄深吸一口氣,定定的看著他們,認真道:

    「距離聯合監獄異動已經過去了二十八天,然後一個二十年前死了的人從墳裡爬了出來,這像不像鬼片?」他笑的窮極難看。

    「你確定那人沒看錯?」誰的聲音如此乾澀。

    「應該沒錯,因為認出來的那人也快嚇瘋了,他就是二十年前親手殺了那人的兇手,二十年來日日夜夜都記著那人的樣子。」初景曄粗聲笑了下,「幹我們這行的一直相信靈魂存在,你說那傢伙是爬出來復仇的話,我們直接把兇手交給他他會不會就此罷手?」

    戚言堂三人瞪他一眼: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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