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 文 / 羅桑淺夏
夜晚安靜得出奇，月亮也亮得不可思議。
安安抱著膝蓋坐在門口，身後黑黢黢的一片，除了人們起伏的呼吸聲再無其他，她呆呆的看著天空，眼神空洞著不知道在想什麼，手心攢緊，指縫間露出一個反光的金屬物，她無意識地用指頭摩挲著。
「安姐，全城戒嚴了，還不睡嗎，明天還有好多事呢。」一個壓小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緊接著女孩瘦小的身子擠到她身邊，歪著腦袋抬頭看她。
安安怔了怔，偏過頭抬起手拍了拍女孩清瘦的肩膀，扯出抹笑容，用嘶啞的聲音道：
「小孩子還不睡？當心長不高。」
喬桑皺了皺鼻子，這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就算睡了也不一定有機會長高，但她沒有說出來，而是拿下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盯著她的眼睛：
「我媽媽也不在了。」
那只握著東西的手下意識捏緊，安安表情怔愣，看著喬桑稚嫩蒼白的臉，眼神卻出乎意料的堅定，她有些啞口，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
喬桑搖著頭，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起碼現在已經不用了：
「我很傷心，可我知道媽媽想我活下去」她努力讓自己笑起來，讓自己的聲音多些輕快：
「我想活下去，要是可能的話以後也想當誰的媽媽，然後也像我媽媽一樣保護我的孩子。」
「安姐，我們要一起努力的活下去，我們一起。」喬桑扣著她的手指，彎起嘴角露出一顆小虎牙。
安安愣愣的點點頭，腦袋裡忽的響起她姐姐俏皮的聲音：
交點朋友，找個信仰，總之別讓自己太寂寞，就算末日了咱這日子也能過下去
遊魂之所以是遊魂，是因為他們與世界格格不入，如若不然，好死歹活也能走下去。
安安哽咽一聲，抽了抽鼻子，揉著乾澀的眼睛，別過頭啞聲道：
「戒嚴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喬桑絞著手指，眉頭糾結，雖然古離闕白天裡安慰她說沒事的，可她還是敏感的從他們凝重的表情裡看出些不對勁，初景曄似乎說漏了一字半句，但她不知道能不能外傳。安安捏了捏她的手，小心問道：
「怎麼了，不能說嗎？」
可他們遲早會知道的，喬桑嚥了嚥口水，小聲道：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好像說有什麼東西在往這邊來。」還能有什麼東西，安安心臟一沉，下意識看向牆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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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巡邏保衛的人員手裡亮著的燈盞，霍隴這屋是整個安全區唯一一個亮堂的地方，戚言堂四人圍著一張地形圖坐一起，圖上用紅筆畫了一個個記號，戚言堂鎖眉盯著桌上的地圖，食指扣了扣桌面，問道：
「從洛城到這裡有差不多兩千三百公里，他們總共三萬人的隊伍，沒有交通工具，算他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天走一百公里，到這裡起碼也得二十天，如果算上裡面一些行動遲緩的喪屍，還能多拖幾天，所以這二十來天就是這個安全區存亡的關鍵。」
生死存亡，這些日子已經聽得太膩了，可逼近眼睫，霍隴他們還是緊張的心臟急促幾分，嚥了嚥口水，霍隴下意識看向戚言堂：
「要通報全區嗎？」
戚言堂抬眼看他：
「當然。」
「我們得把老弱婦孺聚集起來，送到安全的地方，把所有能用的兵力也聚集起來，異能者打先鋒，其餘人也不能就呆著等死。」古離闕沉聲補充著。
「我們所知道的能消滅喪屍的辦法除了燒就沒有其他了，還有，必須是足夠高溫的火焰，一般的火沒多大用處。」初景曄難得收斂起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神情少有的凝重。
「氫氣在純氧中的焰溫達到兩千度以上，可以輕易燒化一具屍體。」戚言堂手指捻搓著，沒人看見有一小團氣流纏在他指尖，他沉吟片刻說道。
其餘三人下意識看向他，是，但上哪弄出那麼多氫氣來？
「叫區裡所有的火系異能者集中起來，把水氣化，我能從中分離出氫和氧。」他口氣篤定，不像說笑，可其餘人還是聽得目瞪口呆，古離闕霍的瞪向他，張了張嘴，又生生把話嚥下去，眼神急躁起來。
「你能？」霍隴小心確認道。
戚言堂看向他，眼神平靜堅定：
「我能。」
你能個屁！古離闕在心裡破口大罵，手指下意識掐進拳心，咬著牙，噴著粗氣。
初景曄眼神微妙起來，咋舌道：
「你什麼時候掌握了這個技能的？」明明沒怎麼見他修煉過。
「三天以內。」戚言堂淡淡道。
初景曄驀地啞住，然後就聽古離闕啪一下砸響桌子，霍然起身，瞪著戚言堂，其餘兩人不由自主屏息等他爆發修煉什麼都忌諱速成，初景曄不說，自小就跟這些超自然能力打交道，就連霍隴這個才掌握異能沒幾天的人都知道這些纏繞在空氣裡的能量有多麼狂暴，一不小心就可能撐爆自己，戚言堂放出這樣的話來，古離闕不氣瘋才有鬼。
可他們等了很久也沒聽到古離闕大罵的聲音，甚至連軟聲的阻攔也沒有，空氣裡只有他壓抑的粗喘，屋裡沉默了很久，初景
曄和霍隴有些不自在，覺得略微喘不過氣，不由打量著對峙的兩人。
「就算這能解決喪屍潮，但只有對方有一個幕後操控的人，他就能隨時聚集下一波兵力，如果不解決掉主帥，我們這場仗就會打得沒完沒了。」出乎兩人意料，古離闕竟然還能冷靜地說完這些話，然後見他灼灼的目光緊盯著戚言堂：
「我去把他解決掉。」
戚言堂瞳孔猛地一縮，否決幾乎脫口，可古離闕大步一邁欺進他身前，看進他的眼睛：
「我能做到。」他眼裡似乎承載著兩座山嶽，堅忍沉重的讓戚言堂拒絕的話湮滅在喉嚨裡。古離闕繼續道：
「只有我能不被任何阻攔進入喪屍大軍，然後接近那個死了二十年的傢伙，我會幹掉他，我保證。」
這話不假，其實霍隴一直很好奇古離闕是怎麼死的，然後又怎麼回來的，可礙於戚言堂之前留下的陰影，他一直沒問出口。
你拿什麼保證？戚言堂本能的想問，可他沒有，因為古離闕咧嘴笑了起來，唇瓣扇合：
我們那時候說好的，我怎麼敢拿你的命去冒險？
戚言堂沉默了很久，僵硬的點點頭，古離闕洒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湊近他耳邊聲音瘖啞，一字一頓分外有力：
「下令吧，戚帥。」
戚言堂頓了頓，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叫過他了頃刻間眼前晃過狼煙高揚，鼻尖漫開血腥和沙土相互裹攪的味道，戰鼓聲恍若震天的雷平地驚起他垂下眼，把手放在古離闕臉頰上，揉了揉他頰邊扎手的鬍渣，沉聲道：
「給你一天時間，必須回來！」
古離闕退了半步，挑起唇大聲道：
「得令！」
戚言堂無聲歎了下，看向霍隴，挑眉：
「這到底是你的安全區，你有什麼話要說？」
霍隴下意識皺了皺眉，咳嗽一聲：
「我聽你的。」他不覺得自己比戚言堂會打仗，或者換種說法，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會打仗，尤其是在他已經下意識遵從他的指令這麼久以後。
戚言堂瞭然的點點頭，看著初景曄問：
「你那些火符能做多少？」
「那弄熟了挺容易的，一般人也能畫，不過我想在安全區外繪製大型符陣，人手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原料問題。」
「有用？」霍隴懷疑的看他。
初景曄朝他齜了齜牙：
「沒用，只能讓他們動作慢一點，誰讓人家人多勢眾。」
慢一點也好，打死靶怎麼著也比活靶強，初景曄也是這麼想的，他搓著下巴：
「這一帶應該有一種紅色土礦，有人管它叫赤沙，那是繪製符陣的材料，你得叫人給我弄些來。」
「我可以帶隊出去，你知道方位嗎？」霍隴問道。
初景曄點頭，彎下腰在地圖上畫了個小圈，然後抬頭看著戚言堂：
「你確定不要一些人幫忙用點科學的法子幫你分離氫氣？就算分了你還要存儲。」
戚言堂瞄著他，涼涼道：
「不知道為什麼，從你嘴裡聽到科學兩個字總覺得分外諷刺。」
初景曄撇撇嘴，切了一聲，道：
「你大哥應該很樂意支援你一些機器，你現在可是他們的命根子。」一個用法不明的救世主。
戚言堂聳聳肩：
「那就交給你了。」他吸了口氣，看了看霍隴：
「你們區最強的人是誰？」
霍隴聽了神情有些尷尬：
「不出意外，應該是我吧。」
「那麼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霍隴沉吟一會兒，掃了眼其他幾人，道：
「退開些。」說完，他眼神一凝，空氣裡的溫度驟然升高，空地上驀地燃起一團火焰，火焰燃燒了差不多兩分鐘，漸漸熄滅，霍隴面色有些白，看著地板上燒出的黑痕，皺起眉看著他們。
「粗糙。」初景曄不屑的撇嘴，霍隴眼皮子猛地跳了下。
古離闕盯著那片黑跡，眨了眨眼看向天：
「大概夠開一個篝火晚會？」
霍隴嘴角一抽，然後又聽見戚言堂歎氣的聲音：
「其他人是不是只能打出個火星？」
「也不是，還有很多人已經可以放出火團了再說還有一些其他系的異能，只是火系多一些而已。」
「你們平時是怎麼訓練的？」
這個問題讓霍隴愣住，想了想：
「元素都很暴躁，所以都是自然增長的，如果戰鬥人員的話就會成長快些。」合情合理，戚言堂敲了敲桌面，道：
「這樣吧，我叫你們一種吐納方法，看看能不能加快修煉的速度。」
霍隴怔了怔，不確定道：
「教所有人？」正常邏輯有這種辦法，一般都會藏著掖著吧。
r/>戚言堂不明所以看著他：
「有問題？」
「不，咳沒，你說吧。」
翌日清早，霍隴作為負責人在所有人面前宣佈了即將到來的喪屍潮這件事情。所有人腦袋裡猛的一陣空白，然後在霍隴有條不紊的安排下漸漸回神，沒有戰鬥力的都會被塞進防空洞，有能力的隊伍被分成幾波，一波跟著初景曄繪製符紙，一波跟著霍隴外出找赤沙礦，還有的等皇都調來的機器，幫著製造高溫武器。
危機雖然迫在眉睫，但忙碌還是讓人心安穩不少，其實對人來說，最可怕的不是死亡的那一刻，而是茫然無措的徒勞等待。霍隴最後說到戚言堂身上，戚言堂愣了愣，還是在他的示意下站上高台，不少人都認出來他是昨天在廣場上幫助那個女孩的人，他居然是戚言堂——有人怔怔的盯著他，人群騷動起來。
「那是二皇子，地震時二皇子去了災區，災區得救了，我們也會沒事的。」
「二皇子會帶我們勝利的！」
「可戚家」
「戚家怎麼了，作死的是其他幾家好麼，二皇子呆在這還有什麼更好的證據嗎？」
「二皇子！我們會贏嗎？」人群裡有人高聲大叫，然後廣場上倏地一下出現了一片真空。
戚言堂沒有沉默多久，幾乎是頃刻間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廣場：
「會。」這個字短促有力，整個場子都被他鎮住了，戚言堂又道：
「我們會擊潰屍潮，會走出安全區，總有一天再回到自己家裡，我們會讓你們再聽到嬰兒的啼哭，會讓你們身邊的麥地再長出青麥，會讓南華的國旗再次升過頭頂，會讓你們再次體會到活著的幸福與驕傲。」
沒人問他要怎麼做到，只是聽著他波瀾無驚的聲音，莫名的，人們就這麼信了，就像那時候鏡頭裡第一次公開露面的戚言堂說了會贏，他們就立於不敗之地。
跟著戚言堂，走下去，活下去——站著的每個人此刻心裡都只有這個想法。
古離闕理了理衣服，挑了幾個人朝安全區大門走去，喬桑跟他說了齊哈哈城裡倖存者的位置，他決定去把人救出來。這是安全區裡的人第一次出這麼遠去救人，一開始響應的人不是很多，可看到帶隊的是古離闕，知道那天執意救那個姓錢的醫學生的就是這人，更何況他是和戚言堂一道的一些人壓下心裡的掙扎，還是鼓起勇氣報了名。
古離闕心裡其實欣慰著的，大力拍了拍戚言堂的肩膀，笑道：
「就這吧，霍隴把你拱了上去，你得回去坐鎮才行。」
戚言堂站在牆上目送著車隊遠去，看著他們開出第一道防護牆，一路衝撞碾碎無數屍骨，等到連揚起的塵煙也瞧不見了，他才下了牆頭。
喬桑端著托盤，上面放著水和饃饃，小心敲開戚言堂的屋門，推開就聽到戚言堂一聲厲喝：
「站住！」
一道凌厲的風刃在面前散開，喬桑背心爬滿冷汗，嚥了嚥口水她看向戚言堂，見他身形有些搖晃的站起來，然後突然彎腰劇烈咳嗽著，哇的一下吐出一灘血，喬桑嚇得差點把托盤扔出去，連連跑過去，急聲問道：
「戚大哥，你你你受傷了？我去叫醫療隊的！」說著，她把盤子往桌上一扔，拔腿就要往外跑，戚言堂一把拉住，懶懶的擺了下手，拿起盤子裡的水喝了一大口，輕咳一聲：
「得了，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岔氣。」
睜著眼睛鬼扯，喬桑懷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