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畫冊裡的初戀 文 / 馮永姣
期中考試的成績在我回來的第二天就出來了，秦雪沒能在班級裡奪得頭籌，更不用說在學校裡面拿到好的名次了，所有的獎學金都不屬於她，所有榮耀也沒有她的一份，她自然不甘，更是拼了命的去學。
宿舍裡的人都安慰她，包括商音。
方晉更是出了奇招逗她笑，當然也是在逗我笑。
那天她打掃衛生，在擦宿舍裡的鏡子，也不知用了什麼工具，鏡子越擦越模糊，我們都數落她，她也不理會，就在鏡子上噴了一點東西，手裡拿著一塊布，對著鏡子說話：
「魔鏡魔鏡快顯靈，告訴我誰是這個世上最美麗的女人。」魔鏡果然顯靈了，把方晉的臉顯現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我們竟一時恍惚了，直到她對著我們大喊了一句：
「看到了，魔鏡已經承認我是著世上最美的女人了，以後不許笑我長的醜！聽到沒？你，說你呢，別看後面，說的就是你。」
「什麼啊，鬼扯吧，誰不會啊。」於昕哪能服氣這樣的彫蟲小技，搶過方晉手上的布就把鏡子又擦了一遍。
「給你，你繼續搞衛生吧。」於昕說完就把布都給了方晉，扭著屁股的去了陽台。
「你個小賤蹄子，竟敢這樣對我！」方晉學著林書宜平時給她說書的語氣尾隨著去了陽台和於昕打的如火如荼，我們就在裡面看熱鬧，剛從浴室回來的商音見狀立馬關了陽台的門，只讓我們透過窗戶看。
「讓她們在陽台上鬧著，不許開門啊！」
她倆見自己被鎖在外面了也是慌張，停止了打鬥走到窗邊求饒，商音不理，我們就在一旁看笑話。
「看看我們家顧井桐，這不是笑了嗎？還有秦雪，笑出來多好！」
「井桐，你就應該多笑笑，你看方晉每天笑得沒心沒肺的，一點煩惱也沒有，有什麼不開的就說出來嗎？」林書宜和趙立瑤每次一唱一和的，暖心的讓人都想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但我每次都忍住了，我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我總不能告訴人家，我的小叔叔和我以前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了，而我很難過，難過到出了車禍。
說出來應該也沒人信吧。
最後一次換石膏的時候是晚上，因為上課給耽擱了，很晚才去的醫務室，也很晚的才回來，我怕麻煩宿舍的人，就一個人去了，她們也不勉強，只是要我小心走路。
我從醫務室出來的時候，外面漆黑一片，幾處路燈閃現的微光實在抵不住這夜、黑的荒唐，也應該是剛屋裡的燈光太強，眼睛還接受不了這鮮明的變化。
我深呼了一口氣，大步的向著宿舍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就放慢了腳步，因為我看見那座黯淡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一個男生；我慢慢靠近，才能看見他的樣子，看清了才知道原來是那個她們常和我提起的沈笠禹。
聽著自己好像已經紊亂的脈搏聲，我沒敢再大步往前走，扯了扯衣袖，放慢了腳步直到他走上前來；我一直沒注意到他的雙手其實一直都是背著後面的，所以當他走到我跟前的時候，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也不說話，就是這麼靜如處子的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是個喜歡先開口的人，就一直僵持在那裡。
「送給你的。」
我沒有拒絕，有沒有接受，像往常一樣的沉默。
時間停頓了一會，他也不說什麼，就直接把那本畫冊塞給了我。
「這是我自己畫的，裡面還有很多我寫給你的，就算你不接受我的人，但請你、可以接受這本畫冊；因為從現在開始，它已經屬於你了。」
我還從沒見過別人送東西是用這麼霸道的方式，因為是畫冊，我便笑納了，「謝謝。」
「如果你真的謝我，就請你接受我對你的好。」
「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要你接受我，我是、我是希望你接受我的、好意。」
我還是沒說話，因為他現在說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讓我想到另外一個人，想到顧謹生是不是也這樣對衛沙沙。
「我送你回去吧，快十點了，宿舍要關門了。」
「不用，讓人看見了不好。」
「那我送你到那個路口。」
從這裡到那個路口，沒有亮光，晚上也沒有人過往的人，畢竟也是拿了人家的東西，又怎敢枉費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你的手，沒事吧，看上去很嚴重的樣子；那天、在教室突然看到你這樣、我都嚇懵了。」
「沒事，後天開始就不用再打石膏了。」
「那就好，你這樣，生活學習都不方便吧。」
「習慣了就還好。」
「聽說你額頭還受了傷，裹了紗布，很嚴重的樣子。」
「放心，我都智商還夠用。」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開玩笑的。」看他一時語塞的樣子，我也難掩情緒的笑了出來。
「很少看到你笑哎。」
「是嗎？」我真的很少笑嗎？好像也是，自從離開了家鄉，就很少笑了，現在，就更沒什麼值得自己打心眼裡笑出來了。
話很少，路很長，走了很遠才走到前面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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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我到了，你回去吧。」
「嗯，拜拜！」
「拜拜。」
其實這算我和沈笠禹第一次說話，他是十一班的同學，也是方晉的老鄉兼同學；十一班和我們班是一層樓，在隔壁的隔壁；我一開始並不清楚他是怎麼認識的，更不清楚他是怎麼對我產生興趣的，一直以為他像當初的趙空那樣，是因為某件事，才注意到的我，直到我看了那本畫冊。
晚上回去的時候，宿舍的氣氛異常的靜謐，沒人說話；若是放在平常，肯定吵瘋了，我還奇怪著呢，方晉就開口了，
「嗯哼，說吧，人家怎樣。」
我不知道方晉是在對我說話，我就沒有回答。
「顧井桐，我問你話呢？沈笠禹怎樣啊，有沒有什麼表示？」
「啊？沒有啊。」
「那你手上拿的什麼？」
「畫冊。」
「沈笠禹畫的嗎？看來也很藝呢，林書宜，對吧。」
「對啊，藝的人最招你待見了。」
「於昕不是喜歡猛男嗎？什麼時候又好這口了，還藝呢，看著也不像啊。」
「商音音音音——你可以不要怎麼直白嘛！」
「我說的又沒錯，別解釋了，秦雪要看書了，別吵。那個顧井桐，我給你的水打好了，放那邊了。」
「嗯，謝謝。」
皎潔的月光從門縫裡照應進來，和著暖色的光源，一種詩意悠然心生，雖然不會作詩，也不會背詩，但心裡的那種感覺也實在美好。今晚大家都睡的早，沒睡的也是安靜的忙著自己事，我雖然倦意連綿，但礙於對那本畫冊的興趣，我還是開了檯燈坐在床上、細細的欣賞起來。
那是一個女孩，從十五歲到十七歲的樣子。
第一次見我、是在那家書店，我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看書；他說，那樣的畫面很讓人陶醉，木色的書架，溫煦的晚陽從櫥窗裡照進來，當時他什麼都沒想就用剛買下來的素描本將那個畫面畫了下來，也連同絲毫沒有察覺的我。
第二次見我、是在那個我經常等公車的站台，好像等了很長時間的我、顯得很不賴煩的踢著腳下的石子，他說，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我：再不只是個安靜的小女子，帶著幾分活潑的色彩。
之後的很長時間他都沒在能見到我，但是他還是將我畫了下來，連同他的夢境一起，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第六次的時候，他說我的樣子越來越模糊，模糊的、都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第七次到現在的第二十三次，他說：很慶幸自己能和你上同一所學校；很慶幸這樣每天都見到你。
他的每一幅畫，每一份字，都深深的打動了我，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除了外公、自己可以在某個人的心裡這麼重要；沈笠禹就像一個詩人，一個會做畫的詩人。以前邵民強的課堂上說過：詩人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沈笠禹在我的心裡或許就成了這樣的人，絲絲入扣般讓人心動，畫裡有故事，故事裡有畫。
就像沈笠禹說的，它現在、已經屬於我了。
我開始身不由己的沉醉在他許給我的浪漫，太不真實。那天晚上，我是抱著這樣的浪漫入睡，睡夢中我就真的變成了畫裡的姑娘，被期許成花開燦爛裡的精靈，不是惆悵，只是歡樂。
我開始覺得自己要飛翔了，慢慢的飄浮在空中遊蕩，突然，一聲劇烈的撞擊將我驚醒，手裡的畫冊不翼而飛，四周的花叢變成了熟悉的街道，我又回到了車禍的現場，我看見自己的身軀倒在那片血泊之中，沒有人救她，我看見冷漠的人群在指著她笑，笑她的幼稚和無知。我多想上前救她，可我就好像被人拉住似的，動彈不得。
人群開始散去，我就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軀一點一點的揮發，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街道恢復了之前的樣子，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早晨醒來的時候，左手好像有了知覺，我試著動彈了一下，果然是快好的節奏。自從搬來了下鋪，總覺得做什麼事都方便了許多，只是想到昨晚的的夢境，還是渾身的不舒坦，我把放在枕邊的畫冊悄悄的塞在枕頭下，不想像夢裡的那樣、不翼而飛。
再見到沈笠禹的時候，是第二天的下午，因為不能上體育課，我只好一個人坐在操場上發呆。被拆掉石膏的我，顯得靈活了很多，隨意揪起身邊的雜草編成一個圓形的指環，厚厚的一圈，對準太陽的方向，看看能不能將整個太陽收納在這個指環之中。
太陽光很強烈，看得久了，眼睛裡就會泛出淚水，我只要閉上眼睛讓它短暫的休息，等我再睜開的時候，太陽光不見了，而是藍色的，我不知那是何物，趕忙拿開指環，睜開雙眼，原來是沈笠禹。
「喜歡嗎？」
「什麼？」
「畫冊。」
「嗯。
「那就好。」
他盤腿做我旁邊，跟我看一樣的景色。
沒有很多話，就是這樣靜靜的坐著，不像顧謹生、沒事就說個不停。
「喜歡夕陽嗎？」
「嗯，喜歡。」
「那你、喜歡海邊嗎？」
我從來沒去過海邊，也不知道真實中的海，長什麼樣
子，沒有感受過海風，也沒嘗過海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海邊，但我經常做著關於掉進海裡的夢，所以我想我是不喜歡海的，自然就不喜歡海邊。
「還好。」
其實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沒有什麼深切的理由不喜歡江河湖海，小時候我是喜歡的，但長大了，覺得離得越來越遠，就沒了當初的那份感情。
「我家靠著海邊，我常常坐在礁石上畫大海的顏色，就是那種水彩畫，每次畫，都會畫出不一樣的感覺。」
「嗯，我聽方晉說過，你們那裡和海靠的很近，她也常去海邊玩。」
「如果你喜歡，可以去玩。」
「等以後吧。」
第三天下午，他讓方晉帶話給我，讓我放了晚學在昨天見面的地方等他。
「昨天見面？天吶，你們都開始約會啦？怎麼那麼快！」宿舍裡聽到的人都瘋了似的追著我問。
我雖然表面淡定，但心裡也是暗潮洶湧，這種不緊不慢的帶話也讓我無所適從。為了撇清現在的關係，我就很無所謂的描述了今天發生的事，可儘管這樣，她們還是蜀犬吠日的說是要跟著我去。
「有意思嗎？人家談情說愛的，你們去當電燈泡，不怕自己爆啦！」
「好像也是哦，那不去了。」那時候的商音剛剛和前任分了手，說她心情不好吧，看她心情也蠻不錯的。
操場上的夕陽正好，不近黃昏，歲月多愁。
沈笠禹站在操場的中央，看著我一路走來。我不敢看著他走過去，只是低著頭，走近的時候一直盯著他衣服上的紐扣；
「你把眼睛閉上。」
我遲疑了幾秒還是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可以睜開了。」
那是一幅畫：一個穿著肥大的校服的女孩坐在草地上，抬著頭看著天邊的夕陽，遺世**的感覺，周邊是小叢林，伴著鳥語花香。畫的下面是一行字：顧井桐，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心跳不止，他用畫遮住了他的臉，唯獨露出了那雙期待的眼神，我不小心撞了上去，然後一發不可收拾的紅了臉頰。
他把畫遞到我手上，然後問我：
「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我不知道心裡面是怎麼想的，願意還是不願意，但此時的我好像張不開口，說不出話。
「我不勉強你。」
「我——。」
「那你告訴我、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我頓時腦子就混亂了，「你讓我、好好想想。」
「你不要想，你只要說兩個字還是三個字。」
我不明白沈笠禹為什麼這麼急切的需要我的答案。
「我怕想你時間長了，就會想出很多個問題，我用心告訴我就好，我都接受。」
「願意。」我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加任何思考。
我並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沈笠禹，但是在那一刻，我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