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本性 文 / 馮永姣
在我沒經歷高考之前,我一直覺得中考是一件多麼神聖、而又凝結氣氛的事;雖然這樣的形容我不能感同身受,但就何藍藍站在考場外的表情來看,我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場偉大的征途。
「你今天很少話,怎麼了?」
「嗯?顧井桐,我好緊張,我要是考不上高中怎麼辦。」她的確緊張,看她緊握著我的手就知道,即使天氣已經可以稱得上炎熱,但也不至於掌心出那麼多汗。
「你平時不是挺看得開的嗎?沒事,你前段時間這麼努力,就算沒考上,向俊也會答應和你在一起的。」
「真的啊?你別安慰我。向俊說了,我只有考上高中,他才會考慮接受我。要是我沒考上,他應該連考慮都不會考慮吧。」
「哪有,向俊這樣說是給你壓力,你就更有動力去考好點。」
「初三應考的同學請依次進場,三十分鐘後正式開考,請大家做好準備!」
「別想了,進考場吧,加油。」
「嗯,我會好好考的。」
結果是:我就像模考考出的成績那樣沒有任何驚喜的考上一所很普通的高中,何藍藍盡了最大的努力和高中分數線差了二分;雖然失落,但也不得不承認從來不碰書本的何藍藍真的努力了。
放眼大局,我們這個班只有兩個人沒有達到分數線,但即使是這樣,班主任(那時候,我們都在背後叫她「喬胖子」)也沒有很開心,她那樣一向追求百分百成功的人,即使不要求每個人都考上她心裡肯定的高中,但也至少每個人都能達到高中分數線,這樣,她也就可以在同事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但事實上是,一向這麼喜歡追求完美的女人從來沒有得到上天的憐憫,據說,她帶的畢業班,總有那麼一兩個時運差的。知道結果的何藍藍後來聽說了這件事更為惱怒,
「她爺爺的,早知道老娘不在這個班了,說不定就憑自己本事考上了。」
唯一值得為何藍藍開心的,就是同年考上如意大學的向俊終於軟了心和何藍藍終成眷屬。我應該早就猜到即使何藍藍考的再差,向俊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再傷了她,他應該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就動了心思,就是不願承認罷了。
七月份匆匆的填報完了志願,沒有顧得及去探望任何老師,也沒空閒去聯絡之前的同學——不管是平時也會玩笑說話的,還是從來就沒搭訕過幾句的;
最後一次離開這所我們呆了一年多、也能稱得上是母校的母校的時候,我想我們都是興奮的,因為在這裡,除了同學們之間或多或少的情誼,也實在沒值得可以懷念共想的地方,沒有值得懷戀的人,也沒有什麼值得記住的回憶。
我卻還憑著記憶去了之前的那個初中,也就是那對啊「璧人」在的學校——所有的所有依然那麼令人嚮往。半道上看見幾個面熟的老師,一時也沒想起來他們的姓氏,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老師就這麼在我半遮半躲的神色裡走過;是沒有禮貌吧,但是有誰能明白我們這種、在老師面前永遠都不是好學生的學生天生帶來的自卑與慌張。
還是記憶中的噴水池已經停止了工作,卻還是安靜而又本分的堅守自己的崗位,我依稀記得夢裡時常出現自己被這泉水打落成被人唾棄的小丑,永遠都是站在水池邊供人們歡娛。
如此就能讓自己那麼傷感,我又何必在這裡久留,只是不想,轉眼處還是見著了「熟人」——樂寧。
我從不覺得她會在我的世界裡扮演什麼角色,不過是個熟客,若是以後見著,心情好了就相視一笑,心情不好,就當自己眼睛瞎了。
「顧桐,真的是你?」
「樂、寧?」
「你不是轉校了嗎?怎麼,回來幹嘛?」
「路過,就進來了。」
「上次和我爸去了你家,沒想到你已經搬走了,還以為能見著你呢?」
我就是很不明白她怎麼就知道那是我家了,怎麼就好像很熟似的以為能見著我,所以我也沒說話,就是皺著眉頭看著她。
「真沒想到,你居然是谷迪集團的千金,齊家的大小姐,可以你為什麼到現在還姓顧啊?你不是該姓齊嗎?齊、桐,也蠻好聽的啊!」
「我現在叫顧井桐。」
「哦,我聽說了,上次聽你家那個老管家說的。」
「哎,你們家現在怎麼樣了,上次聽說谷迪被一個小公司挖牆腳了,說你們的研發出來的新布上面的圖案是仿冒抄襲的,是不是真的啊?」
「什麼仿冒抄襲啊?我從沒聽說過。」
「你們家人從來不跟你說關於谷迪的事嗎?按理說,你是大小姐,就算將來不是繼承人,但也肯定擔當大任啊?」
這些從她口裡說出的話聽來本是很不舒服的,但細想也是有理,既然齊家承認了我大小姐的身份,那為什麼沒有讓我像小川那樣從小就學習商業之道將來好為齊家人分擔什麼。還是,大小姐的稱呼向來都只是個噱頭,我也只是帶著齊家血液的外人,我、從來都不重要,對任何人。
「中考志願報了嗎?」
「嗯。」
「聽說,你現在的成績,不如以前了啊?你——」
「成績是不如以前,但至少也憑自己實力考上了高中,至於我以後怎麼發展,是我自己的事情。」
「脾氣見
長啊,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實在不是個喜歡饒舌的人,既然她樂寧有意挑釁我不招待見的過去,我又何苦還傻傻的站在那任她搬弄。
至於以前的我,我自然也不願意提;曾經少年無味,被人欺了只是忍讓,就像小時候外公教導的那樣: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可能時間久了就不覺得是自己一眛的平易近人,可能時間久了,這樣所謂的平易近人就成了自己軟弱的借口;我們常常把這樣的性格稱為——懦弱、無能。
而我,不願成為這樣的人,在別人的心裡,更在自己的心裡。
生來就不是個明朗的孩子大概這一世也沒法擺脫自己不堪的過往,所以即使我現在怎樣的逞能去做一個不軟弱的人,我都忘不了以前被人欺負的樣子,而每次,這些畫面無端的在腦海裡面上演的時候,我都會在心裡大喊一聲自己的名字,我會告訴自己:
「顧井桐!你夠了!」
「鄉下來的,穿什麼都擺脫不了那股泥土味。」
「樂寧!你憑什麼這麼說顧桐,鄉下來的怎麼了,鄉下人淳樸實在,既然人家能讀得起我們學校,就說明人家很優秀。」
「優秀?真沒看出來。衛沙沙,你不也挺優秀的嗎?你也鄉下來的吧。」
「難道你就一定是城裡人嗎?別仗著你家有錢就欺負人。」
「有本事、你家也有錢啊。」
「你——」
「沙沙,別跟她說了,我們出去吧。」
「顧桐,你就太好說話了。」
「沒事,我根本不在乎她們這麼說。反正她們這樣說也傷不到我。」
「好吧,既然你這麼大方,我就不替你委屈了。下次離她們遠點。」
「嗯,知道。」
這些我曾經習以為常的對話,常常在現實中,在我的腦海裡,或者是在夢裡出現,而每次,替我解圍或者幫我打退這些惡人的,都是衛沙沙。
其實如果夏明不告訴我衛沙沙的為人,如果衛沙沙不在顧謹生面前說我的是非,如果顧謹生不對衛沙沙那麼好,如果衛沙沙還像以前那麼袒護我,如果衛沙沙沒能這麼快的就暴露自己的本性,我想、我還是願意和她玩,和她成為朋友。
但是不管長到什麼年紀,我都不會幻想再回到以前,再奢望衛沙沙還會變成當初和我一樣單純的模樣。
但說到底,樂寧並不是個完全不招人待見的人,就看她身後常常備有事沒事的附和著的小夥伴,抽屜裡常常被塞滿的信紙,還有她自身就閃翼著的光彩,要說不羨慕、不嫉妒,那也只對那些世外曠人說得通;而對我這種外表豁達內心世俗的俗人來說,還是會常常盯著她發呆,然後幻想著成為她這樣驕傲的人。
但我還是不喜歡她,卻是出自最真實的內心;我討厭她這樣的仗勢欺人,與銅錢為伍的人,向來都不入我眼,她又那樣盛氣凌人,不可一世;她無緣無故的欺我,我哪能心甘;所以,每次想起這樣的人,我都幻想著把他們踩在我的腳底下,死死的蹂躪,把他們想像成人下人,被人欺凌,拜我為王。
但我也明白,都是幻想罷了,要是真想如自己所願,那也只能壯大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勇敢與堅強,要讓自己變得優秀。
填報志願過後,齊家人並沒有過問什麼,不再像之前那樣那麼在意讀什麼學校,名氣,有沒有熟人,他們只是知道我考上了;但這是齊家的人,而對顧家的人來說,還是要嘀咕的;
母親像平常人家的婦人那樣把先工作上的不順心理一下,然後拿出人家優秀或者很優秀的孩子說上一通,再毫無顧忌的比較一番,接著所有的話題就是自己家的孩子有多麼的無用,不增光反而像暗淡了的星辰不招人待見,甚至被唾棄。那時候我的脾氣根本是聽不得這樣的話的,所以肯定又是一番大吵。
齊家本就傷痕纍纍,哪有經得起我這樣的磨礪;要說母親在這樣的壓力下昏倒在與我的爭吵中,沒人不會相信;而我,從來都不不屑一顧,只是慌張了一下,畢竟,我還沒有可以應對這種事情的年紀。
那是第一次奶奶站在母親的角度對我施以怒氣,她說:
「齊家如今已經這般困境,你還這樣氣你的母親,你母親倒下了,你知道齊家又要承擔一份怎樣的風險。」
說到底,母親也不過是他們齊家的一個傀儡,一個可以只是對齊家的事業起到作用的人。
看到病床上的這個女人,我所能激起的情緒,只有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