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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心若冰城(上) 文 / 馮永姣

    我喜歡站在那奢華燦爛的建築的樓頂上往下看,或者、往上看。

    往下看是因為能看清人間的險惡;

    而往上看卻是為了平復自己的內心。

    她說:「你以為你在這個家生活你就有多重的份量了!」

    這句說得這麼明白,這麼傷人心骨。

    我在這個家到底也只是因為有了這一抹血脈才得以生存。

    當初弟弟第一次把我拉進他的房間裡面的時候,我就該知道我們之間即使是同父同母的血脈,也隔著一座冰山的距離。而那個冰山叫做家族的使命。

    如果拿屋子來比喻的話,弟弟的、像是主臥,應有盡有,而我的,是個比客房還要簡陋的房間。只是年紀尚小得我哪能從房屋的結構中看出那麼深的端倪——我生來也只是個過客。

    我跟著弟弟走進他的房間,最外面是屬於他自己的書房,比我們都高的書櫃,比我們都大的書桌;旁邊是衛生間,和我外公家的一個房間差不多大;然後才是臥室,臥室裡面是大大小小的櫃子,還有一張三個大人都能不用擠就能睡的大床。

    很多我都叫不上名字的傢俱和不知道用什麼材質織成得家紡布料;這些包括我在外面看到得所有我不知道要怎麼稱呼它們的東西,這些的所有都、只能在夢裡,在屏幕後面才能看見,感受的到的,如今,都真實地出現在眼前了。

    他們眼中的平常,在我的神情裡面已經是驚奇。也難怪那些大人們第一次看見我時所表現出的大概也只是新鮮了。

    我一直在他後面,跟隨著他的腳步,想問他什麼,才想起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本該是個多諷刺的畫面,親姐姐居然還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名字。可當時的我實在沒多想就這麼直接問了:

    「額,那個,你叫什麼名字啊。」

    他回過頭,沒有說話,只是很突然得跑進自己的書房,我疑惑了一下便輕聲地跟了進去,他在書桌前很認真的寫字,走進了才知道,他是在寫自己的名字。

    他把寫了字的大白紙,手舉著放在我眼前。

    「齊、瑾、川——真好聽。」

    我不禁讀了遲來。

    他看著我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紙,讓我走到書桌的最裡面。

    他打開一邊的抽屜,我看見裡面是一張張鮮紅地獎狀,放的還挺整齊。他又打開另一邊的抽屜,裡面全都書證書,各種花樣。

    我大約看了一遍才知道原來我這個弟弟是如此的優秀,不僅成績好,還有那麼多的特長。想到自己作為姐姐,每學期能拿到一張獎狀就已經很開心了。我也就不由自主的無奈了起來。

    「姐姐,你怎麼了?」他又拉著我的手,低下頭看著本也低著頭的我。

    我只能回給他一個微笑,告訴他沒事。

    他就那樣筆直的站在書桌前,思考了一會,跟我說:

    「姐姐,要不我給你介紹一下我自己吧。」

    首先,他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深深的鞠了個躬,開始面帶笑容。

    然後他就這樣敘述著他自己:

    「我叫齊瑾川,我是顧桐的弟弟,我今年八歲,讀三年級,我會拉小提琴,會一點鋼琴,現在在學書法……」

    他好像說了很久,我也就聽了很久。

    他意猶未盡地說著,杏姨卻突然站在了門外面,輕聲細語地稱呼我們「少爺」「小姐」,然後告訴我們,該下樓吃飯了。

    弟弟回過頭應了杏姨一聲,杏姨便轉身走了。

    他又回頭笑著跟我說:「沒關係,他們每次喊吃飯都是要等一會的。」他想了想,又說:「不對,今天你第一次來,我們應該早點下去。」

    說著說著他就拉著我的手往樓下走。

    我第一次那麼仔細的觀察一個人的手,很小,卻總是抓的很緊,軟軟的骨頭,有點肉乎乎的感覺,好像是天生這樣的質感。可以他那樣的用勁就顯得整隻手像假的一樣,你不能感受到它連同身體的存在。

    我就這樣跟在他後面,一種完全要被他保護的錯覺,很想再跟他說什麼,想叫住他,開口了還是吐不出任何字句。心裡總是在問自己,我該怎樣稱呼他呢。

    在我們老家,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小名,比如說我,親戚什麼的都叫我桐桐,更親暱點的就直接叫了一個字,或者直接配上語氣詞,就像外公常叫我的那樣:桐啊。

    以後稍微長大了些,知道開始避諱男女之間的親密感,一般對男生就直呼大名。像我對顧謹生,我從來都稱他三個字,不管人前人後,除了有時候,在心裡。

    可是弟弟是我的親人啊,應該是那麼親那麼親的親人,我該怎麼稱呼他呢,無論是直呼弟弟或者是齊瑾川,都顯得格外的生疏。

    但也只是這麼想著。

    我一直相信這個世界或許是有心靈感應這麼回事的,而這個想法,第一次幫我驗證的,是齊瑾川。

    他若有所思地回頭看我,然後就放慢腳步告訴我:「姐姐,以後你就叫我小川好不好,我不喜歡他們叫我瑾川。」

    原本惆悵的問題一下子解決了,我便隨口應了他,叫了聲「小川。」

    八歲的孩子都還是稚嫩,這樣他就開心了,整個人就像突然長了翅膀的

    鳥兒,終於可以用自身的力量飛回家鄉。

    他應該也是用這樣欣喜的狀態終於等到了一家的團聚,只是這個團聚只是他想要的有爸爸、媽媽、姐姐、還有他自己。

    下了樓,就直接去了餐廳,我站在餐廳的外面,肚子已經在招呼我快點坐下吃飯,只是看著如此高冷的環境,我竟也沒有了食慾。

    我還在外面傻站著,木得就聽見了久違聲音,還是和當初一樣的語氣:「小桐!」

    「小桐,你終於願意回來了。」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沒個人說一聲。你看我什麼都沒準備。」他一邊說一邊看著一身輕裝的自己。

    快走到我這邊時,他隨手放下公包,逕直向我走來,我不禁向後退了幾步,他依然向前,比我的速度要快很多,他是想抱我的,我能感受得到,只是他沒想到,兩年不見,我長高,也長大了不少,雖然相貌和性格什麼的還沒怎麼變,但也的的確確讓他畏縮了,在行為上,在他久久不能平復的心情上。

    其實同他一起回家的自然還有我的母親,比起爸爸,她自然是淡定了許多,雖然不像第一次見我那樣冷漠,倒也那樣寒顫了幾句:

    「桐桐來了,怎麼之前也不說聲,好讓我們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準備在這麼隱瞞下去嗎?」這句是突然從另一個方向突然現身的奶奶說的。

    她大概也知道了剛剛發生了什麼,或者之前更早。

    我沒有看到爸爸臉上的表情,他當時就立起身子,應該是太近的原因,我也就沒有抬頭看。只是聽到他急促的喊了聲「媽」。

    倒是看到母親了,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頓時從顫巍巍的笑變成了無言以對的尷尬。

    他們都看著面無表情的奶奶,沒有說什麼,然後就在她的一聲命下坐在了自己平常吃飯的位置上。

    在我的眼裡,他們就是突然被下了魔咒的可憐人,按部就班的閉嘴,吃飯,維持著僵硬的笑容和飯桌上偶爾的問候。

    我是看他們相繼坐下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該坐哪的,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張口,只是尷尬的看了一眼爸爸,恰巧他也看了我,應該是知曉人情了太久便也當然明白我那雙可憐的求救眼神。

    他也是極好,立馬就站起身子,指著弟弟旁邊的位置並示意我坐下。

    我又看了一眼杏姨,她沒看我,倒是弟弟,不,應該是稱他為小川。倒是小川,他打開我需要坐的椅子,繞著它向我走來,還是像一開始的那樣把我拉到他旁邊。

    我是看了一眼眾人才敢坐下的,真害怕在這樣時間都被凝固的空間裡一開始就做錯了什麼事。

    爸爸木得就笑了,對小川說了句:「瑾川和姐姐挺好的,以後都要這樣照顧姐姐啊。」

    母親則是坐在旁邊笑笑。

    奶奶依然面無神情的擦拭著自己眼前的餐具。

    接下來,我就像一個還未經過任何訓練的小兵,甚至還沒見過任何戰爭就被拉到了戰場那樣的無助,身邊的同命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努力的把自己的槍尖戳進別人的胸膛。看了就甚是恐慌。

    而我,只是能傻傻的看著。

    我從來沒見過中國人吃飯還要用叉子,也極少用到筷子,吃的不是米飯,而是我過年才能吃到的牛肉。

    牛肉旁邊感覺是一盤還沒燒熟的蔬菜,前面是一盤水果,不多,種類倒是豐富,唯一有熟悉感的就是那碗濃湯,儘管也不是以後喝過的各種口味。

    我學會吃這樣的餐食,也是小川教的。

    他是看我還沒開吃才放下自己的勺子,彎著身子,小聲的告訴我該怎麼使用。

    我是有努力的在聽,在領會,可我全部的心思早已不在這個地方,我開始想外公,想他晚上給我做的那些簡簡單單的飯菜,想他偶爾熬的營養豐富的粥,就算是白粥加點他自己醃製的小菜我也是願意回去的。

    想到這些,我就啪啪的掉眼淚,在這個明明就該是自己家的地方好像受盡了委屈。雖然也真的沒有人為難我。

    還是小川給我遞的紙巾,我就默默的低著頭擦著眼角。

    坐在我對面的母親也是看到了,但只是皺著眉頭也沒說什麼。

    我強忍著自己的情緒在這樣的都沒人說話的氣氛裡安靜的把飯吃完了。吃了桌上所有放在我眼前的食物,雖然委屈,也實在是餓。

    吃完飯,我就學著弟弟和他們寒酸著說句;

    「我吃飽了,先去寫作業了。」

    這樣的情景讓我覺得他就像在完成一種儀式一樣,站著說出這句話,還微微的鞠了躬。但是他做完這些就突然的變成另一個人微笑著牽著我的手走了。

    還是去他了的房間,也沒說上什麼話。

    他開始很嚴肅的在書包裡找作業,然後認真的趴在書桌上寫了起來。

    我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

    這樣的時光很是美好。

    只是想到自己也是有作業的,便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開始了自己的作業。

    可我竟然忘了,我明天就已經不去今晚還給我佈置作業的學校上學了,老師也不會再來檢查批改。

    外公也不會擔

    心我今晚又要熬夜背書了。

    我記得那天是星期一,我放學的特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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