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一四】 文 / 蛋撻君
《賜婚——第十六章》
長安郊外的湯山,向來都是百越皇族固定拜訪的皇家溫泉行宮。從皇宮出發,宮裡這一行百來名女眷,浩浩蕩蕩數十步輦,頓時把整個湯山圍得水洩不通,好不熱鬧。
初春時節,從這湯山放眼望去,山野之間一片繁花似錦,美不勝收,讓人心曠神怡。
但衛南白自到了湯山後便心神不寧,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纏繞多日內心的鬱結,讓他看起來,眉目間都是散不開的抑鬱不安。
「主子,方才皇后娘娘身邊的楊嬤嬤過來傳話,說皇后娘娘特意詔你過去一同到福澤泉泡湯。」秦默看著正閉眼休憩的衛南白,低聲說道。
衛南白聞言眼皮一跳,擺擺手讓幫他鬆骨的冬梅退到一旁:「皇后娘娘都喊了誰?」
「李貴妃,麗貴嬪,淑貴妃還有近來幾個皇上跟前得寵的娘娘,還有……杜雲竹。」
秦默話音才落,衛南白的臉色微變,薄唇輕輕抿起。
杜雲竹,杜雲竹……皇后他們還真是動作迅速,頭兩天才下的旨意,今天便把人給帶過來了。看這架勢,這杜雲竹是無論如何都要被她們塞到麗正殿裡頭了。
「主子。」一旁的春桃在這路上已經糾結了好些時候,此刻直直的盯著衛南白,忍不住問道:「您真要跟那些娘娘小主們一起……浸溫泉麼?」
衛南白眉心一跳,雖知此事無可避免,但瑩白的耳尖還是紅了少許。
「主子待我們好,你就這樣沒大沒小的嗎?春桃,主子的事何時輪到你過問了?」冬梅見衛南白神色尷尬,抬手就敲了一下春桃的腦門。
「冬梅姐姐。」春桃捂著腦門,嘟起嘴巴:「我這不是擔心主子麼,畢竟……畢竟這……這溫泉裡都是女眷啊!」
「……」
想到自家主子一個大男人,可能要去和女眷泡溫泉。這一大屋子裡的人,此刻都不禁有點面紅耳赤。
「咳咳……」衛南白清了清嗓子,掩去眼中的尷尬之色:「冬梅,你與我去皇后娘娘那兒走一趟吧。我得尋個由頭,把這事給推掉才好。」
「是,主子。」冬梅才應了一聲,秋菊就行色匆匆的從外頭進來了。
「主子,主子……」秋菊這一路走得急,停下後不由氣喘吁吁:「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們已經到了福澤泉,女眷都到齊了,現下就等著您過去!」
「……什麼?」衛南白才起身,聽了竟半天僵著身子沒動。
「主子,您看這下該怎麼辦?」冬梅聽了也有點著急,「那……那福澤泉裡可都是女眷,您就算只是進去推脫謝罪,這進去也……一池的女眷也……也不是個事兒啊!」
衛南白無力地揉了揉額頭,內心不免也有點焦躁,沒想到皇后他們一行人竟去的這麼快。
「主子,皇后娘娘又托人傳話來了,讓您收拾收拾便趕緊過去。」站在門外頭候著的秦默,此時平白又給屋內的眾人添堵心。
當下,整個殿裡,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只能乾巴巴兒地瞅著衛南白,等他想辦法。
衛南白愣了愣,爾後強作鎮定。他沉吟片刻,低聲道:「冬梅,你現在速速去請容神醫來這裡。」
「是,主子。奴婢這就去!」冬梅領命後立刻快步出去。
隨後,衛南白在軟榻上慢慢坐下來,一雙透亮的眸子看著秋菊二人,半天也難以啟唇。
「主子,您可是有吩咐?」旁邊的秋菊察言觀色,見狀便主動問道。
向來果決的衛南白竟略顯彆扭,輾轉幾回後,他終於招手讓秋菊他們過來,低聲問道:「夏荷今兒個的身子,是不方便麼?」
春桃聽了,立刻說道:「主子好生厲害,沒錯,夏荷姐姐的月事來……」
「春桃!」秋菊的臉一紅,輕斥:「你都在主子面前胡說些什麼!」
「奴婢……」春桃險險住了嘴巴,白皙的臉通紅一片:「春桃失言,請主子責罰。」
「無礙,你起來吧。」衛南白向來清冷的臉,此時也泛著淡淡的紅潮。他微歎一聲,對眾人道:「今天,我還得讓你們一起來,演這出以偽謗真的戲。」
「謹遵主子吩咐。」
∼※∼※∼※∼
肖祈面色古怪地盯著青蘿:「月事不調?」
「回現下,確實如此。」青蘿點頭:「皇后娘娘後來還派楊嬤嬤去看了衛翁主,衛翁主那時候躺在房裡臉色蒼白,疼痛難忍。皇后娘娘知曉後,還特意賜了許多活血祛瘀的藥,囑咐翁主不必憂心,好好休息。」
肖祈懷疑地瞅著青蘿:「太醫院哪個太醫看的診?」
「回主子的話,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太醫院院使李復儀大人,他親自來給衛翁主看的診。」
肖祈聞言眉頭皺得更緊。
「主子,您是覺著,這裡頭可是有什麼不對?」
不對,哪裡都不對勁極了!肖祈簡直想當場咆哮。按照他後來的推斷,這衛南白有六成把握就是月雲生假扮的!可是,這李復儀一向都是皇后心腹,衛南白定是沒有辦法收買的,他也犯不著幫衛南白掩飾。
「主子?」青蘿看著肖祈變幻莫測的臉色,有點心驚膽顫。
「李復儀是怎麼看診的?」肖祈越想越鬱悶,一連喝了好幾口水才冷靜下來:「細細的說,不要漏過細節。」
「是,起先衛翁主請來了神醫容啟晟,等他診脈過後,才派身邊的冬梅去回稟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後,非常憂心,立刻派太醫院的李復儀去給衛翁主看病。李大人給衛翁主會診後說是翁主月事不調,需要好好靜養幾日。」
「你可發現這其中,有什麼可疑之處?」
「青蘿一直看著,並無不妥。的確是李復儀大人親自把的脈。」
聽罷,肖祈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那容啟晟又是做什麼來的?」
「聽伺候的宮女說,衛翁主原本想帶病去福澤泉,但還是擔心有不妥,便先喊容神醫過來看一看。等弄明白了,再去回的皇后娘娘。」
這麼聽來,似乎並無不對。但肖祈不知為何總有種直覺,衛南白定是做了些什麼!
「青蘿,你肯定,確確實實是李復儀親自診的脈?」
青蘿遲疑了一下,斟酌著小心答道:「是,但李復儀大人為了避嫌,用的是懸絲診脈。」
「懸絲診脈。」肖祈眼中一亮,「原來如此,那邊沒錯了!」
「主子,這懸絲診脈可有不妥?」
肖祈聞言笑了笑:「若是這懸絲診脈,那裡頭可作的章便多了去了。」
「但李太醫診脈後,奴婢特意去看了,床上躺著的確實是衛翁主。」
「你如何肯定床上之人便是衛南白?」
「衛翁主雖因疼痛難耐用手遮著額頭,帶著平常帶著的紗巾,但那身形樣貌都差不多。」
「紗巾之下,誰能斷定是不是李代桃僵?」肖祈冷笑:「又或許,懸絲診脈是一人,床上躺著的又是一人。好一個衛南白,這戲真真是演得逼真極了!」
「主子……」青蘿覺得是肖祈想得太多,「屬下認為,這衛翁主確實是月事不調。」
「青蘿,不要掉以輕心。」肖祈沉聲道:「若衛南白這般小心翼翼的掩飾,這其中必有蹊蹺,你速速回去探明情況。」
「是,屬下明白了,這便先行告退。」
「等等。」青蘿剛退到門口,就被肖祈喊住。他沉思了一會兒,囑咐道:「若有機會,你在適當的時候想個法子,看看衛南白的左肩上,是不是有一道箭傷。」
青蘿聽了一愣,但見肖祈再無開口,便應承下來:「屬下領命,請殿下放心。」
「下去吧。」
肖祈背手看著廊外滿園春光,眉宇之間神色肅然,但那漂亮的唇角卻微微勾起。
衛南白啊衛南白,有時候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了,發芽了,便注定勢不可擋!任你天縱奇才,心思縝密,也必定會露出蛛絲馬跡。
待他肖祈抽絲剝繭,看你還如何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