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尷尬 文 / 金羚(書坊)
「……」宮素衣頓時支吾起來:「誰……誰說的,怎麼可能呢,呵,怎麼可能呢,在下與李公素不相識……」
「哦是麼?我在縣衙門口曾多次見過你,你似乎對聽審很有興趣。然而你今天來,似乎不是來聽審的。」
原來對方也是個高手!
原來對方跟自己一樣喜歡斷案,喜歡胡亂推測他人心理,喜歡攪局,喜歡尋找蛛絲馬跡,喜歡發現真相……
暴露了!
宮素衣整個人冰雕一般站在那裡,他的推理無懈可擊,不容反駁,她終於知道自己平日裡有多可惡了,難怪縣大爺一看到她就頭痛!
宮素衣死死地站著,一動不動,目光漸漸閉合,微微揚起的下巴,緩緩地點了點頭。
李溯立該死地呵呵一笑,正當有幾分得意,忽然宮素衣揚起頭來,開口說道:
「李公誤會了。」
李溯立兩眼一瞪,旋即皺起眉頭,不覺還後退了一步,有點臭美的感覺。
宮素衣恢復一臉淡定,「李公,民女等的是監察御史大人。」
李溯立彷彿被轟了一下,瞬間雜感叢生,不知當如何處置,呵呵一笑,又呵呵一笑,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看樣還要笑一陣。
宮素衣羞紅著臉,低下頭去,心知自己猜對了。
「你是如何猜到我就是監察御史大人的?」
宮素衣這才不急不慢地說來:「能與民女多次邂逅,並且談吐不凡,又得以進公堂進行案審,那一定是朝廷派來巡查各地案情的御史大……」宮素衣這一說,突然發現自己得意過頭了,這豈不是等於承認自己等的人便是他了!應該假裝不知道,故作驚訝,然後迎合上去說「原來李公便是御史大人啊」這才對的嘛!
笨笨笨,果然是不會跟男人說話,宮素衣當即圓不下去了。
李溯立又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
宮素衣窘迫得不行,不忍卒視自己的愚蠢。
果然是高手過招,輸贏只在一句話。宮素衣這才發現李溯立那句「你是如何猜到的?」用意良深,自己一不小心便跳進了他佈置的陷阱。
李溯立斂不住嘴角上那一抹壞壞的笑意。「雖不知宮姑娘找在下何事,倘若不是很要緊,還是勸宮姑娘回去換身衣裳,以免受寒了。」
宮素衣舉起袖擦了擦臉,滴滴答答又掉下一串水珠,見他要走,宮素衣連忙叫道:「要緊,要緊,當然要緊了。」
「哦?」李溯立停下腳步,打量著她。
「呃。呃,是,是這樣的……」一啟唇,宮素衣便覺尷尬了,這種事可怎麼說出來?
李溯立耐著性聽她支吾了半天,隱隱約約聽見一些難以置信的字詞:
初夜、怎麼做?才能、瞞過男人……
「什麼?!」李溯立臉上風雲交集,既感到哭笑不得,又覺得對方不知廉恥。
宮素衣拉下冪籬,遮住眼簾,憋著一口氣說道:「是的,民女想請李御史幫忙到牢裡詢問一下,一個失貞的女人如何逃過穩婆的驗身,我意思是……一個女人如何擁有兩個處、初夜……」宮素衣完全笨拙了,總覺得詞不達意,越說越過分。
李溯立不笑了,忽然一臉嚴肅,不可思議地問:「你讓本官專門為你去牢裡打聽一個女人如何擁有兩個初夜?」
雖有冪籬擋住,但宮素衣還是想鑽到地下去,一隻手撓著耳朵不知該怎麼說才好,遲疑了半天還是說道:
「是——」
李溯立長長地哦了一聲,那眼神不壞善意地在宮素衣身上從上到下遊走了一圈,「為何要本官去問?」
「因、因為,民女沒有錢了,民女意思是說,李御史身份特別,進入牢房肯定不需要賄賂那些官兵,而且,而且……又,又是個男人……」
「!」李溯立震驚不已:「原來身為御史,身為男人還有這點方便。」李溯立甩甩袖:「勸宮姑娘還是回去怎麼做人,怎麼做女人吧……像你這麼聰明的女人,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李御史!」
「本官不會包庇你的。」
宮素衣驚愣了一下,包庇?何來包庇?啊,他肯定是以為自己……宮素衣口莫辯,大罵自己愚蠢!真乃愚人千慮必有一得,智人千慮必有一失!她怎怎會想到對方會以為是自己?!
「呃……我……不,不是,不是的,李御史誤會了。」
「誤會……呵呵,你以為你聰明到足以瞞過我麼?嗯,該說你不夠聰明還是聰明了呢?」
「不不,不是的,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宮素衣收住嘴,這可不能說,說出來就壞事了,這件事必須越少人知道越好,人命關天,千萬不能說……
「就請李御史替民女一問吧。」宮素衣說著雙膝一彎,直愣愣地跪了下來,這一跪,膝蓋都疼了。
李溯立吃驚地乾笑一聲,「呵,呵,你終於承認了,竟然還有這招……」
「求李御史了,民女這輩全仰賴李御史而活了!」
「你……」李溯立整個人頓住了,這麼說,自己要麼看
著這個女人被毀滅,要麼被自己違心地救起。
「李御史一定不忍心看著民女墜入火海吧,一個女人的終生幸福,全在御史一念之間了!民女以後一定聽李御史的話,好好做人,好好做……女人……」
「你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這種事,只怕李溯立再活十輩都不會遇上。這個女人可人是可人,奈何是個……「本官最看不起你這種女人了!」
「民女知道,民女有罪!」
「你說你一個、一個好好的女人,論相貌有相貌,論智慧有智慧,論風骨有風骨,偏偏這麼不自愛,自欺欺人,你要真敢做,就要真敢認,你若如此,我倒還看得起你,如今你是連那風塵女都不如了。原以為你跟其他女人不同,算我看錯,你也不過是那污泥爛垢裡面的蛀蟲而已。好好一個女人……實在是,徒有其表,實則敗絮其內!」李溯立不知哪來的憤怒,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當他意識到自己說得過分時,正了正衣襟,補充道:「真是自己糟蹋了自己!也罷了,想來你也只是那些不知廉恥為何物的街頭村婦而已。僅此一次,下回見了本官,有多遠繞多遠,別說認識本官。」
「……是、是。」宮素衣拉開濕漉漉的衣服,委屈地起身了。
李溯立摒棄地冷哼一聲,「明日一早到靈犀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