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章 生父 文 / 牛小掰

    那個紅木箱子我是早就熟悉的，平時就擺放在梳妝台的一角，神秘兮兮的上著鎖。小時候我因為好奇，纏著母親問過幾次，她只是一臉恬淡地衝著我笑，「箱子裡裝的都是我最寶貴的東西啊……」後來我常常想，大概就是一些金銀首飾之類的吧？想到這一層，反而不怎麼好奇了。年紀越長，越能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這些秘密是不想為外人知道的，即便是最親的人也不行。因此更是不想多問，反正母親想告訴我時，自然會對我說的。

    因為有些年代，箱子上面已經落了漆，金彩描繪的牡丹也變得殘破不全。我小心翼翼地將箱子捧到床邊，放到母親一伸手就能觸摸到的位置。母親心滿意足地衝我笑了笑，緩緩伸出手，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精緻的項鏈，項鏈的吊墜是一塊圓潤的玉石，她輕輕用力，玉石頓時分成了兩半，那中間擺放著一枚極小的鑰匙。

    母親將鑰匙交到我手裡，示意我將鎖頭打開。我看著母親如此緊張重視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箱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呢？

    鎖頭打開後，我將鑰匙交還到母親面前。她衝我搖搖頭，沒有接。我將箱子蓋打開，發現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幾件東西。

    一串碧綠的玉珠，幾封發黃褶皺的陳年舊信，還有一朵早就枯萎得沒了往日顏色的花片……

    我詫異地看著母親，「這……這是什麼？」

    母親笑得格外幸福，「這是當年你父親給我的……」

    我臉色一變，「我父親？」

    「嗯。」母親點點頭，輕輕握著我的手，「蓉萱，你將來或許會走得很遠，去很多地方，這間屋子裡的東西你不能全部帶走，但只有這個箱子，你一定要帶著上路。這裡面不僅是我的回憶，也是我珍藏的全部，自今日起，我把它們都交給你了。」她似乎放心極了，笑容乾淨清澈，令人心碎，「更何況這是你父親的全部東西，雖然我不怎麼提起他，但你要知道，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也從來都沒有怪過誰。我心存感激……一直很感激老天讓我遇到你的父親……讓我……讓我生下你……」

    我眼淚又不爭氣地滾了下來，「母親，其實我已經見過他了。」

    「什麼？」母親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望著我，「你怎麼會見過他？」

    我如實回答，「這次去省城，我偷偷去了陸家一次，在大門口遠遠地望了他一眼……」

    母親臉色這才緩和，輕笑道，「蓉萱，你錯了……承志他根本不是你的父親。」

    「什麼？」我這才才真是嚇到了，徹底傻在了當場，「母親，你在說什麼？」

    母親抓著我的手稍稍用力，「蓉萱，記住我此刻對你說的話。陸承志不是你的父親，你也不用恨他。其實……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在我最難的時候幫助了我，如果不是他頂著各方面的壓力幫我的忙……我真不知道有沒有勇氣承擔後來的人生。」

    我震驚極了，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母親繼續道，「我和你父親認識後，委身於他，沒多久就暗結珠胎，當時我年紀小，太天真了，以為他真的會為了我放棄遠大的理想與抱負，卻沒想到，他最終還是拋棄我遠走高飛，奔赴未來。我當時徹底傻住了，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許多人都提議讓我打掉你，但我……真的捨不得……後來是陸承志，他願意娶我，要我名真言順的生下你。」

    聽母親說到這裡，後來的故事我差不多也能猜到，「陸家的人後來察覺到了？」

    母親笑望著我，「我的蓉萱真是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比起我，你還是更像你的父親，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

    我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母親歎了口氣，「蓉萱，都過去了，過去很多年了。這麼多****夜夜，久得讓我都要忘記他的長相了。」她輕輕一頓，繼續道，「陸家的人不是傻子，即便陸承志願意幫我，但還是很快東窗事發，他們算出我懷孕的日子不對，雖然陸承志很肯定的說這孩子就是他的，但家族中老一輩子的人還是覺得不對勁兒。那時候我已經從你父親的離開中找回了理智，也明白自己未來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樣子的生活，所以我承認了……我把事實告訴了他們。」

    「然後呢？我們被趕出來了？」

    「沒有。」母親搖了搖頭，「陸家到底也是有門有臉的人家，對於這種事情只能暗吃啞巴虧，不敢太過生張。不過你外公當時的確替我承擔了不少壓力。當時陸家的老人商議了很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我這一胎如果是個男兒，就可以留在陸家，但不能以嫡子的身份生活，我也要隨之退到妾的位置上。」

    「所以呢？我是個女兒……」

    「無論你是男孩還是女孩，我當時已經下定決心，陸家……我是不會留下去的。我很感激承志當初對我施以援手，但我不想耽誤他，更不想害他。他是一個好人，應該有自己美好的家庭，我希望他幸福。而他作為一個朋友，已經做得很好了。他給了你一個身份，讓外界的人一直以為你是她的女兒，只是因為重男輕女被拋棄了而已。蓉萱，他是在替我背負罵名……」母親說到這裡，似乎累極了，衝我艱難地笑了笑，「蓉萱，以後你或許會遇到承志，到時候你一定要告訴他，我很感激他，真的……真的非常感激，無論我的人生如何，我一直感激老天，讓我得到了這樣一個朋友。」

    「好，我答應你。」我衝她點了點頭。

    母親緩緩閉上了眼，似乎想要休息，我不想打擾她，替她掖好了被角。母親忽然睜開眼，看著我說，「蓉萱，如果有一天，你的生父回來找你，我想讓你替我問他一句話。」

    「他會回來找我？」

    「誰知道呢……我一直都猜不透他的想法。」母親笑了笑，「你能答應我嗎？」

    「好，你說吧。」

    母親嗯了一聲，「如果他回來了，你替我問問他，當初想要的前程都得到了嗎？走了這麼久，拚搏了這麼久，他累嗎？」

    「就這些？」我好奇地看著她。

    「嗯……就這些了……就只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