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臨終 文 / 牛小掰

    火車在中午時到站，我們下了車，剛出了站口，就看到老家這邊安排來的車子。富貴安排著我們坐好，這才吩咐著向老家開去。

    一路上顛顛簸簸，天色都已經濛濛黑了，我們才回到了老家白府的正門口。我的心臟狂跳不止，手上也沒有一點力氣。還是白月漪推開車門，轉身扶著我下車。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想也不想的奔著母親所住的小院走去。

    推開熟悉的院門，院子裡站了十幾個待命的丫鬟小廝，一見到我們，急忙對著屋子裡嚷道，「蓉萱姑娘到了，蓉萱姑娘到了。」

    我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只見母親的房門一開，四舅和四舅母快步走了出來。四舅見到我，低聲說道，「蓉萱，你趕回來了，快去看看你母親吧。」

    我點點頭，剛要邁出步子，腿一軟，就這麼向前倒去。還是白洛彬扶住了我，「四叔，蓉萱現在有些失魂落魄的，找兩個力氣大的婆子跟著她，別這麼摔來摔去的，再出了事兒。」四舅嗯了一聲，招手叫了兩個婆子過來扶著我。

    我一踏進母親的房門，先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王媽雙眼哭得通紅，站在角落裡偷偷抹眼淚，一見到我，頓時撲了過來跪在我腳邊，「姑娘，你可回來了，小姐都念了一天了。」

    蘇蘭也在床邊，眼圈也是通紅，看到我點了點頭，招手要我過去。

    我腳步沉得像是灌了鉛，每一步都走得那麼吃力，彷彿用盡了半生的時間，我終於來到母親的床前，頓時淚如雨下。數日不見，母親像是蒼老了幾十歲，雙鬢竟已雪白，臉頰消瘦，臉色蒼白，似乎就只剩下這麼一具空空的皮囊。

    她大概是聽到了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空洞的雙眸在見到我之後，竟然迸射出奇異的光彩，她衝我虛弱地笑了笑，緩緩抬起了手。我急忙抓住她冰涼的手指，小聲說道，「母親，我回來了。」

    她每笑一聲都顯得格外吃力，喘著粗氣看著我，「嗯……有趣嗎？玩得……盡興嗎……」

    「嗯，很有趣。外公也對我們很好！」我哭著說道。

    她顫抖著手指，輕輕抹去我眼角的淚珠，「別哭……我的蓉萱……不要哭……」

    我連忙點頭，使勁憋著眼淚，「是啊，不能哭，我如果哭丑了怎麼辦？到時候怎麼嫁人呢？」

    母親微微一怔，隨後笑了起來，「是呀……不能哭……」她似乎累極了，眼皮沉得嚇人，她說了這些話，已經喘得不行，休息了許久才忽然問，「月漪呢……也跟著……回來了嗎……」

    聽到母親叫她的名字，白月漪急忙從人群後面走了出來，跪在母親的床畔，「姑姑，我也回來了，你想我了沒有？」

    「想了……怎麼能……不……想呢……」母親看著她說，「你有沒有很乖……沒惹事吧……」

    「當然沒有了。」白月漪說到這兒，笑著哭了起來。

    母親點了點頭，忽然看到了白洛彬，慈愛地看著他，「洛彬……是洛彬嗎……你也來了……」

    白洛彬上前一步，「是，姑姑是我，我來看您了。」

    母親笑得十分滿足，「你……你怎麼才來……我……我十分惦記你呢……」

    白洛彬聞聲眼圈一紅，「是，都是侄子的錯，應該早些來看姑姑的。」

    母親大概是累極了，劇烈的喘了起來，再也說不出話來。四舅母在一旁抹了抹眼淚，「行了，別讓你姑姑說太多話，讓她歇一會兒。大伙也都別聚在這裡了，屋子小人多，對病人的休養也不好。大家先去隔壁坐著，這兒留人看著就行了，有事兒過去叫人。」

    四舅也說，「蓉萱，你坐了一夜的車，肯定累壞了，先過去瞇一會兒吧。」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累，我要陪著她。」

    四舅母還要再勸，四舅已經攔住了她，「算了，讓蓉萱留下吧，一會兒她醒來，還能和蓉萱說幾句知心的話，咱們都去隔壁。」

    白洛彬走之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聲道，「眼淚沒用，好好和姑姑說會兒話，不然以後要後悔的。」

    屋子裡的人漸漸散去，最終只剩下我們兩個，我看著她虛弱蒼白的臉，心疼地抓著她的手。

    母親到午夜時才再次醒來，她見到我，很是意外，「蓉萱……你怎麼……怎麼在這兒？」

    「您忘了？我回來了呀！」我盡量笑笑，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悲傷。

    她恍然失笑，「回來就……好……咳……回來就好。我還真怕看不見你呢……」

    「別說傻話了，怎麼會看不到呢？您好好養病，以後還要常常見到我呢！只要您不嫌煩，我是要一直賴著您的。」

    母親笑望著我，「怎麼會嫌煩呢？如果真能那樣……該有多好……只可惜……咳……我好像沒有那個福氣了。」她聲音一頓，咳嗽了幾聲，「蓉萱，我是不成的了。我真怕看不到你最後一眼，那該有多遺憾？」

    眼淚再次湧了出來，我撲在她的床邊，失聲痛哭。

    「蓉萱，不要哭……」母親輕拍著我的後背，像是少年時的貼心安慰，「我們的時間多麼珍貴，不要讓眼淚佔去了。你起來，仔細聽我說。」

    我點點頭，抽了抽鼻子，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母親無力地一笑，「這幾****就一直等著盼著，只希望你能早點回來。我這個身子拖了這麼久，能親眼看著你長大，已經是老天對我最大的仁慈了。最近一段時間，我

    就一直在想，如果沒有你出現，那我的生命該是多麼的悲慘？」

    我抹了抹眼淚，「能成為您的女兒，我也很幸運。」

    母親聽我這麼說，眼圈頓時紅了。她大概覺得將我帶到這個塵世中來，卻無法給我最好的生活，一直十分愧疚。她輕輕握著我的手，「在省城沒出什麼事情吧？和月珊吵架了沒有？」

    我不想她擔心，搖了搖頭，「沒有，一切都很好。」

    母親滿意地笑了笑，「那就好。」她垂下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說道，「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沒有交代給你，此刻無人，正好對你說。你去……去把我梳妝台上的小箱子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