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白府 文 / 牛小掰
白洛彬唯恐我們你一句我一句再吵起來,急忙從中打起了圓場,「五姐,想必宋家的舞會就要開場了,你若去晚了,只怕也不太合適。」又對著我說道,「蓉萱,你和月漪上前面那輛車,司機老何是白家的老人了,人也是本分懂規矩的。到了府裡,自然有人招待你們。我陪五姐走一程,回來再去看你們。」又衝富貴說,「你領著丫頭們坐後面那輛車,一路上盯著點,片刻也別放鬆,江城和老家不同,到底算不上什麼太平地方。」
富貴和小可急忙答應了。我知道因為先前出了那麼一檔子事兒,他自然極不放心,又囑咐司機老何,「你開車穩當些,別開太快,咱們不敢時間,只平安把兩位小姐送到府裡就好。路上真出了什麼事兒也別慌,只保住車上人的安全就是了。她們坐了一天的火車,肯定不太舒服,你慢慢開,也讓她們看看沿路的風景。」
老何連連點頭,「小人曉得,一定安全至上,六少爺就放心吧。」
白月珊聽他囉囉嗦嗦的,等得極不耐煩,「六少爺你安排好了沒有,再這麼耽誤下去,天就要亮了。」
「是。」白洛彬衝我們點了點頭,「都上車吧,我看著你們走。」
白月漪狠狠瞪了白月珊一眼,被我拉著上了車。老何看了看倒車鏡,依著白洛彬的吩咐,當真是格外小心,起著了車,還貼心說道,「姑娘們坐穩了,我要開車了,回頭要是覺得快或是不舒服了,直接開口告訴我就是。」我點點頭,透過車窗看了白洛彬一眼,他站在鐘樓巨大的陰影裡,雖看不清表情,卻一直盯著這邊看。
老何踩了腳油門,把車十分緩慢的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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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彬見車子開遠了,最終匯入車流,消失在視線盡頭。這才飛快打開車門,長腿一邁,坐在了前排的位置。「走吧,去宋公館。」司機答應了一聲,掉轉了車頭往另一邊走。
白月珊挑了挑眉,神態慵懶,一邊把車窗子往上搖一邊笑著開口,「咱們六少爺好像對她們尤其上心呢,平日也不見你對這邊的兄弟姐妹這麼好。怎麼?她們倆是有什麼特殊的本事,還是給你灌了**湯了?」雖說是玩笑,但還是夾槍帶棒的暗含嘲諷。
白洛彬和她同在府裡生活了二十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性子,根本不和她一般見識,頭也不回地笑了兩聲,「都是自己家的兄弟姐妹,說什麼上心不上心?回頭五姐出去玩,打個電話過來,我也來接你。」
白月珊鳳目流轉,有些不相信地笑了笑,玫瑰般的紅唇彎起一個極其嬌艷的弧度,「是麼,那我先提前謝謝六少爺了,可別到時候不認賬,不肯接我的電話。」
白洛彬看向車窗外五彩繽紛的夜景,聰明地沒有接話。
白月珊看了看時間,唯恐誤了舞會,因此更是著急,不住催促道,「把車子開快點,我趕時間呢,慢騰騰的耽誤了事兒,回頭饒不了你。」
司機也知道這五小姐是出了名的潑辣難伺候,唯恐得罪了她丟了飯碗,急得一頭冷汗,把車開得飛快。可惜路上實在擁堵,繞了幾條彎路才終於把車停到了宋公館的門口。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正在門口迎客,見到車子停穩了,急匆匆地走了過來,人未至,悅耳的笑聲先傳了過來,「之前我還納悶,平日裡從不遲到的白家五小姐怎麼還不來,莫不是嫌棄我們舞會場面小,不肯賞光嗎?還特意打了電話問白家的門房管事,人家說五小姐老早就出門了,你快實言告訴我,跑去哪兒玩兒了?」
早有宋公館的小廝跑過來把車門打開了,白月珊懶洋洋地下了車,先是整了整衣服,一臉的不樂意,「別提了,哪有那麼多好玩兒的,我們家老爺子不知抽哪門子瘋,給我派出去接人了,真是要煩心死了。車子裡憋屈了老半天,衣料上都有了褶子。」
宋雪竹和她是女中時的同學,兩人條件優越,上學時就常常玩在一起,也不怎麼學習,每日只是琢磨著穿衣打扮。她素來精明,最會看人臉色,見白月珊柳眉微蹙,知道是真心煩悶,急忙笑道,「這有什麼可煩的,一會兒去我的房間裡,把衣服拖下來,我找辦事牢靠的下人給你燙平整,你再換上不就完了?保證讓你五小姐今兒晚上艷光四射,成為舞會焦點。」
白月珊被她哄得很是開心,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真是長了一張好嘴。」說話間白洛彬也從前面車門下來了,對著宋雪竹一笑,「宋小姐,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麼的光彩照人。」
天色已昏,宋雪竹又一門心思都放到了白月珊身上,倒沒想到車子裡還有別人,見他不急不緩地走下來,頓時嚇了一跳,又聽著他讚美自己,臉色微紅,聲音也變了,「我們宋家還真是有面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舞會,沒想到連有名的白六郎都過來捧場。」斜眼看了白月珊一眼,癲怪地說道,「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洛彬要來?好歹讓我準備準備,怎麼能拿這幅樣子見人?」
白月珊掃了她一眼,見她穿著當下最時髦的雪紡裙,下擺還做了托襯,蓬蓬鬆鬆的。這衣裳若是穿在別人身上,必定顯得人又嬌小又可愛,偏宋雪竹長了一幅大骨架,這衣服套在身上,多少有點不倫不類。她又十分不懂搭配的戴了一套珍珠飾品,顆顆圓潤,把她整個人顯襯得又是臃腫又是難看,活像是個三十多歲的富太太。
白月珊眼高於頂,旁人素來不放在眼裡,只輕蔑看了兩眼,就笑著道,「賊妮子還惦記著我們家老六呢?他可不是來參加舞會的,只是順路把我送過來罷了,少不得你要傷會兒心了。對了,剛才我們停下車,你怎麼就知道是我到了?」
宋雪竹能言善道,專挑好聽的說,如今白洛彬在身側,更是把白家捧上了天,「這有什麼難的,如今江城長了眼的哪個不知道,你們白家是極有臉面的,這款道奇小轎車從法蘭西一共就運來了九輛,你們家硬是要去了三輛,政府和商會都要
要排在後面選。我爸爸昨天還說,商會那邊直嚷嚷車子不夠用呢。」
白月珊聽了她的話,果然極為得意,看了身邊嶄新的車子一眼,故作謙虛地說道,「我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們宋家想買車,不也有人巴巴的送過來給你們挑。」
白洛彬聽她們說起了興,越扯越遠,不知道要說多久,他把人送到了,還掛念著白蓉萱與白月漪,就禮貌地說道,「五姐,你既然到了,我就要回去了,晚上你少喝一些酒,早點回來。」
宋雪竹對他極是愛慕,自然不肯讓他走,急忙說道,「急什麼?洛彬你要是晚上沒什麼要緊事,就和我們一起玩吧。這舞會來了不少人,很是熱鬧呢,回頭和月珊一起走就是了。」一邊說,一邊捅了捅白月珊,示意讓她幫忙留人。
白洛彬堅定地搖搖頭,「不了,我本來對舞會就一竅不通,留在這裡只怕要鬧笑話。何況老家那邊來了人,我怎麼也得回去瞧瞧,你們好好玩吧。」
白月珊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燈光下整個人都發著光似的,尤其一頭青絲,更是柔順光滑。她笑看了白洛彬一眼,把宋雪竹往回拉了拉,「我們六少爺惦記著人呢,憑咱們兩個的面子,真是留不下人。你快回去陪那兩個鄉下姐妹吧,到底是從老家那種鄉下地方來的,這邊規矩多,回頭她們再鬧出什麼笑話,那可真是不好看的。」說完沖白洛彬眨眨眼,就拉著宋雪竹,踩著高跟鞋身姿搖曳地走了。
宋雪竹極是不捨,回頭看了好幾眼,幾次想要張口說什麼,都給白月珊按住了。剛踏進宋公館的大門,就見兩旁矮小的樹叢上都掛滿了白色的小燈泡,兩棟新建的西式洋房就矗立在一片迷濛的燈光之後。
白月珊極是喜歡,瞪著眼睛看了一圈,「到底是新建的房子,看著就舒適洋氣。之前我就說白家也買一塊地,蓋兩棟像樣的洋樓,以後開個舞會也方便。我們家老爺子摳門不聽,就喜歡老房子那陰沉沉的氣氛,看著都像是要鬧鬼,真是煩死人了。」
宋雪竹安慰她說,「我爸說白府的地是極為值錢的,那房子當年住得可是咱們江城首屈一指的大官,雖說後來時代不同了,但到底是深宅大院,是別人可望不可即的。我們這種房子就是趕個時興,到底不是咱們祖宗的東西,和白家是不能比的。」白月珊聽她這麼說,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宋雪竹又問,「剛才聽你說,老家那個姑娘又來了?」
「她算哪門子姑娘?別和我說她,提起來就心煩。」白月珊有些惱怒地哼了一聲,宋雪竹果然乖乖閉上了嘴。
白洛彬上了車,見隨著白月珊來的丫頭寶喜還坐在車裡,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怎麼沒跟過去?」
寶喜低著頭,小聲回答道,「小姐說那場合不用我伺候,要我跟車回去就行了。」
白洛彬瞭然地點了點頭,「那就走吧,回白府。」
司機見車上最難伺候的下了車,明顯鬆了口氣,穩穩把車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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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漪這性子真是片刻都沒個安靜,好在車廂狹小,沒她翻身的地方,否則非要打幾個跟頭才舒服。每看到些新奇的,伸著脖子就問老何,「老何叔,這兒是做什麼的?那兒是什麼地方?喲?前面那一片亮光的是什麼好玩的?」
老何聽了白洛彬的吩咐,一顆心正懸著,但聽到她問,又不能不回答,都一一耐心解釋了。我怕她打擾老何,讓他分心,抓住她的手臂,不許她亂動,「怎麼坐了一天的火輪車,你精神依然這麼好?你不累,我卻累壞了,你趕緊歇歇,別折騰了。」
白月漪對我聳聳肩,很是調皮,「大概是我還年輕,你卻老了吧?」
我無奈翻了個白眼,「是呀,我們九小姐花容月貌正是最好的時候,我卻韶光不在,老姑婆了。」
春殘花易老,且惜好韶光。
老家迴廊下那只八哥奇怪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白月漪被我說的極不好意思,「哎呀,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快別笑話我,你再亂說,看我不抓花了你的臉。」作勢就要撲過來。
我見她一臉野性,更是想笑,「喲,怎麼著?給人叫了一天小野貓,性子都變了,真把自己當野貓啦?」
白月漪微微一怔,大概從未想過我會這麼說,頓時羞得臉色緋紅,捂著臉低下頭去,「什麼呀,人家和你開玩笑,你怎麼扯到他身上去了。」
「他?這個他又是誰?」我故作不解地問。
白月漪被我逗得老大不好意思,硬是把臉轉過去,背對著我,「你這人不安好心,老是拿那個討厭的人逗弄我,我不和你說話了。」
老何也跟著笑了起來,「九小姐真是個孩子脾氣,到底是好年紀,說笑逗鬧,旁人看著都覺得有趣。」
白月漪從指縫裡看了看他,「怎麼?城裡的三小姐和五小姐平日不這麼說話嗎?」
老何臉色一變,一臉訕笑地看著前方不說話了。大概是不想說主人壞話,唯恐傳出去對自己不好。白月嵐與白月珊是出了名的難伺候,一家人還都指著他當司機賺點微薄的工資過日子,他可不想給自己惹什麼麻煩。
說話間車子已經穩穩地停在了胡同口,這地方不是第一次來了,因此也還有些記憶。老何回頭看著我說,「姑娘小姐,從這條胡同往裡走,就是白府的大門了。這胡同有年頭了,當年修建的時候只顧著黃包車能走就行,如今流行小轎車了,倒也不能拆了胡同重建。因此車子進不去,只好辛苦你們兩位走進去了。」
胡同很是幽靜,兩側高高掛起了幾個紅燈籠,把青色的
石板路都映襯得暖融融的。
我和白月漪下了車,胡同口就有人迎了上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廝,對著我和白月漪行了一禮,「姑娘和小姐一路上辛苦了,胡同長,管事怕兩位姑娘走錯了路,吩咐小的在這裡迎著。一天的車程,姑娘和小姐想必都累了,房間早都收拾妥當,小人領兩位過去稍作休息,回頭晚餐的時候好見老太爺。」
白月漪往身後看了看,「富貴叔和景畫他們還沒到,我們再等等他們。」
小廝急忙說,「管事說了,如今入了秋,晚上就涼了,姑娘和小姐要是著了涼,回頭老太爺怪罪下來,小人怕擔待不起。小姐要是惦記後面車裡的人,小人自會安排別人在這候著,等他們到了,領著過去就是了,路也都是熟的。如今既到了白家的門下,自然丟不了人,小姐放寬心吧。」
白月漪看了我一眼,等著我拿主意。我知道她素來張揚慣了,一路上雖嚷著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臨到白府門前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故意找了個借口拖著時間不肯進。我點點頭,沖小廝一笑,「那就麻煩你就帶路吧。」
「是,都是小人應該做的,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小廝十分懂規矩,又彎腰行了一禮,這才領著我們沿著胡同往裡走。
四周安靜極了,白月漪好奇地張望了兩眼,有些緊張地抓住了我的手。
胡同雖長,到底也有盡頭。
昏暗的夜色中很快就看到白府高高大大的兩扇紅門,上面一塊巨大的金色的匾額寫著『白府』兩個端正的大字,鐵畫銀鉤,是外公特意找了知名的書法家題的字。一旁的石階兩側立著兩個的石獅子,張牙舞爪,十分威風。如今時代變遷,西洋的化不斷湧進來,這樣標準的高門老宅已經越來越少見了。白洛軒還因為這個和我探討過一次,許是我們久在老家生活,白洛軒更是很少出門,因此都對這樣古老的傳承有一種特殊的偏愛。
小廝送到這裡就不往前走了,低著頭說,「這就是大門了,姑娘和小姐進去了,自然另有得心的下人使喚,小人得去覆命安排,就不再往前送了。」
「什麼小人大人的,你繞口令似的都要把我繞暈了,忙你的去吧。」白月漪衝他揮了揮手,小廝這才腳不點地的跑遠了。
大門兩側巨大的紅燈籠為我和白月漪都鍍上了一層紅光,白月漪笑道,「紅彤彤的,看著都覺得熱鬧。」我卻不知為什麼,看著高高的門檻和厚重的兩扇大門,竟然有種轉身想跑的錯覺。
還是白月漪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麼了?」
我這才回神,「沒什麼,外面冷,快點進去吧。」
我拉著白月漪的手跨進門檻,入眼先是一塊極大的石雕屏風,上面刻著白鶴戲水,雕刻的獨具匠心,竟然將幾隻白鶴雕刻的栩栩如生,隨時都要展翅高飛的模樣。旁邊有兩句筆墨淋漓的提句,寫得是:疏樹蟬嘶白露寒,秋空雁度青天遠。
我看得正出神,旁邊已經響起了一個蒼老但格外清晰的聲音,「姑娘和九小姐已經到了,別愣在門口,快往裡面走。」
我聞聲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單管事什麼時候來的白家,別說我們,就是母親和幾個舅舅也都記不清了,彷彿有記憶起,他就一直忠心耿耿地跟著外公了。他只比外公小一歲,樣子但卻要更加蒼老些,這些年一直為白家盡心竭力,是外公極為信任的人。如今他年紀大了,兒子和孫子也都在白府幫忙,外公心疼他,也不怎麼讓他到外面跑。下人們有什麼事,都要去他住的院子裡請示。前兩次到省城來聽說他身子不好,都沒見到他,沒想到這次竟然意外碰上了。
「呀,單爺!」白月漪格外驚喜,她雖然不敬外公,但對單總管卻格外親厚,跳過去抱住單總管的脖子開始撒嬌,「您老人家最近真是快趕上世外高人了,想要見上您一面,比登天還難呢。之前我問爹您身體怎麼樣,我爹說他來城裡也不總能見著您,說您閉門煉丹,準備修仙呢!」
單總管給她逗得哈哈大笑,「幾年沒見著九小姐,一張小嘴還是這麼得能言善道。個子好像也長高了。」
白月漪很是高興,嬌滴滴地說道,「那可不,過了年我就十五了,是大姑娘了,您別總把我當小孩子看。」
「是啊,大了。」單總管愛撫了她的頭髮幾下,又看了看我,「蓉萱姑娘也更加清麗了,七小姐的身子進來可好嗎?」
「母親一切都好,難為您還惦記著。」我上前給他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單爺,天都這麼晚了,夜裡又涼,您怎麼來這裡了?」
單總管連忙擺手,「這可使不得,你是家裡的小姐,怎麼能給下人行禮。」
白月漪在他身邊笑得極為開心,「使不得也行完了,如今說也晚了,嘻嘻嘻。」
單總管看了我兩眼,人雖老了,但精神卻很好,一雙眼睛依舊如從前那般明亮有神,「我剛巧從這裡路過,離得老遠看身影像你倆,沒想到還真是。」他衝我們點點頭,「走,我送你們到院子,白家這院子相互連著,外面看也都差不多,夜裡視線不好,你們可別走錯了路。」
我看著他微弓的身子在前引路,那種想跑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再想起火車上白月漪說的什麼鎮三山的陰謀……當時只當是笑談,如今越發覺得此行似有深意。
和單總管在這裡碰面,真的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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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雪竹把白月珊帶進門,因來得晚,明晃晃的大廳已經站滿了人,三三兩兩地站在角落裡說話。大廳自然是仔細佈置過的,棚頂的水晶燈價格不菲,地毯也是重新購置的。宋雪竹還想和白月
月珊顯擺一番,就有眼尖兒的看到白月珊,忙起身過來打招呼,「平日裡你總是最先到的,今兒怎麼反倒晚了?還以為你不來了,你要不來,舞會都沒意思了。」
白月珊勾起紅唇笑了笑,「不過是有點事情耽誤了,宋公館發的帖子,我有幾個膽子也不敢不給面子。」
又有人一臉羨慕地說道,「我要沒看錯,你身上這件旗袍是翠瑾軒的手藝吧?」
白月珊聽了,驕傲地點了點頭,「還算你有點眼光。」
「呀,我聽說翠瑾軒的大師傅當年可是給皇宮裡妃子們做衣服的,一手蘇繡簡直翻遍中國也找不到第二個來,如今他只專心調教徒弟,不怎麼接活了。想要讓他做件衣服,沒五百塊錢怕都下不來。」
白月珊瞄了她一眼,下巴微微一揚,「五百塊錢有什麼了不起,這件衣服就是出自他的手。我還覺得花樣有些老,有點不太滿意呢。」
眾人更是驚奇的不得了,圍著她左看右看,又是讚美又是稱奇。白月珊受慣了眾星捧月的待遇,也不覺得不妥,讓她們看了半晌,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急忙拉著宋雪竹到一邊問道,「碧城回來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宋雪竹也嚇了一跳,一臉驚訝,「碧城回來了?誰告訴你的?不是說他和家裡鬧掰了,此刻在鄉下小學教書嗎?」
白月珊低聲道,「我剛才在火車站看到他了。」
「不是看錯了吧?」
白月珊瞪了她一眼,「要是別人也就算了,碧城我怎麼能看錯。雖只遠遠看了一眼,他就匆匆上了車,但決計是錯不了的。」她頓了頓,四下看了看,「有沒有電話,借我用一下。」
「去樓上。」宋雪竹說完,就扶著白月珊沿著旋轉樓梯往樓上去了。
留在樓下的幾個名門淑女看著白月珊的背影冷冷笑了起來,「不過是仗著白家的勢,有什麼好神氣的?穿一件翠瑾軒的衣服就好了不起了嗎?要是讓你戴上皇后的冠冕,你還不得飛上天去。」
白月珊找到電話撥了個銘記於心的號碼,等了半天對面才傳過來一個聲音,「喂,您好,這裡是管府。」
「你好,請問碧城在嗎?」白月珊覺得自己緊張極了,死死把電話握在手裡,呼吸都亂了。
對方顯然一愣,不明白自家少爺才剛剛進門,怎麼就有電話就打了進來。何況少爺回來的消息,明明外人是不知道的……他想了想,才謹慎地問道,「您是哪位?」
「我是他的朋友白月珊。」
對方對這個名字是知道的,也聽少爺提起過幾次,這才不再隱瞞,「少爺回來就進房休息去了,現在聽不了電話。」
白月珊明顯鬆了口氣,急忙說,「別打擾他,也不用告訴他我來了電話,等過幾****親自登門看他。」說著,把電話扣上了。宋雪竹在一旁盯著她的臉色問,「是碧城嗎?真回來了?」
白月珊激動得身子都顫抖起來,閉著眼睛舒心地笑了起來,「是,回來了,總算回來了。」
宋雪竹忍不住笑著推了她一把,「這次你可開心啦?」
白月珊臉色微微一紅,看著指尖鮮紅的丹蔻,「這有什麼好開心的?回頭把我們家六少爺單獨給你約出來喝杯咖啡,讓你也開心一番,也算報答了用你電話的恩情。」
「真的?」宋雪竹一聽說能和白洛彬喝咖啡,眼睛都要放出光來,「你可不許騙我。」
白月珊看她那副沒出息的模樣,嘲弄地揚了揚眉,「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得了管府的肯定,原本懸著的心也算落了地,親密地攬過宋雪竹的手臂,「趕緊陪我下樓好好喝一杯,對了,你的交際舞學的如何了?一會兒跳給我看看。」
宋雪竹扁扁嘴,「別提了,總是記不住舞步,都沒人願意和我跳,都說和我跳完一支舞要再買一雙新鞋。」
白月珊心情極好,聽了她的話,笑瞇瞇地說道,「我教你,保證一學就會。」拉著宋雪竹歡歡喜喜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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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府的聽差一臉納悶地掛上了電話,正想著要不要通知少爺,一回頭,正巧看到葉世寧快步往樓上走,他急忙叫了一聲,「葉少爺。」
葉世寧心裡還想著白日裡那個氣鼓鼓的俏麗小臉,心情極好,停住腳步看了他一眼,「你叫我嗎?有什麼事?」
「那個……剛才有個叫白月珊的小姐打電話問少爺回來了沒有。」
葉世寧一怔,「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回來了,在樓上歇著呢。」
葉世寧撲哧笑了出來,「那可壞了,你趕緊跑,回頭碧城問起來,你只不承認就對了。我會幫你保密的。」
聽差聽了他的話,知道自己肯定說錯了什麼,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又聽葉世寧答應為自己保密,感激的五體投體,對著他行了個大禮,逃也似的跑了。
葉世寧看著他飛快離去的背影,笑著走上樓梯,敲開管碧城的房門。他剛剛洗過澡,換了一件寬鬆的襯衫,頭髮還濕漉漉的,正在用毛巾擦拭著,聽到聲音回過頭,看著葉世寧一臉的奸笑,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
葉世寧直接笑出聲來,「那個……剛才白月珊打電話問你在不在來著……聽差不知道內裡,說了你在……」
管碧城有些頭疼地失笑,「怎麼回事,我才回來她就知道了?莫不是你告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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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葉世寧急忙搖頭,「你可別亂栽贓,我忙著查別的事,哪有功夫和她聯繫。再說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喜歡她黏皮糖一樣的性子。這次你能回來,伯父和伯母樂得什麼似的,要是因為白月珊胡攪蠻纏逼走了你,伯父非把我扔到江裡喂鯰魚不可。」
聽他提到父母,管碧城的臉色微微一變,停了半晌,才轉了話題問,「讓你查的,都查了嗎?」
葉世寧找了張椅子坐下,大咧咧地蹺起了二郎腿,「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你不知道,這個白蓉萱其實是白老爺子的外孫女,因為身份尷尬,一直在老家那邊住著,不怎麼來城裡,因此流傳出來的消息也少,要不是因為她媽當初給陸家的人休回來鬧得滿城風雨,這點消息怕都查不到。」
「外孫女?陸家人?」管碧城皺了皺眉。「既然是外孫女,為什麼跟著姓白?」
「嗯,這是人家的家事,肯定是有些因果的,我沒太細問。」葉世寧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說,「對了,有一件事你一定覺得有趣。我剛才拖了點關係往警察局打了個電話,你猜怎麼著?拖走了白蓉萱的那個人販子還沒出火車站,半路上就給放了,說是有人保走了。」
「保走了?」管碧城臉色更是難看。
「你先別生氣,聽我說完。」葉世寧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一下,才慢慢說道,「你猜保走他的是什麼人?」
管碧城看著他一臉賊笑的模樣,想了想,忽然說道,「你可別告訴我,是白家的人。」
葉世寧臉色一變,驚訝地問道,「好傢伙,你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