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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三人眾 文 / 於祖婷 非包月作品

    這,與靜蘭和白悅彬的目的一樣,卻與某些人的利益起了衝突。

    白悅關坐在桌前,眉頭緊鎖。

    來自歸舟城與東臨城的八百里加急信報一前一後送到他手中,白悅關只看了一行,就將手邊剛沏好的龍井打翻。

    「混賬!」

    趕來收拾茶碗的婢女嚇了一跳,慌忙退下。

    白悅關將兩封信折疊,收進衣袖,匆匆出門。

    還未走出內宅,就在垂花門旁看見一個熟悉的人。

    是個女人,一頭紅髮火焰一般紅艷,睫毛濃密,身材豐腴,藕荷色並蒂蓮攢花串珠斗篷幾乎遮不住她過於粗獷的身軀,露出裡頭寶藍百蝠褙子的一角。

    女人看見十幾步開外的白悅關,欠了欠身,並沒有邁開腳步卻在瞬間來到白悅關面前,張口便道:「你哥哥幹的好事!」

    白悅關示意對方噤聲:「老地方。你去通知陸大人——」

    話音未落,那紅髮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悅關搖著頭:這麼些人中,也就只有這位城主將自己的能力用到極致。說起來沒有戰爭的和平年代,日行千里的能力也就只有在傳遞消息的時候才有用處。

    「備車。」

    無法日行千里的白悅關,還是老老實實坐車去。

    去一個被稱為老地方的宅院。

    宅子坐落在城西一處被民宅環繞的街區內,從外面看很普通,裡面則另有天地。

    白悅關趕到時,另外兩人已經在裡面等待。

    「老白,太慢了。」

    說這話的,是那個紅髮女人,石然城城主李貞,一頭火紅長髮是她的標誌——這種染不出褪不掉的髮色是她從自己父親那裡繼承而來。李貞的父親是當年食用過元千歲的將軍之一,性情暴虐,動輒懲戒身邊人。十年前一時失手,將剛出生不滿週歲的兒子摔在地上,嬰孩登時就沒了氣息。老來得子又錯手殺子,老將軍悲憤交加,鬱鬱而終。城主之位由唯一的女兒李貞繼承,李貞是四位城主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卻繼承了自己父親那風風火火的性格,再加上日行千里的能力,成為四位輔政大臣中行動力最強的一個。

    同樣,她與擅長迂迴之術的許長生相當不對付,只對料事如神的白悅關言聽計從。

    四大首輔雖然把持朝政,彼此之間還是劃分陣營的。與許長生交好的,是綿裡藏針的陸平遠,太名城城主。

    太名城游離於本州大陸之外,島上人煙稀少,但多為隱居世外的高人名仕,城主陸平遠本人則是前朝某個大家族後裔,據說在食用元千歲之前就有特殊能力,但他本人高深莫測,平常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就連共事多年的白悅關也對他不甚瞭解。

    就像此刻,得知許長生遇刺的消息,陸平遠依舊雙手交疊藏在袖內,板著臉,沒有一絲波瀾。

    只是如今許長生一死,剩下三位首輔,陸平遠是以一人之力與另兩人抗衡還是轉變陣營與白悅關一道,依舊未可知。

    白悅關走進正廳,脫去木屐,盤腿坐上榻榻米,望著分別坐在面前四角桌兩側的兩人,從袖中抽出那封密信,展開。

    「這信,是家兄寄來的。他說許大人雖死,朝中之事不可耽誤,還望早日商定下任歸舟城城主及新任輔政大臣人選——各位有什麼看法。」

    「我說!這怎麼可能!」

    李貞首先存不住氣。

    「那許長生只有一個兒子,今年還不過五歲!總不能叫孩子當城主吧!就算當城主可以,也不能當輔政大臣吧!依我看,就從咱們各自親信之中挑選得了!隨便安插一個什麼人!也不需要做什麼,就像之前許大人那般,無論什麼事都只回答是是是,這就夠了!」

    「李大人還是一貫的快人快語。」

    陸平遠慢條斯理的,卻並不表明自己的態度,而是問白悅關:「白大人有何高見?」

    白悅關揉了揉太陽穴,閉上雙眼:「這事,難。」

    「這有何難?咱們三個——」「李大人,請讓白大人說完。」

    「主要是時機不好。選後在即,有個人,要進京。」

    「誰?」「白大人的意思是,尚錦關在打輔政大臣的主意?」陸平遠立刻反應過來。

    「他敢!」李貞拍案而起,白悅關趕忙拉住她:「李大人稍安勿躁。這選後與輔政大臣之事究竟誰先誰後,還要從長計議,眼下先要穩住歸舟城局勢——先挑個過渡時期的城主吧。許大人的兒子年歲太小,在他能主政之前,先得找個信得過的人把持大局——李大人,你手裡可有什麼好人選?」

    「我……沒有。」

    李貞將眼睛轉向別處。

    白悅關再問:「當真沒有?」

    「當真沒有。」

    「李大人,此事並非兒戲。」白悅關勸說,「石然城緊鄰歸舟城,你有日行千里的能力,來往傳遞消息都方便。若是能由你的人代管歸舟城,再好不過。我再問一遍,當真沒有?」

    李貞扭捏了一下,終於點頭:「那,我去安排。」

    說完就不見了蹤影。

    白悅關搖頭:李貞這個人啊……或許有機會還要再換一個輔政

    大臣。

    陸平遠並不作聲。

    二人相對無言。

    白悅關也不開腔,只是打量陸平遠。

    此人自先皇起兵之時便跟隨他,當年三十有五,被困深山之時年近四十。到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卻依舊是四十歲的模樣。

    歲月似乎遺忘了這個男人,在他臉上留下的不是蒼老而是睿智。

    陸平遠如君子,心如止水,溫和儒,超然於世外,卻在不動聲色之中,洞察一切。

    現在的他,又在想些什麼呢?

    白悅關忍不住去猜測,眼睛卻望向窗外。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三間廂房,平日只有一個聾啞老人看守,老人幼年喪雙親,中年喪子,晚年喪偶,無依無靠,口不能言耳不能聞,正是個看守秘密的最佳人選。

    這個小院裡承載的秘密,絕對不能洩露出去。

    足足過了一刻鐘,陸平遠終於打破寂靜。

    「白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白悅關回過神:「陸大人請說。」

    「礙事的人已經走了,有什麼真正要說的,不妨說出來。」

    白悅關點頭:「選後之事,陸大人心中可有人選?」

    「白大人今日叫我們來,果真只是為了商量這件事?」

    「這也是要解決的事情之一。」

    「既如此,我對何人為後沒有異議。還有何事?」

    白悅關抿了下嘴。

    「陸兄可曾記得當初我們聯合發動政變,目的何在?」

    陸平遠微微皺眉:「為何說起這種事。」

    「當年皇帝年幼,又是一介女流,朝政大事為太后把持。太后為皇后之時就曾建言先皇將功臣趕盡殺絕,你我都經歷過那事。太后攝政以來,再次動殺心,為自保,我們不得不發動政變,燒殺皇帝,架空皇權,囚禁太后。如今你我貴為輔政大臣之首,已無性命之憂,下一步又要做什麼?」

    陸平遠眉頭舒展。

    「此事白大人之前不是說過嗎?」陸平遠目光悠遠,彷彿在遙望數十年前的回憶,「尋找元千歲。」

    「正是這件事!」

    白悅關拿出另一封信:「這是今早剛送來的。尚錦關親自護送女兒進京,東臨城疏於防備,我的人才得以進入璨州那座山,卻發現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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