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青綿郡 文 / 於祖婷 非包月作品
舒咬住嘴唇。
沒有人——甚至包括王太后和烏塔爾——知道他會大陳語。
原不過是為了看大陳語寫成的兵書,舒花了兩年時間跟隨一個大陳朋友偷偷學習大陳語。又花了三年時間,舒將自己能找到的所有大陳的書全部看了一遍。
不光是兵書,還有諸子百家,名家經典,武功秘籍,民間志怪傳奇……到十三歲的時候,已經比大多數大陳官員還要博學。
所以,他看得出靜蘭在躲開王太后銀月彎刀,彈擊於斐燁,同時與自己交換位置之時,用的是太極推手。
那個以四兩撥千斤的女子,看似柔弱,卻是個以柔克剛之人。
舒當時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太極推手,好身法。」
那女子當時愣住,一定是聽到了自己說的話。舒確信,以那女子的聰慧,一定知道了自己會說大陳語的事,所以才在最後說了那樣一句話。
沒有叫那個男人翻譯,是因為只是說給我一個人聽的。
拜上將軍。
是給我的承諾嗎?
舒低下頭。
要不要賭一把呢?
是繼續在這個彈丸之地做個傀儡皇帝,並且因為不想要的王位與烏塔爾勢同水火,還是出走大陳,追隨那個女人,為自己掙一個自己想要的前程?
更何況,連於斐燁也願意跟隨那個女人,這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一些事情。
舒覺得血管裡有什麼東西在沸騰,在燃燒,在尖叫著想要衝出來。
舒想,那個女子,引爆了我心中的激雷。
於是,舒站起身,張口。
「我,同意禪讓。」——
善古族與大陳簽訂合約之時,已經是臘月了。
烏塔爾身穿純白羊絨大衣,頭戴狼骨磨製的桂冠,舉手投足有君王之氣。屏退眾人,烏塔爾悄聲詢問靜蘭為什麼沒有來。
靜蘭當然沒有露面——這種場合,她名不正言不順,不好出現。
白易中笑笑:「日後還有見面機會。」
烏塔爾有些遺憾,隨即從脖子裡取出一串牛角項鏈,讓白易中轉交給靜蘭,做離別禮物。
白易中勉強答應。
烏塔爾想了想,又從腰間解下一個犛牛皮酒壺,要轉贈給於斐燁,懷裡一塊善古國特有紋樣的防塵三角巾送給莫惜言,手上的狼骨瑪瑙扳指送給白易中。
白易中抱著這一大堆東西,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命手下士兵將東西好好收起來,回頭要對烏塔爾告別,卻看到烏塔爾又脫下羊絨大衣,牽來寶馬,還命身邊侍女上前——白易中逃跑了。
這人忒客氣,有些叫人受不了啊。
烏塔爾心中卻是另有打算的。
狼牙項鏈轉交到靜蘭手中之後,靜蘭微微皺眉。
她問白易中:「可送了你們別的?」
「喏,就這些。」
白易中將其他物件一一拿出來,靜蘭看到那枚扳指,眼前一亮,道:「這個漂亮。」
「你喜歡?」白易中立刻將扳指遞過去,「送給你。」
「這不合適吧。烏塔爾是要送給你的。」
「無妨,無妨!」白易中相當大方。
靜蘭就不客氣接過:「烏塔爾是把自己全部家當都拿了出來啊。」
白易中忍不住笑:「可不是!要不是我攔著,他連身上衣服也要剝下來!倒是可惜了那匹馬,當真是頭好馬。」
「不可惜。不可惜。」
靜蘭微微點頭。
待送走白易中,靜蘭立刻將項鏈拆開,果然,項鏈之中暗藏玄機。
那看似堅固的牛角之中,有一道不易察覺的縫隙,靜蘭沿著縫隙用力一摳,將牛角掰開,裡面藏著一封信。
信是烏塔爾寫的。
靜蘭迅速瀏覽一遍,然後拿來油燈,將信燒掉。
她的臉上,有了笑意。
但靜蘭的眉頭很快又皺起來。
善古國的問題解決,自己與白家父子的困頓局面還沒有打開。此番回朝要先去見歸舟城城主許長生,他與白悅關沆瀣一氣,不知會設下怎樣的陷阱。
不過,不管是怎樣的陷阱,靜蘭都有對策。
這個對策十分徹底。
必須更加小心——
三日後,大軍暫時駐紮原地,白易中一行人先行班師還朝。進入歸舟城主城青綿郡,已經是傍晚了。
一行人車馬勞頓,進城之後第一件事自然是想歇歇腳。
許長生為他們安排了城中最好的酒樓聖酒樓,站在房間窗前,能鳥瞰整個青綿郡。
但靜蘭無法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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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子時三刻,靜蘭翻身下床,敲開了莫惜言的房門。
莫惜言身著一身白衣,翩翩君子若雪中白梅,玉雕一般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靜蘭小姐深夜過來,可是為了善古國的事。」
這是只有莫惜言與靜蘭兩人知曉的秘密計劃。
此行靜蘭的原計劃是送回烏塔爾,拉攏善古國。如今根據邊境局勢,靜蘭又做出了新的謀劃。
她想在邊境擴張勢力,協助烏塔爾壯大善古國實力,甚至統一大陳邊境數十小國,成為這片大陸上能夠對大陳造成威脅的大國。
這一步十分危險。一旦善古國內發生巨變,無法被靜蘭掌控,就有可能反過來威脅她自身。
靜蘭一直在猶豫。
直到見到了那個扳指。
在中央皇城時,靜蘭曾經聽烏塔爾說起過那個狼骨紅瑪瑙扳指。
那是善古國的傳世國寶,老國王會在自己歸天之後,傳給繼任的國王。
是善古國王權的象徵。
烏塔爾將這樣至高無上的身份象徵,送給了白易中。
這可不是簡單的感謝朋友,而是暗中向靜蘭傳遞訊號。
你助我重回善古國,並且奪回屬於我的王位,我也會遵守誓約,助你一臂之力。
如今,這枚扳指就在靜蘭手中。
她將扳指放在桌上,對莫惜言如此這般說了幾句,莫惜言蹙眉。
「當真要如此?」
「此事我只能信你。」
「可我本是劍客,當初做殺手也只是……」
「你可記得曾答應過我什麼?」
「不離御前,不違——莫惜言,盡力而為。」
「不是叫你盡力而為。要竭盡全力才好。」
靜蘭深知,這是一旦走錯就前功盡棄的一步。
不,不只是前功盡棄,甚至可能一敗塗地,永無翻身之日。
當晚,一道白影走出酒樓。
就在酒樓的最高處,鼯鼠咎兒貼著琉璃瓦滑翔,將那白影盡收眼底,隨後滑進另一人的窗口——
次日一早,靜蘭隨白易中去許長生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