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提條件 文 / 於祖婷 非包月作品
數日後。凌晨。
駐地裡安安靜靜的,只有過往風聲呼嘯。
這樣的安靜不同尋常。
沒有鼾聲,沒有夢囈,甚至沒有站崗士兵胸前盔甲摩擦發出的低沉聲音。
整個駐地像是空了一半。
他們去了何處?——
此時的善古國內,人心惶惶。
數月前大陳皇帝下旨,以王儲烏塔爾換取對善古國出兵保護。
王儲烏塔爾進京當晚,國內眾大臣紛紛上書,為固國本,使國王百年後不至於王位空懸,奏請國王改立同胞弟弟舒為王儲。
舒今年十四歲,比身為皇子的烏塔爾還要小三歲。
國王猶豫不決,舉棋不定。奈何舒背後有王太后與眾大臣支持,終於迫使國王在兩個月前頒布詔書,改立王弟舒為王儲。
隨後,老國王一病不起,不出半月便撒手人寰。
新王舒立刻登基,繼承了善古國的一切,包括老國王的眾位寵姬。
然後,傳來了大陳軍隊護送王儲烏塔爾回國的消息。
少年舒還是個孩子,聽說烏塔爾回來,立刻要退位,但遭到王太后的拒絕。
在王太后的授意下,善古國關閉與大陳所有往來交通,對白家父子送來的信件置之不理,專心對付來自南邊庫特國的威脅。
庫特國是與大陳,善古接壤的另一個小國,以越旎山闊山口為界,經常騷擾善古國與大陳歸舟城邊境居民。
庫特國國民人數不多,個個彪勇善戰,精於騎射,如今又有豹王卡利率領,四處南征北戰,短短兩年便佔領吞併數個小國。
但,因有闊山口阻擋,卡利遲遲無法入侵善古國。
闊山口為越旎山一處山口,兩側開闊,中間狹隘處僅容得下一人騎馬通過,難守難攻,歷來征戰,闊山口都是必爭之地。
先前大陳曾派兵幫助善古國擊退庫特國,但也僅僅是將對方驅趕至闊山口外,如今庫特國有捲土重來之勢,善古國舉國上下風聲鶴唳,進入最高戒備狀態。
而今夜,似乎那注定要來的一夜,終於到了。
善古國王宮內燈火通明,上至國王太后,下至武百官,沒有一人掉以輕心,他們都在等待來自前線的戰報。
就在四日前,闊山口哨兵來報,庫特國的游騎隊發動奇襲,善古國忽然被推到了生死存亡的邊際。
草原上最大的帳篷內,王太后端坐於自己的鳳座之上,抿著嘴,等待。
舒蜷縮在自己母親百花繚繞的大氅之下,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土偶——那個用陶土燒製的土偶,是舒隨烏塔爾出使大陳時,從綠湖郡的集市上買回來的禮物。
王太后一手牽著自己心愛小兒子的手,一面反覆用手指敲擊桌上一柄鑲嵌了數顆寶石的銀月彎刀。
一天之內,王太后已數次下令增兵,哪怕把宮殿內的侍衛全部送上前線,也一定要保住闊山口。
時間一分一秒得過去,氣氛壓抑得叫人喘不過氣,前線如今究竟情況怎樣?庫特國一旦打進來——
「報!」
哨兵終於送來了新的消息。
王太后一下子站起來,拽著舒走過去,急切問道:「如何?」
哨兵呈上被血染紅的戰報,隨後雙膝跪地:「王太后,我們,盡力了——」「混賬!」
王太后將手中戰報甩開,鬆開握著舒的手,大步走回王位,一把抽出彎刀,高高舉過頭頂,厲聲喝道:「傳令,舉全國之力,誓死守住闊山口,不——」
「報——報——報!」
又一哨兵高舉戰報衝進皇宮,還未進帳篷便撲倒在地,幾乎滾到舒腳下:「王!王儲烏塔爾!率英勇之師從天而降!保住了闊山口!將敵軍殺退!」
「烏塔爾回來了?」
舒抬起頭,問哨兵。
「啪啦!」
銀月彎刀掉在桌上,王太后大步走過來:「當真是烏塔爾?」
「是!皇子正在回宮路上!再有幾個時辰就能趕回王宮!」
「他——」「母后!」
舒立刻攥住王太后的手,雙膝跪地:「求母后看在烏塔爾保家衛國,功高勞苦的份上,饒他不死!」
「舒!」
王太后垂下眼簾,看著自己最心疼的小兒子。
舒眼神堅定:「母后叫我做國王,我聽了母后的話,作為獎勵可否饒烏塔爾一命。否則於情於理,母后無法對國民交代。烏塔爾畢竟是功臣!」
「你到底——」
王太后話音未落,今夜第三個哨兵闖進宮殿。
「稟告王太后,大陳使者求見。」
王太后猛地抬頭。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這是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話。還有兩個男人在一
旁。
靜蘭按照善古族的習俗,盤腿坐在軟墊上,面前的矮桌上堆滿了各種醃肉,烤肉與美酒。
王太后沒有給靜蘭難堪,這讓靜蘭對此行多了一重勝利的把握。
此刻,王太后端坐於鳳座,身邊便是舒。他仍舊抱著自己的土偶,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靜蘭,在兩個女人的沉默之中,率先開口。
「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靜蘭一怔。
舒又問:「你不害怕嗎?」
靜蘭沉默。
舒最後問:「你怎麼不說話呢?」
靜蘭回頭。
看向坐在自己身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於斐燁。
「於斐燁!」靜蘭小聲呼喚,「他說的啥!快翻譯!」
於斐燁自詡從小輾轉世界各地,只要是語言,沒有他聽不懂的,也沒有他不會說的。靜蘭也是賭一把,帶上於斐燁見善古國王太后。
聽見靜蘭的呼救,於斐燁依依不捨放下牛排,抬頭沖舒笑笑,張嘴說了些靜蘭聽不懂的話。
可舒聽懂了。
王太后也聽懂了。
靜蘭看到,舒走到於斐燁身邊,拉著他的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於斐燁也連連點頭,兩人彷彿闊別重逢的朋友。
靜蘭在心中給於斐燁記了一大功。
之後的談話在於斐燁的翻譯之下,一直持續到天明。
靜蘭早就料到,善古國在交出烏塔爾之後,會立刻更換王儲,甚至可能新王儲已經繼位,因此才對烏塔爾回家之事一拖再拖。
於是,她換了另一種方法。
借刀殺人。
借庫特國的刀,為自己打開善古國的大門。
庫特國與善古國積怨已久,靜蘭所做的不過是派遣大陳士兵假裝善古國民,潛入兩國邊境,屢次騷擾。
可一旦庫特國士兵反擊,就立刻退到大陳邊境。
那些士兵蒙著面,穿著善古國的衣服,又有烏塔爾親自訓練,庫特國絲毫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大陳國人假扮的。
幾次三番,終於惹怒庫特國,決定將善古國徹底踏平。
於是,就有了這次的奇襲。
而靜蘭與大陳的士兵早就埋伏在闊山口後,待善古國節節敗退,庫特國將要越過闊山口之時,由烏塔爾率領眾將士從天而降,將庫特國士兵殺的片甲不留。烏塔爾甚至親自上陣,率領一部輕騎軍長驅直入庫特國腹地,欲取豹王卡利首級。
可惜豹王卡利逃過一劫。
此戰結束,庫特國元氣大傷,烏塔爾親自上陣殺敵,大大鼓舞了善古國將士的士氣,頃刻間受到舉國民眾的擁簇。
於是,靜蘭帶著這樣的籌碼,與於斐燁面見善古國的新國王與王太后,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靜蘭提出,願大陳與善古國永世交好,共同保衛善古國邊境永不被侵犯。同時,提出了一個在於斐燁看來十分過分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