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似朋友 文 / 於祖婷 非包月作品
歸舟城綠湖郡。
此處名綠湖,卻無湖。
只因每年夏季來臨之前,半空中會出現絢爛極光,如綠紗如綠濤,故名綠湖。
於斐燁可不管什麼極光綠湖,他只想著趕緊解決了歸舟城之事,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於斐燁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十一月中,於斐燁正在帳篷後頭磨刀,忽然聽得一聲震山響,只見一座黑糊糊,胖乎乎的龐大肉山迎面而來。
「呀!」
於斐燁想也沒想,舉刀衝上去就要砍,只聽得肉山底下傳出人的聲音。
「不砍。是烏塔爾。」
於斐燁生生把刀停在半空,眼看著肉山落在地上,是頭膘肥體壯的高原犛牛。
再看烏塔爾,活動一下筋骨,雙手拽住犛牛牛角,輕鬆將犛牛拖到後廚的水池邊。
烏塔爾鬆了一口氣,一巴掌將於斐燁拍到磨刀石邊上:「去打獵。有收穫。今晚吃。」
「哥們兒好力氣!」
於斐燁在烏塔爾的攙扶下站起來,烏塔爾又伸手要為於斐燁拍去衣服上塵土,於斐燁趕緊按住他,抬頭看見莫惜言護送靜蘭走過來,立刻跑到莫惜言身後。
烏塔爾看見靜蘭,眼中閃過一瞬希望之光。
可靜蘭搖了搖頭。
烏塔爾眼中的光消失,他從腰間抽出一柄長約四尺的砍刀,在衣角上擦了擦,坐在磨刀石前,沉默得磨刀。
於斐燁問莫惜言:「還是不行?」
莫惜言點頭:「詳細情況,回帳篷再說。」
帳篷。
山腳下綠地上,豎立著大大小小上百個帳篷,這些便是白悅彬一行人在綠湖郡的臨時住處。
因連年衝突不斷,大陳子民的駐地距離善古國少說也有幾十里,白悅彬認為住得太遠不利於與善古國交涉,堅持要住得近些。
歸舟城城主許長生以自己還有皇命在身,無法時刻與白悅彬同行為由,指使自己心腹巴庫在大陳與善古邊境越旎山山腳的胡曼草原找了一處地,安營紮寨。
自駐軍此處以來,已經半個月過去,白悅彬每日帶著白易中與靜蘭去兩國邊境,等待善古國大使前來交涉。
但,毫無進展。
這不尋常。
就白悅彬這邊而言,白家父子奉命出征,原本使命是出兵善古國。可白家父子根本沒有打仗的意思,反而寫信告知對方,自己是為護送烏塔爾王儲回國。
至於善古國那邊的反應,也頗有蹊蹺。按說白家父子護送王儲烏塔爾回來,善古國應該立刻派出使臣迎接,可不僅使臣不來,甚至任何反應都沒有。
於斐燁端來一盞油燈,照亮昏暗的帳篷,坐在莫惜言與靜蘭之間,雙手托腮:「我說,該不會是他們懷疑這個烏塔爾是假的,是咱們設下的陷阱,所以不敢來?」
「不會。如果是那樣,至少會先派人來探探真假。」莫惜言心中有自己的主意,但他並不說。
那個可能性,靜蘭一定猜得到。但半個月過去,靜蘭卻始終對此事三緘其口,不知她究竟在做什麼打算。
果然,靜蘭直接繞過了這個話題,問:「烏塔爾今日精神如何?」
「好著呢!好過頭了!」
於斐燁大聲嚷嚷:「直接扛著一頭犛牛回來,嚇我一跳!」
「嘩啦。」
帳篷突然被掀開,烏塔爾的胸膛抵著帳篷頂,他後退一步,彎下腰,將半個腦袋伸進來:「肉,烤好了。吃出來?」
「真香!」
於斐燁第一個跑出去,拽著烏塔爾的胳膊肘說:「你這烤肉真是一絕!以後有機會得教教我!」
烏塔爾露出一個笑,用寬大手掌揉了揉淡金色長髮:「得是這裡的炭火這裡的肉與這裡的香料。別處的都不行。」
說完,烏塔爾又傷感起來。
「其實,家中的更好。可我現在,還是回不去——」
「俗話說好事多磨。」
靜蘭大步走過來,抬手拍了拍烏塔爾的腰,仰頭笑著安慰他:「等待越漫長,等到的時候就越幸福。」
「嗯!」
烏塔爾表示感激。
莫惜言在後頭,低聲叫住靜蘭:「你方纔那樣說,可是有了主意。」
靜蘭回頭,微笑:「主意是一開始就有的。只是需要時間實施。大約就在最近了。到時候,恐怕還需要莫先生的幫助。」
莫惜言神色一凜,右手食指比劃出一個常人察覺不到的十字,低聲道:「不離御前,不違君命。」
靜蘭覺得,莫惜言這個人真是神奇極了。
從立場相反的敵對之人,到如今忠誠能幹的幫手,竟然只是因為自己許諾他日重返宮廷之後,給他高官厚祿。
莫惜言,當真是看中了那個嗎?——
次日,靜蘭剛走出帳篷,就覺得腳下大地震
震動。
地震?
不,是烏塔爾,他高高舉著白易中,興高采烈朝靜蘭跑來。
眼看那熊一般的身軀就要砸過來,靜蘭趕緊往後躲,伸手抓住偶然經過的於斐燁躲在他身後。
於斐燁也嚇了一跳,又抓來同行的莫惜言擋在自己身前。
莫惜言皺眉,伸手按住烏塔爾,叫他先把驚魂未定的白易中放下來。
「出了什麼事。」
「嗚哇,終於得救了!」白易中靠著帳篷大口喘氣,「我按著靜蘭小姐的吩咐,找了些善古國的衣服給他,他就開心成這個樣子。」
「善古國的衣服?」
於斐燁疑惑。
白易中點頭道:「是靜蘭小姐提醒我們。烏塔爾身為善古國王儲,離家數月,必定思念家人。如今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暫時不能還家,靜蘭小姐建議,讓烏塔爾帶著部分士兵按照善古國習俗訓練騎射。如今又找來善古國的衣服給士兵們換上——烏塔爾就興奮成這樣了。」
「這倒不錯啊!」
於斐燁抬頭看烏塔爾,他興奮極了,連大陳語都說不利索,滿口奇怪語言,靜蘭三人全都聽不懂。
於斐燁卻上前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了好幾句。
靜蘭一愣:「於斐燁,你會善古語?」
於斐燁有些不好意思:「從北國回家時經過善古國,稍微學了一點——你那是什麼不服氣的表情啊!」
於斐燁對白易中大喊。
白易中眉毛一挑:「頂多是些簡單對話而已。」
莫惜言也搖頭:「一定只會些皮毛。」
「喂!就這麼看不起本大爺嗎!實話告訴你們!本大爺可是精通各國語言!只要有人說!本大爺就聽得懂——」
這下,連烏塔爾也笑了。
他一邊笑,一邊豎起拇指,說了句什麼。
靜蘭立刻問是什麼意思。
於斐燁卻紅了臉,踢了烏塔爾一腳,轉身走了。
白易中和莫惜言以為於斐燁是聽不懂,覺得面子上掛不住,靜蘭追問烏塔爾本人,烏塔爾眨著明亮蔚藍的大眼睛歡快回答:「我說你們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才不是!」
這回,白易中也踢了烏塔爾一腳,莫惜言只是輕輕搖頭。
烏塔爾又笑了——
數日後。凌晨。
駐地裡安安靜靜的,只有過往風聲呼嘯。
這樣的安靜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