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變故 文 / 戀卿如玉
姜以為日子會這樣不痛不癢安靜的過下去,像石落大海,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可是忽然有一天,平靜的大海掀起了漣漪,那漣漪便會一圈圈擴大,最後延伸到自己目光也無法企及的地方。
多年以後,姜總是會想,若不是當初出府,拿到了伊珀給來的羊皮紙包,便不會捲入後來那諸多變故中,所有事,便會以另一個方式發生,所有人,也會擁有另一種結果。
只是,該發生的,總會發生。
入冬後的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姜也是懶懶的,不願意出來,天天和冬兒抱著小火盆度日。
那一天,她剛從火中撥出來幾個烤的軟軟的紅薯,上面還沾滿了灰白色的炭灰,她也不嫌髒,兩手捧著小紅薯呼呼的吹著氣,冬兒拿著小木棍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炭火,流年靜好,莫不是說的如此吧。
門忽然被撞開,一股料峭的冷風直直的灌進來,姜與冬兒具是不由自主的縮了脖子,等實現適應了門外刺眼的亮光,姜發現,門口站著一個大腹便便,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約莫三十幾許的年紀,他居高臨下般的看著姜與冬兒,向身後的人道:「看看清楚可是她?」那聲音像是夜梟的鳴嚎,聽得姜禁不住起雞皮疙瘩。
官員模樣的男子說完後,便有一個侍女低著頭上前來,快速瞟了一眼姜,而後馬上低下頭去,低聲道:「是她。」
官員看著還傻愣著的姜,冷冷一笑:「搜!」
一個字,他身後的下屬已是快速而有序的湧進了,當先有兩個人上前扣住了姜與冬兒,其他人便毫無顧忌的在房中翻找起來。
姜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又驚又氣,說不出話來,雖然反抗,但她的力氣與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比起來,不過是以卵擊石。她被人輕易的鉗住雙手,反綁在身後,推推搡搡的往官員面前走去。手中的紅薯滴溜溜的滾落,最後停在了床邊,姜怔怔的看著它滑行的路徑,在地毯上帶出一條淡白色的痕跡。
然後一個兵,蹭蹭的跑到床邊,在她的床上粗魯的翻著被褥,那個冒著熱氣的紅薯,忽然被他踩在腳底,碾成了泥。
冬兒亦是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想來她在太子府在多了這樣的場景,也不是過於害怕,強支撐著氣勢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來太子府撒野,你們知道我們姑娘是什麼人嗎,她是……」
「她是什麼人,我們自然會查清,到時候,就看你還沒有力氣在這裡叫囂了。」官員輕易的接過她的話,用黯啞粗嘎嘎的聲音回她。
冬兒被她噎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恨恨的盯著他。
那官員自是不會和冬兒一般見識,他眼中,這些侍女婢子,不過如草芥一般輕賤。
他從鼻腔中發出一聲輕蔑的「哼」聲,好整以暇的看著被翻成一團糟的房間,姜不知發生了什麼,任由他們綁住自己,站在官員身旁。這時,有一個人從屏風後繞出來,捧著一個黑布包裹著的物件,喜滋滋的過來,道:「大人,小人找到了。」說著身體彎成謙卑的姿態,將東西遞到官員眼前。
那官員只拿眼睛稍稍瞟了一眼,迅速移開去,臉上有意得滿志的得意。他擺一擺手,就有兩個人粗魯的推著姜與冬兒向外走去,他們像是怕她會逃走一般,用力的鉗住她的手腕,那種力量,甚至都刻入了骨血。
姜皺著眉,忍著痛,被他們一路帶至大堂,大堂很空闊,是太子府最重要的接待來人的場所,既豪華又寬大。姜剛走進去,就被人自身後狠狠扭扭身子,身上吃痛,姜不自覺的跪了下去。那官員嘲諷似的看一看她,慢悠悠的的踱到大堂上最尊貴的座位上坐下,理一理衣袖,慢條斯理道:「如今證據已在,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姜不知他在說什麼,只得道:「民女不知犯了何罪,竟受到這樣的待遇?」
那官員似是不岔她的緊咬牙關,將桌上方才從她房間搜出的黑布包擲到她面前,道:「這是從你房間搜出來的,不會有假,這也是你私通敵國的證據,竟不知你一個個小小女子,還有這樣大的能耐,能混入太子府中。」
姜一時聽得懵了,私通敵國?這樣大罪的帽子怎麼會帶到自己頭上。抓住她的男子放開手,微微退後,姜手上沒了禁錮,忙拾起地上的黑布包,迫不及待的打開,黑布落地,露出裡面的東西,姜看了一眼,只覺頭暈目眩,臉色慘白,這東西,怎麼會在自己房間?
那是一個羊皮紙包,伊珀給她的羊皮紙包,本該封印完好的接頭也被拆開,露出裡面的厚厚一沓信件,姜似是不信,抽出信件,翻看起來,可是她一遍翻完,卻發現都是異國字,那些曲曲扭扭的字宛如張牙舞爪的怪物,平鋪在雪白的宣紙上,嘲笑著姜的無知。
姜頹然的鬆開手,紙張落地,散出輕微的風,夾雜著大漠特有的風沙氣息。
那官員看了姜的表情,以為是她因事情敗露,才驚慌失望,愈發得意:「來人,關入天牢,聽候發落。」
姜淒然一笑,若不是這個東西,自己怎麼會陷入這樣進退維谷的境地。可見人是不能有害人心的,她想陷害太子,卻不成想讓自己陷入迷局之中。
她忽然想起來,掙開抓住他的兩名男子,急急的問那官員:「太子呢,太子可安好?」
那官員「嗤」的一笑:「自然不好,太子府中出現裡通外國的賊人,他能獨善其身嗎?」那語氣,輕蔑的無以復加。
姜忙「噗通」跪下,求道:「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不干太子的事,大人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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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那官員已不遠再與她多費唇舌,揚一揚頭,示意來人把她拖下去。
姜被關進了天牢。
天牢裡整日不見陽光,懸在頭頂的小鐵窗外的一方天地,看起來也總是灰濛濛的,像是經受了纏綿不斷的陰雨,陽光無力滲透下來。也是,天牢裡這樣暗無天日,怎麼會有陽光,她苦笑。
坐回潮濕的,散發著霉味的破舊褥子上,她失神的看著方才獄卒送來的飯菜,良久良久,才伸手去端了黑乎乎的碗,又盯著碗中黃黃的糙米,上面還淋著一丁點兒白菜湯。在家中,縱然沒有肉,沒有葷腥,但是粗茶淡飯,做的乾淨,也是很可口的。
可是這裡的東西又髒又發著隱隱的臭味,直讓她難以下嚥,可是今天她太餓了,自從到了天牢,她就沒有吃過東西,現在她盯著碗裡黑乎乎的東西,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吃起來。
不過幾口,口腔中便蔓延開飯菜發餿的味道,那樣刺鼻的味道延伸至她的舌尖,又鑽出來衝入她的鼻中,讓她幾欲作嘔,她丟下碗筷,趴在牆角猛烈的咳嗽起來。
她不住的咳嗽,胸口悶悶的,又止不住泛嘔,最後,只累的一張小臉慘白的沒有血色。
姜坐在床邊,氣喘吁吁地撫著胸口,有獄卒來收回飯碗,看到姜,嗤笑道:「都在天牢裡了還這樣講究,不知道吃了這頓還有沒有下頓呢!」
姜不理他的嘲諷,只自顧低著頭,平復猶在起伏不定的喘息。
這樣的日子不過過了幾日,姜甚至都快要習慣了天牢裡各種味道的雜合的刺激著她的鼻端。初來此地的惶恐不安,也自然而然的消去了幾分,天天都有人在牢中大呼冤枉,可是從來都沒有人在意過,這樣的卑賤的生命,會有誰在乎呢。
姜有些擔心冬兒,那一日冬兒並沒有一同被關進來,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太子,她是越國的儲君,一舉一動有萬人的注目,有人會盡力保全他,也會有人拚命的去害他,他是否能獨善其身。
天牢裡的日子雖然苦,但相對來說也是很閒適,她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回憶,去思考,這些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她想起伊珀給她羊皮紙包的時候說了,裡面裝的,不過是賄賂官員的證據,她想著,就算被人發現了也不過是拿太子府的財產充入國庫,他本就是天家的人,如此又有什麼傷大呢。可是當她發現,那裡面是與敵國溝通的信件的時候,她甚至都還不信。
她知道私通敵國是大罪,那呆在暗處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東西放到她房中,而她又是太子府的人,太子必然脫不了干係。太子的身份特殊,攤上這樣的罪,愈發說不清楚了。
還有伊珀給他的東西,明明是貪污受賄的證據,又怎麼會變成一張張私通番敵的信箋,羊皮紙包裡的東西,究竟是伊珀給他的時候就騙了她,還是後來在太子府被人掉了包的。
她想了許久,也想不清楚,若是在太子府中被掉包,轉而去害她,她自信沒有這樣大的本事,值得那人用這樣的手段來害她。若是伊珀給她的東西就是私通敵國的東西,那她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不和她說清楚。她信任伊珀,他不會騙她,但是各種事情無法解釋的通,那些冒出來的讓姜所熟知的一星半點的線索,愈發困住了她飛揚的思緒,她只覺得眼前是密密麻麻纏著的線,糾纏在一起,剪不斷,理不清。
她抬頭看了看小鐵窗外的一小片天空,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忽然想起,在伊府中,能看出伊珀與太子是不睦的,如果是這樣,那麼伊珀騙她,不過是借她的手來陷害太子,可是伊珀……
她煩躁的站起來,在小小的牢房中來來回回的走著,她不信。
正不安間,牢房走廊盡頭傳來遙遙的呼喊:「姜,有人來看你,趕緊接駕。」
姜一愣,跑到門邊,握著橫木向傳出聲音的地方張望。近了,近了,來人的身影漸漸出現了完全的輪廓,姜心中一緊,是他?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