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文姜出獄 文 / 戀卿如玉
他踩著天牢裡堆滿雜草的走廊,一步步靠近,姜忽然覺得對不起她,她心中愧疚,若不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也不會讓太子捲入這紛爭中——
她後退一步,盈盈下拜:「民女參見太子。」
太子站在她身前,隔著木質的柵欄望著他,眼中是各種複雜情緒的翻湧,她看著姜跪在牢中單薄的身影,本該硬下心腸不來管她,他如今被皇帝禁足太子府,一切事宜都交予他人打點,不都是拜她所賜嗎?
可是不知為何,他在太子府衣食無憂,心中卻有一層又一層的焦慮漫上來,讓他食不知味,入寢難眠,所以,他最終還是來了。
他看著姜頭頂因連日不梳洗而顯得亂糟糟的頭髮,平複眼中的百般交雜的情緒,靜靜道:「起來吧。」
姜道了聲「謝」,扶著膝蓋緩緩起身,卻因幾日來的不吃不喝,早已掏空了她的體力,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眼前一黑,就要向一旁倒去。
太子一驚,克制不住的想進去扶著她,然而他的手剛剛搭到木欄上,又看到姜竟是硬生生的立住了身子,靠著身後的牆壁,猛烈喘息起來。
太子見她唇邊乾涸的快要裂開,在黑黢黢的天牢裡猶能看到她臉色是慘白的,冷然向身後人道:「縱然是犯人,也能這樣折磨嗎?」
太子身後的獄卒忙慌慌張張的下跪,道:「小的們哪兒敢折磨犯人,這個犯人是因為不吃東西,餓著的。」
太子臉色稍稍轉霽,轉頭看姜:「怎麼不吃東西,這麼不待見自己的身體。」
姜露出一個虛浮的笑,道:「姜自知對不起太子,沒想到太子竟然會來看我。」
太子默然,又道:「你好好呆在天牢,我會救你出去。」
姜浮游的思緒霎時回竅,她看著太子,像是不信一般:「太子……姜不值得……」
她的話還未說完,太子徑直打斷她的話,開門見山問道:「我只問你一句,太子府的羊皮紙包,是不是你帶進來的?」
姜的心,一寸一寸冷下來,最後,連那冷意由內而外,爬上她蒼白的臉頰,愈發看的她的臉色白裡透著青,像是在大雪地裡凍了許久的。
她緩緩點了點頭,閉上眼,不去看太子。他會用什麼樣的眼神來看自己,輕視的?瞧不起的?還是其他,只是她知道,無論哪一種眼神,她都無法坦然的承受,所以她只能低頭,逃避。
她不知道的是,太子的眼中並沒有輕視的或是瞧不起的眼神,他只是失望的看著姜瘦小的在牆角打顫的身體,閉上了眼。
他仰起頭,盡力的逼回盈在眼眶的淚水,為什麼要心疼這樣一個害自己的人,她與當初的那個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他再次直視著姜,眼中多了漠然,像是從不認識她一般,道:「我會救你出去的。」說完,他等著姜答話,但姜只是低著頭,無言相對。
太子身後的獄卒適時的上前,諂媚對太子道:「天牢濕冷,太子萬金之軀不易過長時間呆在這兒。」
太子恍若未覺,只看著姜,怔怔的出神,那獄卒見太子沒反應,臉上焦急加深了一分,語氣也不那麼恭敬,道:「太子本在禁足,如今出來久了小的們不好交代。」他讓出一條路來:「請太子移步。」
這哪兒是請求,分明是變相的威脅。
姜聽著,無聲的留下淚來,太子如今竟已到了這步田地了嗎,連看守天牢的獄卒也敢對他不敬,他的日子也一定不好過吧。
這都是因為她啊。
待太子走後,姜像是失了力氣一般,癱軟在鋪著稻草的床上,哀哀的哭起來,她哭自己,也哭太子。苦自己為什麼被人利用,還懵懂不知,也惱怒自己害了太子,卻只知道沒用的哭,什麼也做不了。
不管她如何自責愧疚,在心靈上和身體上雙重的折磨自己,但是太子是不會知道這些的,他很快便兌現了他的諾言。
太子走後的第二日正午,是午飯的時間。姜對著那一晚發餿發臭的飯菜,怔怔出神的時候,一個獄卒挎著一大串鑰匙來到她的牢門前,逕直打開牢門,指一指靠著床腳坐在地上的乾草堆上的姜,道:「你,出去吧。」
姜即將把飯菜送入口中的手一頓,抬頭直直的看著獄卒。那獄卒瞟了他一眼,見她沒有反應,罵罵咧咧上前道:「怎麼,捨不得走啊。」說著就身手來扯她。
姜瑟縮般的扭動身子,立時站起來,似是不可置信:「我……可以走了?」
獄卒伸出右手食指扣一扣臉上的傷口結的痂,似笑非笑的看著姜:「走吧,外面有人等你。」說著推她往外走。
姜順著天牢長長的甬道往外走,兩旁的牢犯看著有人出去,瞬時像是發了狂的,擠在木柵欄的縫隙間,用力的伸出手去抓她,他們在嚎叫,他們在哀求:「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姜避開那些張牙舞爪伸來的手,他們的指甲又長又尖,擠滿了厚厚的塵土,黑乎乎的,像是墜入地獄了受苦受難的人們。
姜忍住自己胃中翻江倒海般的作嘔感覺,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清晰可見:「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剛出天牢門口,姜便看到冬日裡明晃晃的太陽高高掛著,連牢頂鑲嵌的鎏金瓦也在閃閃發著光。姜投入到這樣光明而溫暖的日頭下,竟覺得那顆沉寂的心也開始「咚咚」有活力的跳起來。
「請問這位可是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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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姜轉頭,便看見身後立著一穿著宮裝的女子,不到雙十的年華,臉蛋都是白裡透紅的,髮飾挽一個垂練髻,低眉順目的模樣,看起來有著很好的修養。
「我是,不知姐姐是……?」姜答道。
那女子微微行了一禮:奴婢名叫環香,是太子府的二等丫頭,今日是太子吩咐奴婢接姑娘回去的。」
姜臉上的笑意僵了僵,轉瞬又笑道:「不知太子現在境況如何?」
環香領著姜往不遠處的一輛馬車走去,那馬車並不奢華,及其簡單的樣子。環香邊走邊道:「太子很好。」
姜感覺的出環香似乎不欲與她多言,環香臉色又是冷冷的,像是刻意要與她隔開距離,姜知趣,也再找她問話。
姜與環香上了馬車,狹小的車廂內,二人對坐著,環香臉色漠然,像是看著她,又像是透過她看到了遙遠的地方。姜穩穩的做坐著,也不敢動彈,也不言語。
偶爾馬車會經過起伏不平的道路,車內的二人便會跟著顛簸起來,在搖搖晃晃之間,姜髒乎乎的衣袖就會不經意的觸碰到環香潔淨有充滿芳香的衣衫上。
姜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腳亂的抓住自己亂飛的襤褸的衣衫,正準備與環香道歉,環香已微蹙著眉。不動聲色的拂一佛她觸碰到的地方,又挪了座位,離姜愈發遠了。
姜口中的「抱歉」就生生的止住了,卡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只憋的她的臉上暈出一片酡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長長的道路,姜與環香一道走完,卻都是不發一語,環繞在二人身邊的,是死寂一般的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