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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大紅袍子 文 / 鎮山道人

    我的頭還有點昏沉,手指兀自顫抖,聽了水窩子說九家窯的人死的沒幾戶了,心裡不禁疑惑,但我知道,他不會瞎說。

    儘管我聽清了,但還是想確定下,便問他:「你剛說什麼?」

    水窩子像沒聽到我的話,起了身,手裡在鼓搗著啥,我仔細看,發現正是困我好久的卜天蓋子,起先大得跟如來的缽盂一般,現在又老老實實的躺在水窩子手裡。

    我來了氣兒,想上去搶,這老狗閃得挺快,他沒看我,身子忽左忽右,那速度甩我兩條街,把我累得直喘氣兒,他倒跟沒事兒一般。

    我累了,一屁股坐地兒上,同時惡狠狠的問道:「你既然拿這個王八蓋子暗算我,那幹嘛不直接整死我?」

    聽了這話,水窩子沒生氣,轉過頭來,露出一抹陰森的笑容說道:「你少在這裡得了便宜又賣乖,那卜天蓋子裡你受到的好處,若不是我,你幾輩子也休想得到。」

    我心裡疑惑,便問:「除了折騰了小爺一身的傷,你會給我什麼好處?」

    水窩子說:「總是是天大的好處就是了,等你以後就會知道。」

    我又追問了幾句,但水窩子卻不再透露給我半分。

    水窩子沒有答我的話,卻把一個布包扔到我跟前,我一看,正是我自己的行李。

    水窩子說道:「來日方長,以後為師慢慢兒的教你!你先回九家窯看看吧,該是你哨子爺經的事兒,我就管不到了!」

    我心中疑惑九家窯的事情,但想到只要能離開水窩子哪怕一分鐘,我也願意。於是撿起布包,繫在身上,沒再理他,兀自朝著九家窯的方向走去。

    水窩子也沒什麼反應,只是盯著我,我走了幾步,回頭見他還在盯著我,心頭發虛,腳步快了許多。

    我正加快腳步走著,身後傳來「撲通」一聲,有東西落了水,知道是水窩子,我也不回頭。

    我捏了捏肩上的包,裡面的譜子還在,這老狗沒拿我的東西,心裡放心了許多,但身子還很疼,在那個卜天蓋子裡面受的折磨,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好在現在不冷,身上那股子陰冷的濕氣也慢慢的消散,感覺體溫上來了,我裹緊身上的衣服,也就是那件大紅袍。

    我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兒,是袍子上面的。

    這味兒,明顯比之前的濃了不少,我想起了水窩子說的話,他說上面沾染了我爺,我父親和歷代喊山哨子的鮮血,也會沾滿我的。

    敢情這裡面,也有了我的血液的一部分,這也是我遭的罪,但比起他們,我至少沒死。

    我沒脫,還是穿著。

    走了許久,快到了祭河坡子的時候,慢慢的起了風,這風聲越來越大,像極了人的怒吼,刮著我的臉,生疼。

    風中夾帶著沙粒和碎石塊,吹進了我眼睛,挺難受,我閉了眼,拿手去遮臉。

    好像不止是風,風聲中隱隱傳來一陣嗩吶聲,我睜開一隻眼,見前方一群人,漸漸的朝著對面走去。

    眼睛咯著疼,裡面流了點淚花,我抹了把,又拿袖子擦擦。

    眼睛好了點,沒那麼疼了,我忍了下,睜開兩隻眼,見前方那群人走得遠了,我跟著跑了上去。

    跑得累,停下喘口氣兒,我跟在他們屁股後面,定睛看看,那些人正是我九家窯的鄉親,約莫三四十來人,他們舉著幡,撒著紙,抬著一口黑木棺材,慢慢的走著,沒人說話,只聽得到哭聲。

    哭著的人顯然很悲傷,淒淒慘慘,那種感覺,我懂,那種心痛,我也懂,我也是剛剛才失去親人的孩子,一股身臨其境的感覺。

    突然有人喊道:「黑娃子來了!」

    我還在想著,也慢慢的淌淚,忽然聽到這聲音,我吃了一驚,正摸不清由頭,發現大家都跟見著鬼似的,紛紛慌了神,尤其是抬著棺材的那幾個,舉著棺材也跑的飛快,之前哭的死去活來的家屬,他們也止了哭聲,正慌不擇路的跟著跑。

    我犯了傻,不清楚他們是怎麼回事,他們跑,我也跑,而且是追著他們跑。

    前面的人跑得飛快,我沒追上,瞅著後面幾個落了單,我使出吃奶的力氣追著趕,還是差了截兒。

    累得不行,不過總算逮著一個,是我平日裡的小夥伴兒,狗蛋兒,按說我和他也算是一起長大,穿過同一條褲衩的好夥伴兒,他居然也這麼躲我,我很惱火。

    看著其他人都跑得遠了,狗蛋兒慌得不行,他掙扎著想甩開我扯著他的手,但他弄了好久,楞是沒用,我的手牢牢的不肯放,他好似放棄了,我看到他的眼裡,慢慢的流露出恐懼。

    我也覺著奇怪,按說我這瘦小身材,力氣又不大,和狗蛋兒比起來,那差了何止一截,他自小比我強,雖說現在也才16,人卻長得虎,一身膘肥體壯,力氣更是驚人,我不知道怎麼,一下子,就這麼一下,他反而拿我沒轍。

    狗蛋兒哭了。

    他一口氣沒憋著,哭出聲來,眼淚兒和鼻涕稀里嘩啦,一股腦兒從他臉上流了下來。

    我不好意思了,狗蛋兒,這是個多要強的娃子,自小到大,見他哭過的次數,屈指可數,記得最深的,也就是五歲那年,他的眼睛被刀片兒紮了,他忍了會兒,沒忍住,當時我就在旁邊看著,他雖說哭了,但只流了眼淚兒,壓根兒沒聽到有哭聲,這會兒,居然讓我折騰的如此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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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我問他:「狗蛋兒,你跑啥?我是黑娃子,你咋不認得我了?」

    狗蛋兒還在哭,他還想掙扎著逃走,都騰不出手去抹眼淚兒,見我說話,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跟見到了忒恐怖的事兒了一般,身子也打起哆嗦,嘴角抽搐著說不出話來。

    我看他挺害怕,加上風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冷,便脫下身上的袍子,給他披身上。

    他趕緊推開。

    我還沒給他披好,狗蛋兒怕了,他的鼻尖動了動,頓時驚恐的叫出聲來:「血,血,是血,是血,是血的味兒!」

    我知道,他是在說我的大紅袍子。

    我把袍子拿回來,又披回身上,狗蛋兒想跑,他立起身來往後面跑去,我哪裡肯放,見他跑的慢,我直接衝上去把他擒住。

    見我這樣,狗蛋兒更慌了,也更怕了,他看著我的眼神裡面滿是恐懼,好像我不再是他夥伴兒,而是個索命的厲鬼!

    我沒待出聲,狗蛋兒顫抖的說話了,他說:「黑,黑娃子,你,你身手咋這麼快了?」

    我也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以前沒這樣兒,雖說生在喊山哨子的世家,但是我沒爺和父親那麼威風,他們有的優點我沒有,他們有的缺點我都有,尤其是懶散,這可是鄉親們都知道的一個公開的秘密了,當初爺不知道指著我鼻子罵了多少回,父親也把我吼的不輕,說我把他們的臭毛病全給攤上了,平日裡懶的不行,現在想起來,倒也挺後悔,要是當初勤快,到現在,我也該正式繼承爺和父親的衣缽了!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咋解釋,我是覺得,自打從水窩子那兒回來,我好像不再是原來的那個狗娃子了,但是哪兒變了,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

    我問他:「狗蛋兒,你們到底咋了,見著我這麼怕?」

    狗蛋兒沒吭聲,身子還在瑟瑟發抖。

    我估摸著不對勁兒,看來水窩子說的話沒錯兒,九家窯肯定出事兒了,可是到現在,我還沒個頭緒,也不知道咋整。

    見我沉思,狗蛋兒又想溜,他一把甩開我的手,站起身來就往前衝。

    又被我逮了。

    眼看著逃不出我的手心兒,狗蛋兒又哭了,哭的不行,眼裡滿是淚,臉上也是,都流到了下巴。

    他有點喪心病狂了,好像也不怕我了,直接衝我咆哮道:「狗娃子,你到底想咋樣,你要把我們九家窯的人,趕盡殺絕嗎?」

    我啞然。趕盡殺絕?這是在說我嗎?

    我也火了,就問他:「狗蛋兒,你說明白,我黑娃子到底做啥了,我咋對你們趕盡殺絕了!」

    狗蛋兒豁出去了,他的火氣上來了,口氣也硬朗了,直接對我吼道:「是,是,你黑娃子沒做啥,可你那倒霉的爺,把我們全村給鬧得雞飛狗跳,你黑娃子還來,不是把我們趕盡殺絕,那是啥?」

    爺?我覺得我沒聽錯,狗蛋兒剛剛確實說到我的爺。

    我納悶了,爺不是跳了桃核泡子麼,他還沒死嗎?想到這兒,我高興起來,看著眼前還在戰慄不止的狗蛋兒,我拚命搖著他的肩說道:「你剛剛說我爺,我爺咋了,我爺他還在嗎?我爺現在在哪兒?」

    我覺得自己力氣不大,但狗蛋兒好像喘不開氣兒來,過了好一會兒,他緩了緩,對我說道:「好啊,黑娃子,你還裝迷糊,我跟你說,你爺要害死我們村兒了!」

    一聽到這茬,我越發激動,又搖著他問道:「我爺咋了,他到底咋了,你倒是說啊!」

    狗蛋兒被我折騰的暈頭晃腦,片刻,他說了句話,我差點沒被嚇死,他說:「你爺,六天前在村頭兒召集了村民,跟我們說,從那時起,一天要死七個人,而且這七個人,全弄去給河神爺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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