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1章 南疆生機 蜉蝣尚知 文 / 陳池
叔行通已然昏死,歐陽祿寶命人把他抬了回來,只能帶著另外兩名黃袍嫡傳弟子進入那個密藏。一入洞中倒真有幾分寶藏意味,剛剛深入沒多久地上已經出現了不少散落的靈石,而且越往裡越密集,反倒是那一對傳言中兇猛異常的黑白異獸遲遲沒有出現。
一名黃袍倒是頗有幾分欣喜道:「師傅,這洞中少說有*百萬靈石,也倒是不虛此行了。」
歐陽祿寶精神高度緊繃直到轉過最後一個暗彎,看清了整個洞穴的情況,他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道:「為師還以為這洞穴也是四物門的陰謀詭計,眼下看來似乎只是一條枯竭靈脈的所在罷了,這些靈石拿出二百萬,外面每人打賞一百,為師好歹能挽回些顏面。」
另一名黃袍聞言點頭道:「那些小門小戶的派系弟子每月至多也就二十靈石,師傅隨手就打賞一百,已是天大的手筆,他們哪裡還有不感恩戴德的?」
歐陽祿寶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了不少,可正當他準備收了靈石便離開的時候,洞外卻有一名紫袍長老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也顧不得太多禮數,直接道:「歐陽天師,洞外有天地異象出現!人群裡都在議論這是重寶出世前的徵兆,已經亂成了一團。他們都嚷著這是天地恩澤,見這有份,揚言要進洞來各撞機緣啊!」
「什麼樣的異象?」歐陽祿寶一皺眉,大袖一揮示意兩名黃袍立刻開始尋找。
那紫袍不敢有一點停頓,立刻道:「先有蜂蝗一類的飛蟲過境,烏壓壓一片匯聚在洞外,陣仗遮天蔽日!隨後這洞中有一束白光沖天而出將那些飛蟲全部驅走。」
「近千萬靈石鋪路已經不是常人手筆,如今又有異象佐證,此處絕非陷阱,此洞中必有重寶!」歐陽祿寶面色一沉,立刻下了決心:「你出去再調十人進來,然後立刻回龍虎宗請張天師前來!至於洞外,但凡有擅自闖入者,把挑頭的揪出來,殺雞儆猴!」
「弟子遵命。」那紫袍簡單一拜,又立刻衝出洞去。
……
此時洞外的局面已是混亂不堪,龍虎宗弟子圍成一個圓弧,擋在了洞口。而那兩萬多南疆弟子則蜂擁而至,將這不大的地盤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密不透風。
「讓我們進去,憑啥一有好處就是你們的?」人群原本還比較能克制,但稍一有人煽風點火牽了頭,就會有一小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繼續加油添醋,再加上另一部分抱著法不責眾心裡的人大膽跟風。熱血一旦衝上頭頂,這些被龍虎宗壓搾慣了的東北七派弟子,哪裡還會顧及往日裡那一份絲毫不敢觸犯的從屬關係!
「讓開!大伙合力衝垮這防線,進去撞一撞機緣!我就不信他龍虎宗敢和咱們東北七派徹底決裂!」而人群中這個煽風點火的源頭不是別人,正是佩劍歪掛,穿梭在人群中還不忘在各派女弟子身上揩油的蠻錘!作為一個資深混混,造勢起哄從來都是老本行,只要他一嗓子吼開,周圍就一定有人附和。
「這是人家百匯門的地盤,有好處也輪不著你們啊!」
「以前東北但凡有一點油水你們都要剮上一刀,這次倒好,連骨帶肉都要一併端了去?」
「這是上天賜予的公平機會,你們如此恃強凌弱如何服眾?」
「晃晃天日,眾目睽睽!爾等如此行事就不怕冷了東北七派人心?」
「此等天地重寶只會靜待有緣之人,你們以為不讓大家進去就能將之獨佔?」
人的情緒最是容易彼此影響,也最是經不起情景帶入的煽動,沒過多久沖在兩萬多人最前頭的一撥已經開始壯起膽子推搡和衝擊龍虎宗弟子圍成的防線。
直到洞中一名紫袍衝出,草草交代了幾句又匆匆離開後,剩餘的二十九名紫袍長老紛紛祭出飛劍,二話不說就傷了三十幾人。紫袍意味著他們都是啟靈境的修為,人數雖然不多,但對於那些滿門上下也不過一兩名啟靈境修士的小門派來說,這已經足可算是一股絕對壓倒性力量。
人性多少還是有些僥倖,被飛劍割傷的人非但沒有懼意,反而越發怒火中燒,情緒激憤者已經抽出了兵器,即便明知後果,但他們似乎也沒有一點害怕,至少身後還有大量和自己一樣幾分的人群。
只是,在下一波飛劍擊刺後,卻有十餘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當場命喪!這猶如一盆涼水澆在了頭頂,那已然沸騰的兩萬多人終於算是清醒了幾分。在第二波飛劍拉開陣勢的時候,他們心中這一點點清醒轉化成了冷靜,在十餘人倒下的時候,這樣的冷靜成了冷漠,直到第三次飛劍結陣時,他們已經開始發自內心的恐懼!
和發起反抗一樣,潰逃也只需要有一人牽頭便可形成那千里之堤潰散崩塌的局面!人群開始瘋狂地朝外後退,不為別的,僅只是擔心下一劍就會穿過自己的胸膛。本就摩肩接踵的人群哪裡經得住這樣的混亂,兩萬多人只不過退出了一丈距離,但倒在地上被踩死踩傷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一百!
慘狀如斯,可人群終究還是選擇了沉寂,就好像沉寂的南疆一樣,風平浪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可是這樣的平靜下面難道就真的是一片祥和?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只是在那種危及生命的重壓之下,哪怕是有再大的怨氣,絕大多數人都只會憋再胸中。
「這樣的南疆死氣沉沉,沒有一點血性,這樣子活著寂寂寥寥,沒有一點味道。」而就在這全場寂靜的時候,那名年輕的四物門副掌教忽然衝到了龍虎宗的防線之前,僅以一雙血肉手掌便將空中二十九柄飛劍牢牢攥住,任由身後紫袍如何使力也掙脫不了一絲一毫。惱羞成怒下甚至開始用各種法術法寶轟擊他的身體,塵土喧囂過後,他卻傲立原地,絲
絲毫未損。
人群一片死寂,就連龍虎宗的一眾門人也逐漸放棄了無畏的攻擊,紛紛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敢進洞者,可到我這裡拿走一柄飛劍!」楊玄囂淡淡說了一句,隨後靈力齊聚掌心,開始一柄接一柄的震碎飛劍與主人的元靈紐帶。
飛劍認主後與主人的元靈緊密聯繫,飛劍受創,那二十九名紫袍也絕不好受,一個接一個的嘔血重傷,或倒地不起,或頹然躬身,可謂狼狽至極。
此情此景若是放在剛才,且不說人人響應,但至少也是擠破頭的爭搶局面,可眼下卻偏偏沒有一人敢上前來,甚至連敢低聲議論的人都少有。
楊玄囂搖了搖頭,一邊把那些飛劍整齊的插在地上,一邊淡淡說道:「誰敢為死者報仇?殺一人,也可得一劍。」
此言一出,身後紫袍無不深陷絕望,可沒人覺得能僥倖逃走,個個都認了命一般癱到了地上。
在場兩萬多人依舊鴉雀無聲。
直到趙河御劍飛來,斬了一名紫袍,從地上拔出一柄飛劍收起,人群才稍稍有了一些震動。
人群中自然有認得趙河之人,倒也是個有幾分膽色的人物,扯著嗓子朝楊玄囂吼道:「你四物門如今得勢,拳頭比天大,你當然是橫豎都有理,當然有資本談骨氣,有資格說血性!可是我們呢?今日拿這一柄飛劍,明日就要面對龍虎宗嚴厲制裁,到那時賠上性命不說,各自門派還得十倍百倍於從前地被他們壓迫!」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傷不了我麼?」楊玄囂轉向那人,臉色很是認真:「一個人可以失敗,可以被殺,可以被遺忘,但他的思想卻可以在歷經無數歲月後還改變一切!今天我本身就是為了傳達一個思想而來,思想是不怕任何攻擊的。」
那人不再說話,場中歸復寂靜。
「你們喜歡這樣被壓搾,被欺凌的生活嗎?當然不!我只不過事先安排了區區一人,就能將你們煽動得那般群情激奮!這足可說明你們往日裡至誠的外表和虔誠的行動下其實掩藏著一顆抗拒的心!為什麼抗拒?為什麼不滿?為什麼浮躁?」楊玄囂稍稍停頓了一陣,這才繼續道:「因為你們渴望自由!無數歷史證明自由是需要自己不惜一切去爭取的!會流血、會喪命,可這也正是它的價值之一!我不奢望所有人都能夠得到隨心所欲的自由,不奢望所有人都能輕鬆應對這本就殘酷的世界。只希望你們可以為了這死寂沉悶的南疆,朝前邁一步,也為你們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朝前邁一步!」
剛剛那男人沉默了許久,忽然扯著嗓子問道:「你圖什麼?」
楊玄囂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說,我圖一個生機勃勃,人氣鼎盛的南疆,你信不信?」
「你這鬼話怕是少有人會相信!」那男人又沉默了好一陣,卻是「哈哈」大笑著撥開人群便大步走了過來,豪爽道:「今天看你收拾這群龍虎山的王八蛋,徐某人打心底裡覺著過癮!這飛劍我要兩柄行不行?」
楊玄囂點了點頭,攤手讓他自己選擇。
那男人一左一右剁下兩顆頭顱,握劍的雙手卻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一張粗獷的臉龐憋得通紅,最終也沒有忍住眼中的熱淚。
此舉一出,兩萬人再次沸騰起來,聽懂了楊玄囂話語的人自然是心有慼慼,那些沒聽懂的也多被這徐姓漢子勾起了血性。終於不再壓抑自己的本心,一場比先前更加劇烈的騷動正式爆發。
「這一定又是四物門提前安排的苦肉計,大家千萬別上當!」眼看局勢就要再度失控,龍虎宗這方有個自以為腦經活絡的青衫弟子,自作主張地大吼起來,本想要平息眾人的躁動。可誰知此言一出,卻立刻成了一場真正*的*!
「放你娘的狗屁!徐大哥的親生兄弟就是被你龍虎宗幾個青衫弟子害死,而他未過門的弟妹也因此殉情,四年前的這兩條人命我青山門子弟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不錯!徐翰雲長老當初忍辱負氣,只為保我一門上下兩千門人太平度日!作為青山門掌教,這份恩情本座一直耿耿於懷,今日索性陪捨命陪君子替他斬了你這含血噴人的黃毛庶子!也不枉本座二十多年來與他稱兄道弟的情誼!」
人群中,青山門一老一少仗劍前衝,滿門上下兩千人無不響應,一股青色人流如潮噴一般衝出人海,直指龍虎宗門人。
他們是有深仇大恨,可在場這兩萬多東北七派的弟子中又有幾個跟龍虎宗沒有些新仇舊怨?
刀兵驟起,如狂浪颶風,早已脫離了人力所能掌控的範圍!
蜉蝣阻於巨樹,尚敢撼之。便是明知不可為而為!死氣沉沉的南疆如何才能有那一絲生機?蜉蝣尚知,何況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