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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絕境逢生君心離(三十七) 文 / 染洛蕁

    嶼箏聞聽,急忙看向徐守陽,卻見他身上的傷並不是很重,只是唇角隱隱還有未拭去的血跡。

    在看到嶼箏的那刻,徐守陽神情變得焦灼,他費力地撐起身體,向對著嶼箏說些什麼,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口中那血淋淋的空洞讓嶼箏驚叫一聲——皇后竟命人割去了徐守陽的舌頭!

    然而短暫的驚懼過後,嶼箏憤憤看向皇后,只見她眉眼儘是深藏的冷笑,彷彿對嶼箏的無措和驚恐甚是滿意。

    「從徐太醫處已搜到了不少蛇藥,這殿中的毒蛇定於他有關。本宮雖知他定是受人指使,可是箏答應,你自入宮以來,備受恩寵,這六宮之內只怕是樹了不少敵,想必你自個兒也清楚得很。本宮雖有心徹查此事,可不免又會引起一番軒然大波。如今皇上專注於雲胡戰事,本宮不想再拿這些事去擾了皇上煩心。箏答應你也曾是寵冠六宮的貴嬪,這點道理,就不用本宮再說的明白了吧……」皇后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漫不經心地丟下這樣一番話來。

    嶼箏唇角的冷笑愈勝,她仰起頭,看著座中的華服女子眉梢眼角間早沒了往日的溫柔端淑,取而代之的卻是真切的狠辣之氣:「皇后娘娘是不想去擾了皇上煩心?還是不敢去擾了皇上煩心?想必只有娘娘的心裡最是明白……」

    明落蘭顯然沒有料到眼前的女子會如此大膽地頂撞於她,神色沉了幾沉後,她緩緩抬起手吩咐道:「你們都出去,本宮有話要和箏答應說……」

    榮瑄見狀,吩咐幾人將殿內被斬殺的毒蛇匆匆清理之後,便架著徐守陽退出了霜華殿。眼前殿中人紛紛退到殿外守候,明落蘭這才緩緩從椅上起身,踱到嶼箏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看來你很清楚本宮因何而來?」

    嶼箏毫不示弱地迎上她的眼神,卻答非所問:「敢問皇后娘娘,此事當真是徐太醫所為?」

    明落蘭冷笑一聲,眉間鳳釵垂下的東珠輕輕搖晃:「是或不是,你心中自是明白。既已在霜華殿禁足,也該曉得安分些。入宮之後,你盡得了恩寵,且不必說其他的妃嬪,即便是本宮,也有未及之處。朝臣們議論紛紛,皇上雖因得寵愛可視之不見。然而狐媚惑主,只怕有朝一日,皇上會因你而失了這天下……」

    看著皇后陰鷙的神情,嶼箏的臉上忽然綻出一絲淺淡的笑意:「皇后娘娘不愧是後宮之主,盡心盡力地輔佐皇上,不肯有一絲疏忽。可臣妾疑惑地是,皇后娘娘口口聲聲是為了皇上,為了這天下,可未嘗不知,是為了薨逝的王爺呢?」

    嶼箏的一句話,便讓皇后怔在了原地,神色中的慌亂一閃而過,她很快維持了先前的沉和:「本宮到底是小看你了,原來你早就知道。既然如此,那便該明白本宮的意思……」

    「皇后娘娘……是要臣妾死……」嶼箏皺著眉,緩緩道出心中所想。

    「死?」明落蘭輕一挑眉,躬下身來,盯著嶼箏的眼睛道:「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你!白嶼箏,本宮要做的,是讓你親眼瞧著身邊的人是如何一個個丟了性命!而你要記得,他們都會是因你而死!」

    「你!」嶼箏氣怒攻心,卻聽得皇后又低笑一聲:「對了……本宮忘了告訴你,你母家被皇上下旨禁足府中,聽聞你有一位長兄,抗旨不尊,私自出府,已死在亂箭之下!至於璃容華……得知了這個消息,尚在嵐靜殿悲痛不已。如今白氏一族已是無用,若是皇上知道當日璃容華假孕爭寵一事,又當如何?」

    嶼箏募地睜大了眼睛,瞪視著皇后,卻見她笑意更甚。這一切她似是一一盤算個清楚,只待嶼箏眼睜睜地看著白氏一族崩散瓦解,而她的親人都丟了性命!

    初聽到兄長的死訊,嶼箏的心轟然一響,彷彿天地都旋動了起來,悲咽哽在喉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覺得胸口像是要炸裂開來。可隨即她的心中便有了些許澄明,皇后既然要折磨她,自是會尋了各種法子。如今她被禁足霜華殿,無法得知任何消息。母家的衰敗、兄長的死訊和姐姐如今身處的險境對她而言無疑是最沉重的打擊。

    但倘若這一切不過是皇后用來擊垮她的手段,那其中的真偽卻是要好生思量一番。若是自己悲怒攻心,先行亂了陣腳,豈非遂了皇后的意。一想到此,嶼箏的心緒便也稍稍平穩了些許。她克制著顫抖地聲音,看似平淡地回應:「聽皇后娘娘說了這麼多,似是很關心臣妾的母家。可皇后娘娘也該知道,臣妾自幼養在允光,雖有骨肉親情,可到底沒有朝夕相處,這感情不免淺淡了些。何況臣妾知道,皇上既然下了旨意,那必是臣妾的母家侍奉君上不周。略施懲戒,自然是應該的,就如同臣妾此刻一般。不過臣妾相信,皇上聖明。臣妾沒有做過的事,皇上定是會查個清楚明白,臣妾的母家亦是如此……」

    明落蘭看著眼前的女子神色無懼地回應,頓時勃然大怒:「白嶼箏!本宮到底是高看了你,原來你竟是這樣冷血無情,對自己的生父兄長竟無一絲感情可言,當真是不配為人!也難怪你會做出毒害忠親王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看到皇后大怒的模樣,嶼箏的心中反而愈發鎮定:「皇后娘娘真是抬舉臣妾了,臣妾斗膽問皇后娘娘一句,且不說臣妾不敢存絲毫謀害皇胄之心,即便臣妾有這樣的膽量,可臣妾到底為何要殺了王爺呢?」

    嶼箏雙眸清亮地看向皇后,仰起臉,帶著無辜的神情等待著一個答案。而偏偏是這一問,讓處在極怒之中的皇后清醒了些許。是啊!眼前這女子到底有什麼理由去謀害王爺?即便這件事的確是她所為,可背後示意而行的人未嘗不會是皇上!

    思及至此,皇后忽然覺得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身形一晃,便重重落座在椅中。神情游離間,竟是對原本看上去清晰可辨的一切模糊不解。只因得王爺的死訊傳來,她便沖昏了頭。加之白嶼箏的髮簪,她便篤定了王爺是她所害。可當下細想,卻讓她如同身處冷窖之

    中。

    就在此時,明落蘭又聽到白嶼箏的聲音在殿中緩緩響起:「皇后娘娘方才說臣妾冷血無情,其實也不盡然,白府的二夫人紫儀,出身雖是卑微,卻對臣妾這個白府的嫡女疼愛有加……臣妾至上京的這些時日,備受她的照顧。如今臣妾倒是很想知道二夫人的消息,不知她如今是否安好……」

    明落蘭聽聞此言,驚訝地看向白嶼箏,卻見她臉上毫無悲慼之色,反是盈盈含笑,意味不明。

    「你……」明落蘭心中一顫,一種不詳的預感頓時從心中升騰:「你都知道些什麼?」

    「臣妾該知道些什麼?」嶼箏含笑:「還請皇后娘娘明示……」

    話音一落,嶼箏便見皇后娘娘匆忙起身,厲聲喚道:「芙沅!」

    殿門應聲開啟,芙沅急急入內,卻見皇后臉色煞白地低語:「回宮!」芙沅自是疑惑,皇后娘娘今夜分明是該出了心頭這口氣,怎麼反而跪在地上的白嶼箏滿臉含笑,皇后卻似是大吃一驚般,心神恍惚。然而她已是顧不得多想,只朝著殿外朗聲道:「皇后娘娘起駕回宮……」隨即便攙著皇后緩緩行出了霜華殿。

    桃音和芷宛則被侍衛狠狠推入殿中,二人一入得殿,便滿臉是淚地跑到嶼箏身邊,上下打量著嶼箏,關切地問道:「小主沒事吧……」嶼箏臉上的笑意瞬間散去,她嘴唇顫抖著,緊緊盯著閉合的殿門半晌,忽而昏了過去。

    卻說行出霜華殿的皇后,看著守在殿前的一眾侍衛,便示意芙沅,芙沅點點頭,上前幾步沉聲道:「皇上朝政繁忙,今日之事,你等不准走漏半點風聲。若是傳到皇上耳中,擾了皇上心神,當心你們的腦袋!日後,箏答應的事便前往清寧宮請旨即可,都聽到了嗎?」

    黃越戰戰兢兢地俯跪在地,和身側的韓溪等人一併應道:「臣等謹遵皇后娘娘旨意……」

    直到皇后的鸞駕消失在宮巷盡頭,黃越這才癱軟在一側,為自己僥倖撿回一條性命慶幸不已。卻是韓溪,怔怔望著鸞駕遠去的方向,眉頭蹙的越發緊了……

    鸞駕匆匆往清寧宮行去,芙沅自是忍不住,輕聲問道:「娘娘,方才殿中發生了什麼?怎得娘娘臉色這般難看?」

    只見鸞駕上的明落蘭用手指輕抵著額頭,眉間緊蹙,並未應芙沅的話,而半晌之後,她才沉聲說道:「明日傳明相大人入宮……」

    芙沅不明所以地看向皇后,卻也只得輕應了一聲:「是……」

    次日,太液池的麟德殿中,一夜未曾安睡的明落蘭顯然十分憔悴,桌上擺放著司膳處備置的菜餚,只是一些尋常菜式。但因等的時辰太久,菜餚已漸次涼了下來。

    「娘娘……」芙沅在一旁,見皇后娘娘盯著殿門怔怔發呆,便輕聲道:「午膳都涼了,奴婢吩咐他們重新再做些來……」

    「不必!」明落蘭冷冷應道,隨即便看見一個身影出現在殿門前,正是姍姍來遲的明相。一入殿中,他便急急上前,朝著明落蘭行了一禮道:「老臣來遲,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父親不必拘禮,今日殿中不過是尋常家宴……」明落蘭話語雖是客氣,神色卻是愈發寒冷:「只是父親讓本宮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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